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还是人祸？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SME科技故事
终于，在反疫苗人士的共同努力下，美国麻疹疫情爆发了。
美国疾控中心（CDC）发布的新数据显示，2019年截至4月11日美国20个州共出现了555例麻疹病例。
2019年刚过了3分之1，麻疹疫情就已逼近过去10年的疫情巅峰。
如无意外，2019年将会是美国几十年来疫情最严重的一年，一时间人心惶惶。
CDC官网公布的麻疹病例人数统计图，上图为2001-2014年，下图为2010-2019年4月11日
讽刺的是，2000年美国就宣布“已经成功消灭麻疹”。
所谓成功消灭，指的是本土不再爆发麻疹感染，新发病例属于境外输入。
确实在2000年后的十几年里，美国的麻疹发病例数都维持在极低水平。
但现阶段美国已惨遭打脸了，恐怖的麻疹已经卷土重来。
不过，这真的不能全怪美国政府。
不止是美国，世界各地欧洲、日本等都面临着10年来最为严重的麻疹疫情爆发。
各地政府都为此焦头烂额，但全球的麻疹病例数和死亡人数依然在不断增加。
而大家都很清楚，这还是一场人祸，反疫苗人士是祸根。
反疫苗，正在全球范围内杀死儿童。
20世纪的一幅反疫苗插画
前段时间，华盛顿州的一位母亲就在网上求助。
她本身就是一位反疫苗人士，说自己3岁的女儿到目前还没有接种疫苗。
然而，现在华盛顿州的疫情已爆发，她开始担心女儿会染病。
所以她拉了一根网线，问网友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正常人还是很多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注射疫苗，才是人类对抗麻疹最有效的手段。
于是，在评论区便出现了许多黑色幽默的建议。
“预防措施？”一位网友在Facebook上真诚建议“不要太过依恋那个孩子了。”（言下之意，这孩子终究是留不住的）
“她3岁了却还没接种任何疫苗，好的，那么她已经算是中年人了，希望她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言下之意，没接种疫苗的孩子生命极其短暂）
“偷偷告诉我们，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孩子？”
全球麻疹疫情爆发，配合世界卫生组织新出炉的“全球十大健康威胁”食用，风味会更佳。
空气污染、气候变化、埃博拉病毒、艾滋病等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但这份名单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疫苗犹豫”这一新晋威胁。
全球十大健康威胁上，九个都属于生理上或者环境上的问题。
唯独“疫苗犹豫”，是一个能威胁健康的社会行为，闻所未闻。
美国街头的反疫苗人士
所谓疫苗犹豫(vaccine hesitancy)，是指对接种疫苗持有犹豫甚至抵触态度，从而延迟或拒绝接受安全疫苗的接种服务。
疫苗犹豫并非只发生在贫困地区，发达国家亦深受其害，排斥接种疫苗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这是更复杂的全球性社会问题。
那些没有接种疫苗的人，通常是自己选择不接种，而非没能力或者没条件接种。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目前免疫接种每年能避免200万至300万人死亡。
然而，目前全球疫苗接种覆盖率停滞在86%。
如果全球免疫覆盖率得到进一步的提高，每年还能另外避免150万人的死亡。
疫苗可以救命，但有的人却自愿放弃自救，任由疾病传播。
现阶段，欧美等地区疫苗接种率的不但没有上升，反而在倒退。
麻疹作为一种古老的疾病，是由麻疹病毒（measles virus）引起急性呼吸道疾病。
目前为止，人类到目前还没研发出针对麻疹病毒的特效药。
感染者只能通过补液、退烧等常规手段来缓解症状。
但在疫苗的保护下，人们已经开始渐渐淡忘，麻疹曾是一种多么恐怖的疾病。
在过去，人类都曾活在被麻疹支配的恐惧下。
麻疹病毒
而麻疹病毒的基本传染数R0在15左右，是传染性最强的病毒之一。
基本传染数是在流行病学上，指在没有外力介入，同时所有人都没有免疫力的情况下，一个感染到某种传染病的人，会把疾病传染给其他多少个人的平均数，用R0表示。
