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世界上有二种经济学。一种是研究数字的经济学,关心的是统计数据、平均值、数学模型、GDP变化;一种是研究人的经济学,关心的是个体在社会群体中的行为方式。米塞斯为后者奠定了系统而清晰的理论基石。

  伟大的思想家 米塞斯

  路德维希·冯·米塞斯是一位从属于奥地利经济学派的经济学家。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思想可谓源远流长,最新的文献表明,其思想渊源可追溯到十六世纪西班牙经院哲学。虽然这个学派的创始人当属门格尔,学派里还有大名鼎鼎的一九七四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哈耶克,但坚定维系并捍卫奥派本色,并在二十世纪晚期对复兴奥派经济学做出卓越贡献的,无疑应归功于米塞斯。

米塞斯是二十世纪最出色的经济学理论家之一。他一生坎坷,命运多舛,虽然才华横溢,但从未得到一个付薪的学术职位;他的思想观点超前,以致备受主流思想界的冷落和打压;他热爱祖国,但由于其犹太人身份,不得不背井离乡,一九四〇年辗转到美国纽约,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但是,不管环境何等险恶,米塞斯都能坦然应对,持续对经济学及人的行为学做出新的贡献。正如他在回忆录中所说: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失去勇气。我会尽到作为经济学家的职责。为了传达心中的真理,我永远不会感到疲劳。
如是说,也如此行。有学者指出,若没有米塞斯的移民美国和他在纽约大学不知疲倦地传播奥派经济学理念,现代奥地利经济学派是不会存在的。
对于奥派经济学的复兴,米塞斯至少做了两件事保证了这个学派思想传统的延续。其一,在纽约大学创建研讨班,薪火相传,培育新人。许多后来著名的奥派经济学家都出自这个研讨班,如柯兹纳和罗斯巴德。他们不仅见解独到、著作等身,而且通过自己的影响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本校和外校的学生,以及学生的学生。伴随着基本理念的传播,使得奥派经济学逐渐走出低谷,在学术上得以重生。其二,撰写并出版了《人的行为》这部巨著,为奥派经济学奠定了系统而清晰的理论基石。有趣的是,一九四九年九月十四日,《人的行为》一书的出版日正好是他的首期研讨班的开班时间。米塞斯著作等身,但在众多的著述中,《人的行为》无疑是米塞斯最伟大的成就,它不仅是经济学思想史上难得的对经济学理论进行全面整合的著作,更重要的是,由此开创人的行为学的方法论,将建立在个人行为逻辑上的经济学理论提升到社会哲学或人类行为通论的高度来处理。《人的行为》是二十世纪人类智慧的产物,它吹响了奥派经济学复兴的号角,也造就了人类思想史的一名巨匠——米塞斯。
杰出的翻译家 夏道平
  “不朽的名著,没有时效问题,因而也没有过时的翻译;有的,只是无常的时运。”这是本书译者夏道平先生在一九九一年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出版的《人的行为》(繁体版)修订版译者序中的第一句话。
  夏道平,一九〇七年出生于湖北省大冶县保安镇,一九三五年毕业于武汉大学经济学系。本想在学校任教后公费出国,不料因中日战争爆发,悲愤之下弃笔从戎,赴河南洛阳前线御敌,抗战后期返回重庆任国民参政会研究室主任,在此期间结识雷震、王云五、胡适等人。
  一九四九年夏道平孤身一人来到台湾,先在华国出版社工作,后因雷震之邀参加了《自由ZG》期刊的筹备工作并成为其主要撰稿人。因缘际会,同乡兼校友詹绍启先生一九五七年寄给夏道平一本英文杂志,里面有米塞斯《官僚体制·反资本主义的心态》(Bureaucracy & The Anti-Capitalistic Mentality)一书的内容摘要,随后夏道平翻译该书并在《自由中国》刊物上分四期连载,为其以后接受奥派思想、翻译奥派名著埋下种因。而在一九六〇年九月《自由ZG》被迫停刊,雷震被捕之际,夏道平、殷海光、宋文明三人共同发表声明,在向当局发出严正抗议的同时,表示愿意为那些所谓涉嫌/叛/乱的文字承担责任,表现出知识分子的良知和傲骨。
  《自由ZG》被查封后,夏道平又回到大学教书,忍受着孤独寂寞,埋首翻译奥派经典名著。除了早年翻译的《官僚体制·反资本主义的心态》,他又翻译了米塞斯的《经济学的最后基础》(The Ultimate Foundation of Economic Science)和《人的行为》,继而又翻译了哈耶克的《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Individualism and Economic Order)以及德国自由主义经济学家洛卜克的《自由社会的经济学》(Economics of the Free Society),其中耗时最长、最费心力的要数八十万字的《人的行为》。
  夏道平翻译的《人的行为》,简要归纳有三个特点:
  一是翻译同研究结合起来,而非单纯的翻译。秉持当代奥派经济学的市场经济原理及站在推动经济自由的立场上,夏道平针对当时台湾物价管制、金融管制、通货膨胀、累进税及工会等问题大加批评,并从个人自由的原则出发,积极宣导奥派经济学的思想观念和财经政策,切实推动台湾的经济自由。
  二是翻译的严谨程度,认真到字斟句酌。譬如本书原名为Human Action,夏道平坚持翻译为《人的行为》而不译为《人类行动》,为此夏道平竟作了近千字的解释。从纯粹翻译学的角度,可以仁者见仁,但浸淫于奥国学派思想精髓,再结合文字仔细推敲,在当今的翻译界,夏道平的认真精神是值得推崇的。
  三是翻译不忘传承。夏道平是在苦寂的环境中翻译《人的行为》,正像他所说:一向浸润于这本不时髦冷门书的译者,好像是寻芳于幽谷的人,虽然也常享有独乐之乐,终不免有点寂寞之感。所幸夏道平结识了吴惠林、谢宗林两位年轻博士,他们是年轻辈难得的向往自由哲理而不满足于技术层面的经济学者。夏道平在同他们的日常谈论中每每提到米塞斯、哈耶克诸人的著作,吴、谢两人也开始阅读尘封已久的《人的行为》初版并进而产生追溯奥派经济理论渊源的兴趣。当台湾远流出版公司决定将夏道平包括《人的行为》在内的早期翻译的五本经济学名著结集再版时,他抱着这些书找到吴谢两位,请他们帮忙重新校订,于是夏道平译、吴惠林校订的《人的行为》在一九九一年得以出版。谈起这段往事时,谢宗林先生感叹道:夏先生哪里是请吴惠林和我帮忙,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鼓励我们这些后辈,继续努力,探索自由经济发展之路。正像台湾学者马之骕所说:夏道平先生不但是自由经济学家,亦具有教育家的风范;不但是奥派理论的实践者,也是奥派思想的布道者。
  夏道平是我的祖父,对祖父的译著难免有溢美和夸口之嫌。但作为译者的夏道平曾反复强调:读者若有耐心对照原著阅读而发现译文的错误,不管是严重的或无关紧要的,译者都竭诚欢迎批评指教。要树立翻译界谨慎负责的风气,固然要靠译者本身的自律,同时更有赖于众多的读者之严格督责。第十届华人哈耶克学会年会去年在台湾逢甲大学举行,在台北紫藤萝的一次学术午餐上,谢宗林先生在充分肯定夏道平《人的行为》的翻译后,也指出,从当今学术发展水平来看,译著还存在诸多瑕疵,因此谢先生正着手重新翻译米塞斯的《人的行为》。这种严肃认真的学术探索精神,正是米塞斯和夏道平所期待的。
面对不可避免的巨大灾难,人怎么活?这是一个关乎个人性情气质的问题。
  可以为国捐躯,不可为国撒谎。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的妥协精神,而不是我的强硬态度。
  不要向邪恶低头,鼓起更大的勇气,继续与之对抗。
  有时人们责备我陈述自己观点的方式过于突兀和强硬,但这种批评是没有道理的,我应该按照事物向我显现出来的本来面貌把它们呈现出来。
——米塞斯
后记
《人的行为》这本书,米塞斯写了十年,夏道平翻译了十年。这是一本很厚重的大书,一本能够看一辈子的书。在实际阅读中,我们可以从一些奥派基本读物开始,更容易理解奥派的基本思路,与奥派理论的边界。推荐图书:

