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被顶级学术会议接收之后,留美博士陈慧祥毕业在即,却在会议召开前夕自缢身亡。通过遗书,陈慧祥指称,那篇论文是其导师通过关系发表,有严重的学术问题,也是其自杀的直接原因。
但在采访了陈慧祥众多的朋友、同学和导师后,我们发现,“问题”论文只是压垮陈慧祥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漫长的海外求学生涯里,他曾长期处于复杂困境当中,而用陈慧祥一位朋友的话来说,“我们应该有更好的解决途径,不至于让任何一个人处于如此的困境”。
记者 | 王海燕
一篇引起自杀的论文
导师李涛、实验室同僚和朋友收到那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时,陈慧祥已经在佛罗里达大学的计算机实验室自缢身亡。当地时间6月13日一早,他的遗体被发现,而再过10天,计算机体系结构国际研讨会(以下简称ISCA)就要开幕了,这是陈慧祥研究领域的顶级学术会议(以下简称“顶会”)之一,他本应该出现在会议上,当众宣讲他的一篇学术论文。
但在邮件中,他详细阐明了自己的文章为何错漏百出,从选题、特异性到实验设计都完全说不通,却因为“Dr.Li的关系”,莫名其妙被会议接受,Dr.Li指的是陈慧祥在佛罗里达大学的导师李涛。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会议接收论文,是由该领域多名资深学者评审通过,评审应该遵循双盲机制,即审稿人和作者互相匿名,但陈慧祥在遗言中指称,
“六个reviewer(审稿人)中四个是老板的朋友”,他“反复考虑了所有情况,觉得真的无路可走,所以通过自杀的方式来弥补我的过失”。

插图 | 老牛
陈慧祥去世后,在如期召开的ISCA2019上,李涛代替他上台宣讲了论文。论文的第一作者依然是陈慧祥,只是后面被加上了生卒年份“Huixiang Chen(1989—2019)”, PPT上还有一张陈慧祥的照片,下巴轻轻扬着,笑得很阳光。在会议上,李涛并没有过多谈及自己刚刚去世的学生。
论文被公开宣讲,这绝不符合陈慧祥的本意。在其生前与朋友的微信聊天中,他多次谈到,自己希望撤回文章,却被李涛强硬拒绝,他感到自己的导师“没有学术道德”,“逼我造假”。实际上,这是陈慧祥6年博士生涯的第一篇顶会文章。
陈慧祥老家山东临沂,本科就读于吉林大学,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毕业后保送哈尔滨工业大学读研。陈慧祥从本科大三时就开始准备出国,研究生毕业后正式开始申请。
陈慧祥的好友胡瀚记得,2013年研究生毕业时,陈慧祥至少收到了两所学校的邀请,一所加拿大高校,另一所就是美国佛罗里达大学,他选择了后者,师从该校电子工程系的终身教授李涛,主攻计算机体系结构,这是一个偏计算机基本原理和理论的研究方向,与人工智能等热门方向相比,这一领域的研究更难直接转化到商业应用。
佛罗里达大学在美国的各类榜单上排名30名左右,陈慧祥入学时,李涛在系里算不上德高望重,但文章多,项目也多,在中青代正教授里比较拔尖,对当时的陈慧祥来说是很不错的选择。
陈龙比陈慧祥早两年入学佛罗里达大学,他最早在学校社团组织的迎新活动上认识了陈慧祥,详细为陈慧祥解答过各种问题。他的印象是,当时陈慧祥是经过慎重选择投入李涛门下的,对自己的过往研究和兴趣有很清晰的规划和认知,对未来的学习也很乐观坚定,充满希望。
毕业无期的博士生涯
陈慧祥和导师甚至有相似的求学轨迹,根据公开资料,李涛是一名华裔教授,1993年从中国西北工业大学本科毕业,1996年获得航天部计算所硕士学位,2004年从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博士毕业,后在佛罗里达大学电子工程系任终身教授。
但在李涛门下读博并非易事,陈慧祥对很多人提起过,李涛要求自己的博士必须以第一作者发表两篇顶会论文才能毕业。在美国,博士毕业往往没有硬性要求,几乎由导师100%控制。陈慧祥的一名同系好友李斯告诉我,系里有些同学投稿即使论文还在审核,也能被导师许可毕业。李涛显然也赞同这一标准,在一次采访中,他提到, “一个学生什么时候能毕业,从来没有量化的标准,如果他能够独立完成整个研究,他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研究者。
