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穆特演奏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
我这样听巴赫(中)
我平日听得最多的巴赫作品是:《平均律钢琴曲集》、大提琴,小提琴独奏组曲和一些小型清唱剧。《马太受难曲》与〈〈B小调弥撒》因为篇幅宏大,我欣赏这类作品又追求整体感受,不像听《平均律》与大提琴、小提琴组曲,可以只听一部分,所以只是阶段性地欣赏。这种欣赏兴趣,一方面也许因为自己的宗教感不够,另一方面也与喜欢认简单处体味丰富与复杂的趣味有关。我总以为,听巴赫的音乐,从越简单处体味丰富和复杂,就越有味道。也就是说,听巴赫的器乐曲,听乐队的不如听几件乐器的重奏,又不如听一件乐器的独奏。   
我经常在早上起床之后,听几段《平均律》,《平均律》是所有巴赫作品中听得最多的。我觉得《平均律》,确实是高踞一切之上的,它不仅是巴赫音乐的巅峰,也是一切音乐的巅峰。《平均律》实实在在就是音乐的经典、音乐的“圣经”,它穷尽了各种各样的节奏与变化。正如莎士比亚的戏剧被称作是一切小说构思的源头,所有的故事构思都脱离不了莎士比亚戏剧的基本构思和它的变形。说得极端一点,我则以为,音乐中的一切,在《平均律》中都有了。因为音乐说到最根本,就是基本乐思和它的节奏、变化,《平均律》中探讨了一切节奏的表达方式,也呈现了各种类型的基本变化。从这个意义,以后的音乐,都可以看作是它的模仿、发展或改写。   
我总觉得,是《平均律》的听不透,才使我越听越有味道。卡萨尔斯说,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弹两首平均律,这是他向上帝祈祷的特殊的方式。我等平庸之辈达不到这等境界。我总觉得早晨是最美好的,最美好的早晨听几段最美好的音乐,一天都有好心情。《平均律》能给人 所有音乐中最本质的那种美和感动。   
在夜深入静时候,我有时经常选择听巴赫的一些小型清唱剧,音量放得很低。我自己以为,这种清唱剧常常能以那种崇高的温润帮我获得人在一天的疲劳之后,在夜晚所需要的那种夜的温柔。在低低的吟诵之中,似乎有一种温暖的东西会降临下来,它融化在弥漫的夜色之中,于是世间万物与人的心境也会变得更加平静与平和。
听巴赫的音乐,我以为需要抓住两个特点。   
首先,从生命形态看,巴赫是一个虔诚的新教徒。巴赫家族是一个宗教气氛浓郁的家族,其家族成员,基本都是教会中的琴师或者地区执事。巴赫自己15岁就在圣·米夏埃尔教堂当歌手,18岁起任教堂管风琴师。其一生中,除克滕时期大约有六年时间为克滕亲王服务外,基本把所有精力都献给了教会。巴赫自己曾说过:“音乐是赞颂上帝的和谐的声音”,他声称,他的所有作品都是为上帝而创作的。这样,应该首先从宗教的角度来接近巴赫,即:   
  1. 巴赫的作品,除克滕时代为克滕亲王创作的器乐作品外,都是为教会创作的,为教会的各种仪式所用的。   
  2. 因为巴赫自己是一个虔城的教徒,所以即使他为宫廷创作的器乐曲,其和谐的境界也指向他的宗教性。   
  3. 巴赫音乐中的宗教性,其实现在感染我们的并非是那些具体的宗教内容(比如康塔塔、众赞歌、圣歌的歌词等)。在音乐作品中,其具体内容(比如歌词)经过了音乐形式表达的中介,我们欣赏的其实已不再是内容,而是具体内容经音乐的形式转换成的那种上升于具体内容之上的音乐语汇和它所展示的境界。在中介之中,歌词这样的实际内容其实也变成了音乐本身。在欣赏音乐中,重要的是通过音乐语汇来感受境界,这就是使你的灵魂净化、升华的元素。音乐形式与作曲家的情感方式共同组成着境界,而某一作品的具体内容只不过是它的创作背景。这样,如果停留在听内容的基础上,你很可能听的是文学或者别的什么,而并非是音乐。   
其次,从音乐本身层面看,巴赫是一位复调音乐的大师,他在他以前的大师所开创的音乐表达方式的基础上,极尽了丰富与简化两方面的努力。他最丰富地发展了复调的对位、变化等因素,使复调音乐“听不透”(组成复杂的层次秩序,令人在无穷变化中感觉欣赏的无限),又简化了 乐句本身和乐句的表达,简化了乐句与乐句之间的结构。这种简单中的丰富、丰富中的简单建立在极高超的技巧基础之上。从这种意义上说,巴赫又是高度技巧性的,所以要听他的技术本身的魅力。而要听出技术本身的魅力,需要了解有关复调音乐的基本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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