在麻疹病毒面前，一直以传染性强著称的流感病毒就是个战五渣，基本传染数R0只有2到3。
麻疹病人是唯一传染源。
病播毒可经飞沫传播或者直接接触感染者的鼻炎分泌物传播。
只要有一个麻疹病人在封闭空间内咳嗽或打一个喷嚏。
几个小时后，室内95%的人将会从空气中感染病毒。
当然，这都建立在没有接种麻疹疫苗的前提下。
不熟悉麻疹的人，可能会认为这不就是出个疹子，结痂了就没事了。
但别忽略了每15例麻疹病人中，就会有一例出现危及生命的并发症，包括肺炎、支气管炎和急性脑炎等。
发达地区，如美国的1987年至2000年间，麻疹的致死率尚有0.3%。
而在一些医疗体系不健全的发达国家，麻疹的致死率可高达28%。
在1963没有广泛接种麻疹疫苗之前，麻疹每年就能造成约260万人死亡。
稍微换算一下，就知道得过麻疹的人数量是多么庞大，几乎无人能幸免。
而说起反疫苗运动，就不得不提及1998年的一篇造假的医学论文。
一位名为Andrew Wakefield的英国肠胃医生，发表在权威医学期刊《柳叶刀》上的一篇论文将自闭症与注射疫苗强行关联到了一起。
他在文中指出MMR疫苗，可能会导致易感儿童患上自闭症。
这迅速引起了公众对接种疫苗的不信任，悲剧蓄势待发。
但引起恐慌的，并非论文本身。
其实在第二年，《柳叶刀》上的另一篇论文，就已推翻了Wakefield的结论。
这份样本量大得多的流行病学研究，认为自闭症与疫苗注射无关。
而在2010年初，Wakefield文章就因存在数据造假而被《柳叶刀》撤回了论文。
其本人也因该指控，被英国医学委员会也吊销了行医资格。
Wakefield与他的信徒
但这起事件还未结束，甚至发展为了“过去百年间最具破坏性的医疗骗局"。
造成后面一连串反疫苗运动的，是Wakefield此后的举动。
心有不甘的Wakefield，竟就成了一名“反疫苗斗士”。
他在各大媒体和公共场合频频现身，大肆宣扬着各种反疫苗的言论。
其实，Wakefield本身不傻，他清楚自己论文错漏百出。
但他很坏，发表这篇论文其实与他自身利益相关。
收了55000英镑经费，Wakefield的背后金主正是一位针对疫苗开发商索赔的律师。
揭露Wakefield的是调查记者布莱恩·迪，他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经过四个月深入挖掘、证据确凿的报道
再后来，不少名人也加入到了反疫苗阵营，影响力就直接升级了。
例如好莱坞明星金·凯瑞，就因为自己孩子患有自闭症而赖上了疫苗。
他非常积极地参加各类反疫苗活动，大力推进着反疫苗运动。
再如2012年，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曾在Twitter上发表反疫苗言论，称“接种疫苗是儿童自闭症大幅增加的原因”。
反疫苗人士，总将疫苗与自闭症等还不能确定发病原因的疾病挂钩，以此恐吓想给孩子接种疫苗的家长。
然后再高举“自由选择”这面万能的旗子，希望为自己孩子争取“医疗豁免”权。
他们认为强制接种疫苗就是一种霸权，家长有权选择是否给自己孩子接种疫苗。
但需要注意的是，接受疫苗注射的是那些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婴儿。
这些反疫苗的家长，同样没有权利剥夺他们健康的权利。
最近，就有一些未接种疫苗的青少年在社交网站上发帖求助。
例如少年伊桑（Ethan Lindenberger）在18年末就在Reddit上向网友求支招。
他说父母从小就不让自己接种疫苗，他现在想要反抗。
“我的父母太愚蠢了，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想知道自己现在已经18岁了，还能不能接种各类疫苗。
伊桑的帖子立即获得了大量的关注。许多孩子表示有着相似的遭遇，希望组队打疫苗。
在今年，他终于违抗了妈妈的意愿，补打了多种疫苗。
今年3月初，伊桑在听证会上发表了关于鼓励疫苗和谴责反疫苗组织的言论，事后却遭到了大量反疫苗人士的攻击
此外，拒绝疫苗不止意味着将自己的孩子推向地狱，还可能间接伤及其他人。
一般认为，群体中只有不低于95%的人接种了麻疹疫苗，这个群体才会对麻疹病毒产生“群体免疫”（Herd Immunity）。
这可以让那些无法接种疫苗的人群，如有免疫缺陷、疫苗过敏等也得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当这些年幼体弱的孩子被感染后，结果往往会导致各种并发症或者死亡。
