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s Debargue演奏舒伯特
钢琴作为一件乐器,对我并不重要。
我没有多爱这种乐器。
我爱的是通过钢琴我能达到的某种东西!
——Lucas Debargue
Franceinfo Culturebox采访Lucas Debargue
——关于第二张专辑
FC:你跟钢琴之间是什么关系?
LD:钢琴作为一件乐器,对我并不重要。我没有多爱这种乐器。我爱的是通过钢琴我能达到的某种东西(他弹了一段舒伯特)。例如,在昨天的音乐会上我所达到的这些……(继续弹),然后我就忘了自己正在弹琴。我并不在乎钢琴。我喜欢的是音乐带给我的那种状态。甚至音乐本身有时候也会令我厌倦,我并不是个狂热派,我不会把每个晚上都花在音乐会上,那样我会累垮。当我感觉到某个音乐家在演奏时一点不敢冒险,一滴汗都不出,我就兴味索然了。其他类型的艺术也是一样。
Lucas Debargue演奏莫扎特
FC:这是你第一次表露这种“朋克态度”?
LD:这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一般态度,而不是对音乐的感觉。对很多人和国家来说,生活已经变得如此干净整洁,然而在这干净整洁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扭曲,所以,我唯一能希望的就是某种程度的失序。音乐带来规则,这是一个真实的尺度。它能带给我更高层次的紧张,通过音乐,我对生活有了更自然的看法,这让我了解到我们是多么缺乏这种“失序的活力”。
Lucas Debargue演奏肖邦、柴科斯基
FC:当你还是个摇滚贝司手时,你跟音乐的关系也是这样吗?
LD:那是另一回事,跟另一群人在一起,一种不同的氛围。我并不把自己看成一个最终成为了钢琴家的摇滚贝司手,这么想是错的。我是一个音乐家,我一生中遭遇过很多事。我也是一个正常人,当我在古典音乐中失去引路人时,我就不玩古典乐了;当时我在学校里遇到一些朋友,跟他们可以在晚上玩音乐,不然就会去醉生梦死、无所事事,于是我们建了一支乐队,还是挺刺激的。我就是个音乐家。比起钢琴家,我更是一个音乐家,比起音乐家,我更是一个艺术家。
FC:你会怎么描述一个好的诠释?
LD:这要靠直觉,我相信显然的事物。对于艺术中的主观性,我是极其怀疑的,我相信存在着客观的美。但我们现在谈的是从听众的角度(怎样才算一个好的诠释)。但是,作为一个音乐的诠释者,情况就更加复杂了。我永远不会知道一个诠释是不是好,因为这根本不是我在追寻的东西。
FC:那你追寻的是什么?
LD:我身处于实验室。在音乐会中,我会做大部分工作。一场音乐会就是一个工作季,因为这是一个人可能达到某种特殊的精神状态的唯一时刻。这是极限的时刻。有很多种途径可以达到这种状态:有些人会将自己变成“铠甲”,他们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并让听众也进来。就我而言,当我身处舞台之上,我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半是享受,半是畏惧,我有一种感觉,仿佛我弹不了这些作品。我将某些要弹奏的段落在脑海中构想出来,但这完全是不连贯的,我的的确确看到自己的双手弹不了这些。这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情绪,就好像必须弹琴的人不是我。我告诉自己:我在这里是来听的,我告诉自己,我在这里是要来观察内心中将要发生什么,让事情自然发生吧。但这并不由我来决定,我只是接受它。
FC:是什么把你带入这样的状态?
LD:当我选择要弹某个作品,一开始总是幽暗的,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处于黑暗。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把所有时间都花在钢琴旁的重要原因。我会花很多时间去散步,去思考,然后,突然之间,新作品中的一个片段会对我显现得格外明朗。然后我就明白了该如何去弹,我只是把这种灵感带到钢琴上。但是,首先,一切都在我的头脑中准备就绪了。这有点模糊,不好定义:我也会带上乐谱,研究乐谱上的音符,努力按它写的去做。当然这也是对的。最有趣的还是这种精神状态,当我将要走上舞台,在我就要弹奏之前和已经弹起来的时候,这种状态就会来。这是一种令人陶醉的状态,如梦如幻……忘我的状态。我不再存在了,身体与外部世界之前的差别也不再存在,你将自己变成了声音。
FC:在去年那张索尼唱片中,你录制了贝多芬D大调第七奏鸣曲,梅特纳的f小调奏鸣曲(这是你在2015年柴赛上引起轰动的一个曲目)和巴赫的c小调托卡塔。你为什么选择这几首?
LD:我感兴趣的不是时代、作曲家或是风格。我完全不迷信风格,关于风格人们已经写得太多,费了太多笔墨,太多的学院课程在研究风格和类型。对我来说,音乐就音乐,是音乐在联系着作曲家,在作品之间牵线搭桥。听一下梅特纳这个动机(他弹了一下),非常奇妙,你会想起巴赫第一创意曲(又弹了一下),这很有趣。这就是桥梁!
FC:那梅特纳和德彪西之间也是这样……?
LD:(弹了一段德彪西)但是按时间顺序梅特纳是第一个!有趣的是这些小旋律套路能够创造出作品之间影响、语言和联系的信息。
FC:我们还是再来谈谈你的选曲吧?
LD:他们都是作曲家年轻时的作品。就结构而言,我希望以一个赋格(巴赫和梅特纳)来结束和完成我的CD。这张CD上的第一个作品是巴赫的托卡塔,它在一开始就对将要出现的音乐给出了一个概述。两首大型奏鸣曲多多少少也是以这种方式组织起来的,都带有一个慢速的、充分发展的乐章,非常具有沉思性和合唱感。然后就是非常有复调性的部分,特别是贝多芬作品中的小旋律“细胞”。(他弹了下这些作品,并做了比较)。一切都从同一个动机中涌现出来:在所有乐章中你都能听到第一乐章的回响。一切是非常统一的,循环的。我对贝多芬和梅特纳奏鸣曲的比较很感兴趣。它们都已经包含了某种特定的坚决的“语言”:有部分犹豫,但有时会出现某些我们在之后不会再看到的东西。比如说贝多芬:在这部奏鸣曲中,人们还可以听出嬉闹的特征,而他的下部奏鸣曲,是“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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