但在学术领域,很多东西又是必须量化的。在陈慧祥入学后的这几年,李涛学术地位有过快速提升,比如2015-2017年,李涛在NSF(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担任了两年项目主任,可以审核项目基金发放。前两年,他还获得了该领域的最高荣誉头衔,评上了IEEE(全称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的fellow(最高等级会员),除此之外,他还在IEEE旗下两份重要刊物担任副主编。这些意味着荣誉、权威和权力的头衔,通常都与其署名发表的顶会文章有关,也包括执教生涯指导学生发表的文章。
普通人很难确切体会两篇顶会的难度,在计算机体系结构领域,主要可投稿的只有包含ISCA在内的四大顶会,这些会议每年召开一次,在投稿中录用率只有10%到20%。李涛在2017年一次采访中还提到,这一领域的博士生如果有3篇顶会,就可以在美国找到名校教职了。
显然,陈慧祥一开始就被设置了困难模式。他周围同年进入佛罗里达大学的博士生中,平均5年左右毕业,最快的4年半。2017年是陈慧祥入学的第五年,但当时他才刚刚发表第一篇第一作者论文,收录在一个名叫ISPASS的会议上,如果按照中国计算机协会的分类,这一会议属于C类,与顶会相距甚远。
图源:Linkedin
当时,不同的人都听到过陈慧祥对前途的焦虑,有时还自嘲,说前几年太懒散了。但这可能并不符合事实,从本科到博士,陈慧祥朋友对他的印象中都有“勤奋”一项。2017年暑假,他还申请了Facebook的三个月实习,他的朋友有人看到他经常晚上2点睡觉,早上5点起床做paper,8点又去上班,而他抱怨并不多。还有同学记得,他说自己读博几年,熬夜太多,所以对生发类洗发产品颇有心得。
但陈慧祥可能并不是怀有极大学术热情的博士生,他的朋友Machael记得,他虽然可以一天写500行代码,但其实更热爱做饭和修车,所以他的很多朋友都喜欢去他家蹭饭,汽车出了毛病也总是找他,他总乐呵呵地帮忙。
陈慧祥以前偶尔和李斯聊到,希望在博士生涯能留下一些有意义的东西,但更多的时候,他讲述的是做学术的痛苦。李斯记得,有一段时间,陈慧祥经常提到,导师让他去做一个叫SLAM的领域,是研究全自动移动机器人的,这是当前的热门领域,但与计算机体系结构关联较远。根据陈慧祥的说法,李涛对这样的领域也所知甚少,却喜欢让他去探索,他觉得非常痛苦。
作为室友,陈俊鹏也听陈慧祥抱怨过,说自己没有学术天分,很沮丧。陈俊鹏安慰他,说美国的博士学位含金量比国内高,熬到头就好了。但陈俊鹏也知道,这只是很苍白的安慰。博士要求在科技的最前沿有所创新,大多数时候,这是极度孤独绝望的过程。陈慧祥的另一个朋友胡瀚把这个过程比作在茫茫沙漠里摸索,常常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不知道是否在做无用功,不知道需要5年、6年还是7年才能到达一个地方,还是永远达不到。
多项数据都表明,美国的博士辍学率极高,比如美国国家基金会在2005年就做过一项调查,在43354名博士生中,平均取得学位的年限是8.2年,50%的学生会中途退学。陈慧祥入学那一年,共有7名中国学生进入佛罗里达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其中2名在入学2年左右辍学。
但这样的选择并不容易,一是这些远渡重洋的留学生大多从小就是学霸,对他们自己和身边人来说,“辍学”是难以接受的;二是一旦退学,学生签证就失效了,如果还要留在美国,取得新的身份将成为很大的难题。
中国导师与中国学生
除了学术上的苦闷,陈慧祥的许多朋友都知道,陈慧祥还帮导师做过许多私人事务。陈俊鹏记得,偶尔凌晨一两点甚至三四点,陈慧祥会出门去机场接送李涛,一些国内学者到佛罗里达大学交流,也由陈慧祥负责接送。李斯记得有一次,陈慧祥还单程开车两小时去接送李涛的家人。另一次,李斯请陈慧祥帮忙搬家,结果陈慧祥迟到了半小时,原因是临时去了一趟李涛家里,帮忙处理一点事。
在一份聊天记录中,陈慧祥曾对朋友说“我都成他(李涛)的专职司机了”。朋友让他找机会拒绝,陈慧祥说“我都习惯了,我老板的原话就是,我最讨厌学生跟我说不”。陈慧祥说,因为导师经常找他,他放假都不太敢离开佛罗里达大学所在的盖恩斯维尔。
他的朋友告诉我,事实上,除了博士第一年回国家以外,陈慧祥已经5年没有回过中国了。李斯记得,以前几个朋友还提起,有一次陈慧祥机票都买好了,准备回家,但因为导师反对,只好把票退了。陈慧祥也向提起过,2018年4月,他文章被选中的那个C类会议在欧洲召开,他本来计划开会后回一趟家,但因为李涛反对,不得不取消。李斯告诉我,其实很多留学生都不能每年回国,但5年依然是一个罕见的数字。
