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港口的集装箱。谁在为特朗普的关税买单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简单直接的，因为支付关税的那个人未必是的最终承受负担的人。图片来源：MARK RALSTO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作者 Greg Ip
在纽约杰斐逊港，美中关税战升级引发了一场关于谁在为此买单的争论。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说答案是中国，他的批评者则说是美国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简单直接的，支付关税的那个人未必是这个负担的最终承受者，对于任何关税来说都是如此。如果关税被简单地转嫁到进口商身上，那么美国企业或消费者就是买单人。如果中国出口商为了保住订单而下调价格，那么买单的就是中国企业。如果进口商品的生产线被转到了第三个国家，那么没人要支付这笔关税，但是中国人面临的代价是失业，美国人则面临商品价格上涨。如果生产线转移到了美国，美国人因商品价格上涨而多掏的钱一部分将以工资和利润的形式流入其他一些美国人的口袋。
塞西尔·霍格(Cecil Hoge)和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约翰·霍格(John Hoge)从中国进口的充气艇在美国面临关税，上面这些选项摆在了他们的眼前。两人的公司Sea Eagle Boats Inc.成为了关税如何影响供应链的一个缩影。这家公司拥有30名员工。
这家位于长岛的公司上世纪60年代开始从欧洲进口充气艇，90年代改为从中国进口。Sea Eagle所有型号的充气艇由三家在中国的公司生产，其中一家是韩国公司，一家是台湾公司，还有一家是中国公司。Sea Eagle的充气船类型既有简单的皮划艇，也有16英尺长的渔船。
Sea Eagle逃过了特朗普最初对价值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的25%关税，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约翰·霍格成功说服上述韩国供应商将生产从中国迁到其在越南的一家工厂。另两家没有这种后备方案的公司拒绝了他的提议。其中一个供应商钟孟英(Zhong Mengying，音译)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向《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解释道，自己是一家小公司，不值得迁到别的国家。而且她还表示，美国的销量较小，而欧洲和中国的销量正在增长。
于是，Sea Eagle要求供应商打折以抵消关税的影响，该公司指出人民币兑美元已经出现了贬值，卖家的利润率提高了。钟孟英将价格降低了5%左右。第三家供应商则拒绝了。该供应商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向《华尔街日报》解释道，现在的价格已经是该公司能提供的最低价了。塞西尔·霍格称，这些公司都没有多少利润率，因为包括Sea Eagle在内的每家美国公司都会一直要求拿到尽可能低的价格。
去年9月份，特朗普对另外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10%的关税，其中就包括Sea Eagle的船只，美国还推迟将这些产品的关税进一步上调至25%，以给予中国一个机会来解决有关区别对待美企和技术盗窃的抱怨。今年1月1日，Sea Eagle将其中国制造的充气艇价格平均上调了7.5%。
塞西尔·霍格表示，Sea Eagle已向美国政府支付17.6万美元关税，该公司通过提价向客户转嫁了所有成本。其中70%是网购个人客户；其余则是经销商。今年的销售已经下降，但这两兄弟将此主要归咎于不利天气因素。约翰·霍格表示，对亚马逊公司(Amazon.com Inc., AMZN)的销售锐减，因该互联网巨头不允许供应商提高以亚马逊名义销售的商品价格。（通过亚马逊平台以Sea Eagle名义销售的产品则不受影响。）
因此，美国消费者承担Sea Eagle大部分关税成本，一家供应商承担一些，就目前在越南制造的充气艇而言，没人需要承担关税成本。这项关税意味着，一些销售将永远不会发生，而各方都会因此承受损失。这是特朗普所有关税措施带来的典型情形。
塞西尔·霍格（图左）和约翰·霍格运营着Sea Eagle。他们已向美国政府支付17.6万美元关税，该公司通过提价向客户转嫁了所有成本。图片来源：GREG IP/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贸易经济学家戴维·温斯坦(David Weinstein)在与另外两人合著的一篇论文中研究了特朗普去年实施的六波关税，发现出口商向美国客户收取的价格对关税几乎未作出反应。他们估计，计入关税后，中国进口商品的价格上涨了20%-25%。美国人以两种方式消化了这一影响：美国进口商牺牲自己的利润率吸收了部分关税，一些终端消费者则支付了更高价格。高盛经济学家发现，自2018年以来，受关税影响最大的九种商品的消费价格上涨3%，而其他所有商品（不包括食品和能源）的价格下跌了2%。他们还发现，一些美国制造商利用关税提高了价格，这正是保护主义关税想要实现的。
戴维·温斯坦和他的合著者得出结论，特朗普的关税完全由美国人承担，每月给美国带来14亿美元净成本。特朗普声称中国已经吸收了25%关税中的21个百分点，但这似乎是从温斯坦2006年与人合著的研究中推断得出的。温斯坦称，他最新论文基于实际关税经验，而2006年那篇则不是。
特朗普希望他对钢铁和洗衣机征收的关税能够重振美国的生产，而他向中国商品征收的关税则抱有不同的目的，那就是改变中国的行为。约翰·霍格认为，特朗普应该只瞄准那些从窃取得到的美国技术中获益的进口商品。
Sea Eagle通过邮件向数以千计的客户解释价格上调的原因是特朗普的关税措施。塞西尔·霍格回忆道，一些客户愤怒地回复说：“你们怎么敢批评特朗普总统?”还有一些客户呼应了特朗普的立场，要求Sea Eagle在美国生产船只。
但实际上，约翰·霍格两年前就曾考虑过在美国生产船只这个想法，因为当时美国国会正考虑采取一种可能令进口产品面临惩罚性关税的新税法。充气皮艇这种产品从来没有在美国国内生产过，相关的机械装置、材料和零部件只能从国外进口，且进口渠道常常来自于中国。他说：“我们需要复制所有工具设备，成本会非常高昂。当然，我们付了非常高的关税，获得资金也没有那么容易。”
上周，特朗普将部分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从10%上调至25%。一旦霍格兄弟将更高的关税成本转嫁给消费者，他们就将面临销售额大幅下滑的局面，而等到当前的库存耗尽之后，他们明年可能采取这样的做法。该公司目前正在考虑只销售中高端船只，这类船只的销售情况不太会受价格波动的影响，但这也意味着该公司的规模将缩小。约翰·霍格说：“关税将会扼杀中端市场，能够卖给医生和律师的船也就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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