  理解奥派,是个深度思考的过程。
  生活中经常会遇到一些奥派,自称纯奥,把自己视为自由的化身,一听米塞斯就磕头,一听恩斯就鄙视,其实他们并没有理解奥派要义。正如凯恩斯不是一位凯恩斯主义者,米塞斯也不是一位市场原教旨主义者。很多人把他们视为二极,其实米塞斯和凯恩斯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反对官僚系统,都不认同群体决策的理性可能。凯恩斯基于群体的非理性,期望用强化管控解决迫在眉睫的现实经济问题;米塞斯基于群体的非理性,期望通过传播奥派要义,使越来越多的人走向理性。他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教育体制内涌现出来的专家:凯恩斯不是学院派研究人员,米塞斯难以在欧洲和美国获得大学教职,只能在困境中坚守理想。想起了山大对学术思想的传播作出杰出贡献的冯克利老师,他也是自学成才,没接受大学教育。可见现代教育体系需要多么深刻的反思。
  人们之所以给米塞斯和凯恩斯贴上简单的双极标签,是为了让公众能够快速识别与入门。但讽刺的是,正如米塞斯和凯恩斯对群体理性的看法,大多数人并没有理解米塞斯和凯恩斯,或者说,大多数人没有能力理解米塞斯和凯恩斯。
  回顾这几百年近代史,工业革命并非单纯带来文明和进步,还有大规模的社会动荡和战争。现代化的本质,并非人的物质化,而是人理念的文明化。理解并改善人的行为,是开启文明的钥匙。理解米塞斯的人越多,世界就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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