在很多人看来,博士生和导师私人事务上的关联,是部分华人导师和学生之间的特殊现象,这里的华人导师,指的正是如李涛这一代,早早走出国门,并最终在美国学术界站稳脚跟,获得了话语权的精英学者之一。根据李潇潇的观察,这一代华人导师通常有两个极端,一种是因为自己走过弯路,所以更加尊重学生,希望他们自由发展;而另一种则会将自己的上升之路复制到学生身上。
李潇潇说,她很幸运,遇到的是前一种,陈慧祥的体验显然不同。在Facebook实习后,他曾对一名同事说起,“老板觉得我没搞研究相关方向,把我实习骂成狗,说我这是disaster(灾难)”。陈俊鹏则在陈慧祥出事后知道,陈慧祥经常被导师骂能力不足,自信心很受打击。
并且,李斯说,在所有的博士生中,陈慧祥的奖学金也算低的,税前1400美元到1500美元,是学校的最低标准,而其他博士通常在1700美元到1800美元每月,还有导师给出2000美元每月。李斯知道这件事,也是无意中听陈慧祥说过。但和5年没回国,被老师斥骂一样,众多的朋友很少听他激烈的抱怨,甚至几乎没有提起过,他看起来,一直是那种乐呵呵的友善又随和的人,会自嘲又幽默的人。
反复变化的毕业标准
2018年里,陈慧祥依然没有顶会文章,但毕业出现过短暂的曙光。当年,他又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两篇文章,如果按照中国计算机学会的标准,分别是B类和C类会议,这样的成果下,很多博士已经可以毕业了。
2018年年中左右,他完成了中期答辩,中期答辩指的是博士已经提交了毕业论文研究计划,并取得答辩委员会批准进行研究。这标志着他从博士学生变成了博士候选人,相当于离毕业只有临门一脚了。李斯说,他还没见过中期答辩后一年还不能毕业的。
从那时起,李潇潇开始频繁听陈慧祥说起,自己要毕业了。2018年暑假,她还看到陈慧祥难得地外出游玩了一圈,以为他在毕业旅行。但后来,陈慧祥毕业的时间一再拖延,从2017年年底,到2018年暑假,又到2019年春,始终没个准信。李潇潇记得,当时大家一起聚会,陈慧祥还会偶尔自嘲,说自己是UF最老的博士。
今年2月,陈慧祥本科时的朋友姚磊曾听他说,自己的导师在国内有一个项目,和某互联网巨头合作,希望陈慧祥毕业后能回去做那个项目。但陈慧祥说自己在美国呆久了,很担心回国后做不好,是拒绝的态度,而导师的态度让他感到被强迫,压力很大,同时,毕业的事也还悬着。
当时,陈慧祥的论文已经投出去了,2019年3月,ISCA公布中选论文,有陈慧祥的。陈俊鹏还记得,当时陈慧祥高兴得大叫起来,满屋子都能听见。陈俊鹏知道陈慧祥的这篇文章,是2018年12月初投稿的,陈慧祥还说起过,文章只做了一个多月,还在李涛的指导下换了好几次大方向,因此实际操作的时间非常短。
论文最终的题目是《3D-based video recognition acceleration by leveragingtemporal locality》,试图用体系结构和人工智能相结合的方式提高视频识别性能。按照一般流程,2019年3月中选时,论文已经定型,只等着会议召开,上台演讲了。
论文中选后,陈俊鹏听陈慧祥说起过,李涛将毕业要求降低到一篇顶会文章,因此,当时他满心期待,今年春季或暑假期间就可以毕业。
但很快,陈俊鹏又听陈慧祥说,导师要求他再发一篇顶会论文才毕业。陈俊鹏和胡瀚都记得,这种改变让陈慧祥很沮丧,但他还是表现出打起精神的样子,开始积极下一篇2019年8月份投出去的文章。
那时候,他还跟陈俊鹏谈起,说毕业了想先在美国找工作,安顿下来,还说起自己那辆二手车,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很多零配件都是新换的,很好开,他还要继续开着它去新的公司上班。
最后的稻草
但第二篇准备投稿顶会的论文还没做,从4月开始,陈俊鹏频繁听到陈慧祥抱怨,说已经中选的论文,实验结果与预期差距越来越大,还问陈俊鹏会怎么处理这种问题。陈俊鹏安慰他,科学创新不一定需要突破,只要有改善就可以,没有改善,提出新的框架也可以,但陈慧祥坚持说,文章的错误像1+1=3一样,显而易见且荒谬。
如果真是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没有被发现?有多名和陈慧祥研究有交叉的博士告诉我,因为研究领域窄、研究难度大、数据体量大,体系结构的很多文章复现起来都很耗费精力,审稿人通常不会对论文进行实验结果复盘。
