那些年，胡编乱造的自媒体

这是一篇转载文章，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特此分享给读者

胡编乱造的北美留学生日报

2019年8月19日，《纽约客》刊登了一篇文章，将公众号「北美留学生日报」扒了一次皮。在纽约客对「北留」的采访中，「北留」编辑亲口描述，文章内容源于主编林国宇的灵光一闪，「他让写什么我们就写什么」。而那篇著名的《我给叙利亚的朋友看除夕中国放鞭炮的视频，他哭了…》，则是彻头彻尾的意淫和捏造。

这已经不是「北留」第一次突破媒体的底线了。

在刘强东性侵案的149页警方档案公开后，「北留」第一时间发布了标题党文章《重磅！刘强东案149页警方档案公布：激吻、裸睡、鸳鸯浴、发生关系…》。这篇文章从标题到内容，都是单方陈述并非既定事实，「激吻」「裸睡」「洗鸳鸯浴」这样的表述明显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并不是准确的客观陈述，掀起了对女当事人的又一次「荡妇羞辱」。

像「北美留学生日报」这样的自媒体，人模狗样的戴着「日报」的名字，实际干的却是「故事会」的勾当。在各种颠三倒四、充满戏剧性的剧情中，网民的情绪被领着几千块月薪的小编左右着。

「非虚构写作」，自媒体大号的遮羞布

2019年1月29日，咪蒙旗下大号「才华有限青年」刊登了一篇《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一天内转发无数，但同样被发现各种事实漏洞百出，例如「老同学工作两年升阿里 P7」被阿里官方否认、主人公的求学时间线被发现存在严重的前后矛盾；人民日报发文抨击该文「漏洞百出、造假痕迹明显」。

1月30日，「才华有限青年」发公告称《寒门状元之死》一文是「非虚构写作」、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特意模糊了部分事实。当晚，《寒门状元之死》一文被删，「才华有限青年」账号被封 60 天。

事实上，「非虚构写作」的含义是用类似小说的文学手法来记录报道真实实现，其依然属于媒体的专业化写作范围，「事件真实性」不容侵犯。如果为了「好看」「好读」「爽」而对事实进行肆意篡改，那就不是「非虚构写作」，那叫瞎编。

「带血营销」停不下来

从自媒体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有无数「带血营销」强奸着读者的智力、哄骗善良者的金钱。

大家可能还有印象，2016年有两篇关于病童的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耶稣，请别让我做你的敌人》令无数读者动容。之后，作者及发布该文章的互联网金融公司，一共获得捐款207万元之巨。然而事实却是，作者罗尔并不家贫、反倒是名下有三套房产。在接受采访时，还大言不惭的声称不愿意卖房是因为房子要给儿子结婚和自己养老用。

文章中如泣如诉、求助于网友的父亲，在现实生活中，却认为女儿的一条命抵不过儿子的婚礼和自己的晚年生活。我很难想象重病的女儿如果知道其父之行径，会不会后悔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2019年5月13日，一篇关于「大学生学霸弑母」的文章成为微信爆款热文，其真实性被戳穿后，作者发布公告表示「剧情全部来自虚构，文章中的微信对话系伪造」。在一起人间惨剧基础上，对当事人任意编排、甚至虚构出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来欺骗所有读者，无论从什么角度上，都是突破了道德底线。

为什么自媒体已成「批量造假」的前线

「自媒体」概念的源头，是硅谷。2003年1月，硅谷著名IT评论家吉尔莫在新闻学期刊《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上，撰写了一篇题为《下一时代的新闻:自媒体来临》(News for the Next Generation:Here Comes “We Media”)的文章。他认为，对科技娴熟的网民将成为新闻传播的重要环节之一，自媒体将成为未来的主流媒体。而后，WeMedia 这个概念又衍生为「公民媒体」（Citizen Journalism），意指「由非专业记者的个别公民所产制的各种媒体」。

以自媒体头部号「咪蒙」（目前已主动注销）为例，其头条刊例价格为80万，次条40万，一条广告的收入远高于普通高薪白领的年收入。在资本的刺激下，真实性必须让位于金钱，媒体良心被阅读量和广告收入所取代，这一切都符合逻辑、看似无可指摘，却令人无力而愤怒。

中国大陆对新闻采编有严格的限制，有资质进行采访报道的媒体极为稀缺，产出的优质内容则更少。非正规「自媒体」则在市场化后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些利益本质上是读者以及企业对稀缺优质内容提供的「高溢价」。在这样的利益诉求下，自媒体收入的唯一标杆就是「流量」，流量产生影响力，影响力反过来继续刺激流量增长，而夹带其中的广告、意识形态等私货，就在这样的自我增强中得到极大放大。

「北美留学生日报」曾于2015年获得天使轮融资，2016年获得1000万人民币的 Pre-A 轮的融资，2017年又获得了 2000 万元人民币的 A 轮融资。马克思说，「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在这个意义上，催动自媒体造假的似乎是资本本身。然而人类世界并不构建于资本上，而是法律、道德与公序良俗的结合体。在正常社会中，看似合法、合乎市场准则的事情，一旦突破了人们的道德边界，同样会对资本带来毁灭。

因此，作为一个普通人，从现在开始，不再关注、阅读、转发那些造假的自媒体，就是我们能做的、而且有效的事情。与诸位共勉！

后记

写完这篇文章后，我发现「北美留学生日报」发了一篇文章反驳纽约客。然而全篇并没有对于「叙利亚」一文的真实性作出解释：

例如「北留」是如何让叙利亚主角在2013年之前就见到了 2015 年才在叙利亚部署地面部队的美军？

例如文中那些断壁残垣的照片拍摄于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而阿勒颇根本不在美军介入的范围内。在这里的交战，主要发生于各路逊尼派叛军与俄叙联军（政权军）之间，随手糊几张图就弄假成真了？

对这些关键的真实性问题避而不谈，反而开始操起「北留」最擅长的阴谋论，说纽约客是处心积虑的挑了一个敏感时间来搞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