如果群体接种率够高，这些易感染群，也就很难感染这种疾病了。
群体接种率与群体免疫示意图，来源：煎蛋
当然，还有一部分家长会有“搭便车”的错误想法。
既然绝大部分孩子都接种了疫苗，那自己的孩子不接种也能享受群体免疫的好处。
耍小聪明是人类的本性，你不接种我不接种的后果就是集体免疫力的崩塌。
而且，这根本算不上“小聪明”。
即便有群体免疫在，对比正常接种的儿童，不接种或者延迟接种疫苗儿童面临的风险要高得多。
疫情发生，第一时间总是会最先揪出那部分没有接种疫苗的孩子。
2016年麻疹疫苗接种率地图，只有蓝色地区达95%以上
疫苗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反疫苗的效果也是。
例如，Wakefield的反疫苗言论发酵后，英国疫苗接种率就一路下跌。
从1995年的95%以上，跌至2004年的81%，特别是伦敦的接种率只有61%。
疫苗接种率一下跌，接下来的就必然是疫情的爆发。
1998 年，英国全年只有 56 个麻疹病例。
而 2006 年，光上半年就有近 500 个病例，感染率增了 20 倍。
到2012年,英格兰、威尔士共确诊麻疹2016例，是1994年以来的最高值。
2017年7月28日，意大利罗马发生“反疫苗”示威活动。
受民粹主义政党等影响，意大利的情况就更为特殊，反疫苗运动最为频发。
从2007年到2013年稳定在90%，2014年下跌为87%，2015年和2016年均为85%。
由政界发起的最具影响力的反疫苗运动，还影响了意大利的立法。
2018年7月，意大利废止了强制性的《疫苗法案》，并取消了入学疫苗证明。
不过好在今年3月21日起，《疫苗法案》终于在全国范围内正式实施。
根据新法案，该国6岁以下未接种预防水痘、脊髓灰质炎、麻疹、腮腺炎和风疹疫苗的儿童，将无法在幼儿园入学。
在中国，包括麻疹在内的第一类疫苗是强制性的，由政府免费向公民提供。
除了身体原因外，不存在任何医疗豁免形式，儿童必须接种疫苗，不然将影响到未来的入学。
但这些反疫苗带来的危机，离我们并不远。
在中文互联网上，这股邪恶势力已经抬头，到处造谣传谣。
再加上群众的不信任感，反疫苗人士更是如鱼得水。
前段时间冒头的造谣大户陈一文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在这个网络时代，造谣成本实在太低了。
英国皇家公共卫生协会最近的一份报告发现，约有一半的有小孩的父母在社交媒体上接触过关于疫苗的错误信息。
而这些反疫苗的言论，还会造成多少伤害谁都无法预料。
参考资料

Measles Cases and Outbreaks.CDC

Progress Toward Regional Measles Elimination — Worldwide, 2000–2017.CDC

Karolina Wv.Anti-Vaxx Mom Asks How To Protect Her Unvaccinated 3-Year-Old From The Measles Outbreak, Internet Delivers.boredpanda
Ten threats to global health in 2019.WHO

Andrew Wakefield.Wikipedia

revealed:MMR research scandal.The Times.2004
ASHLEY WELCH.Teen who defied mother by getting vaccinated testifies before Congress2019.03.05

Lydia Smith.How the anti-vaccine movement targets cities – and creates disease ‘hotspots’.The Guardian.20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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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兴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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