发现文章有问题后,陈慧祥每天工作到夜里两三点。根据遗言,和导师沟通后,那段时间他还在试图修正,自圆其说,但后来发现,“一切都无法fix(修正)”,他开始想撤回论文,并因此和李涛产生强烈冲突。
5月22日,他抱怨“不发对老板影响很大,他让我必须搞完……真是生不如死啊”,还提到“在严肃地考虑离开实验室,因为这算是我做了恶,即便顶会又如何”。他没有具体指明,不发文章对李涛的影响是什么,但通常来说,导师一般可以用论文去申请项目或基金。
这些对话显示出,论文可能还触及了陈慧祥内心的道德标准。这符合陈慧祥周围人对他的判断,陈俊鹏说,有一次陈慧祥的车坏了,乘坐陈俊鹏的车,结果两人说话,倒车的时候撞到障碍物,陈俊鹏的车碰坏了一点,陈慧祥坚持认为自己也有责任,要赔偿。而李斯则记得,陈慧祥当助教时,他曾帮一个认识的研究生向陈慧祥说情,能不能打分放松一点,但被陈慧祥委婉拒绝了,李斯特别意外,因为这种操作对其他当助教的博士生来说太常见了。
5月27日,陈慧祥提到“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啊”,接下来又提到“他死活不让我撤,还跟我说八月份,不吃饭不睡觉也得把paper给投出去……这一篇论文,让我好好做PPT,丢人也得上去讲解”。这里提到的8月份论文指的是陈慧祥原先准备做的第二篇顶会。
6月1号,陈慧祥提到“我宁可不要学位,不仅仅是违背道德,而是局面不属于我控制范围之内”。就在那几天,有一次陈俊鹏坐在沙发上,陈慧祥走过来找他聊天,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双手撑着膝盖,说自己没有休息好,很头疼。后来在和陈慧祥朋友的聊天中,陈俊鹏才知道,当时陈慧祥已经整晚整晚睡不着了,身心状态都非常糟糕。
但他可能依然在竭力想外界传达自己积极的一面,李潇潇记得,那几天她在哥伦比亚,想配一副眼镜,在微信上跟陈慧祥请教,陈慧祥热心地发去了许多链接,教她怎么比价。
李潇潇不知道,那时候陈慧祥可能已经跟导师爆发过比较激烈的冲突了。根据6月6日的一份聊天记录,陈慧祥说“弄完了,结论就是,老板绝对不会撤稿”,还说“跟他吵了一架,差点叫警察”,并再次提到“他坚决不撤稿……我老板的原话是我要是毁了他声誉的话,他会弄死我,他说,这是红线”。
在美国,教授的地位很高,取得了终身教授职位的学者,除非特殊原因,无法被解聘,而特殊原因里,学术不端,声誉不保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在和导师的激烈冲突中,陈慧祥分析自己当时的状态,“第一,毕业遥遥无期;第二,处于精神崩溃边缘,其实也没事,这个事情如果能挺得过去的话,我再坚持三个月试试。
但那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悬崖上,根据北京青年报报道,事发前一个月,他对一名好友发出了想自杀的信号,这位好友与陈慧祥不在一个地方,他试图劝说陈慧祥看心理医生。5月25日,陈慧祥在某社交媒体上记录了体验上吊的感觉,发现“滋味儿没那么好受”,他觉得自己还挺“贪生怕死”的。
但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被更大的阴影覆盖,6月12日晚,他没有回家,第二天,人们在他平时工作的机房里发现了他的遗体。
那篇论文还是没有撤回,佛罗里达大学和ISCA主办方在事发后,承诺会调查,但截止发稿前,尚未给出调查结果。本刊通过邮件向李涛发出了采访请求,他回复 “对于这一不幸事件,我及实验室所有成员都感到十分悲痛,震惊和惋惜。相关调查正在进行中,届时将有官方结论,感谢您的理解和耐心。

佛罗里达大学校方在美国时间7月3号发出的声明
当地时间7月11日下午2点,去世一个月后,陈慧祥的悼念仪式在佛罗里达大学爱丽丝湖边的鲍曼中心举行,那是一座容纳96人的教堂风格建筑。现场去了超过150人,一些人没有座位,只能拥挤地站在空地上,阳光和佛乐弥漫,显得静谧安详。仪式上,他的家人替他接过了象征着工程师骄傲与责任的工程师指环。在微博上,陈慧祥的哥哥说,“你喜欢的爱丽丝湖,你说你要来举行婚礼的教堂,你本该毕业时亲自接过的工程师指环,你的毕业典礼不该是这样的啊。
(实习生李秀丽对本文亦有贡献,文中除了陈慧祥和李涛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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