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年全职爸爸的丈夫,上周忽然说:我想出去散散心。
听说全职太太散心,是组团去东京赏樱泡温泉。丈夫的散心,是去印尼谈什么几个亿的项目。
简直可笑,意思是说上亿的项目跟带小孩比起来,算是散心吗?我一口答应了他:好的,你去吧。儿子已经六岁了,幼升小告一断落,最近就是个普普通通上学的幼儿园大班学生,每天沉迷于蚕宝宝,小蝌蚪,鼻涕虫……
这我还搞不定吗?我必须让他看看,像我这样的独立女性,一手带娃一手工作,根本不在话下。不过这之前,有个日常带俩小孩的爸爸告诉了我一个秘籍:你知道吗?我观察过了,凡是当妈妈的,只要长得漂亮的,都是家里请阿姨的,阿姨保姆请越多,就越好看。
哼。
作为一个劳动人民,我从来没想过请阿姨的事。
闲话少叙,一边带娃一边工作,从丈夫走的那天开始。他刚上飞机,我就打开了后援计划,直接拨打沈女士电话:有空吗?下午帮我接一下小孩。
沈女士作为我亲妈,最大的优点就是24小时都在线,不过这样勇于奉献的中国式妇女,市面上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如果三十年后我儿子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接一下小孩?我一定毫不犹豫挂掉他的电话,说不定还要一键拉黑,永不回头。
这天我在家里苦苦写着稿子,五点多的时候,我妈打电话来,电话那头小孩在哭,边哭边说:想要看田螺。我说好的,等下带过来给你。周末的时候,小孩在田里挖了两个大田螺,如获至宝,放在水瓶里天天赏鉴,他极其惦记这两个大田螺。
然而我是个工作狂,一旦写起来,杀都杀不住,写到晚上八点多,合上笔记本,才发现天已经这么黑了。
作为一个能兼顾事业和家庭的妇女,出门的时候,我带上了水瓶里那两只大田螺,跑到父母家,发现儿子正在像熊二一样看电视,我内心极其生气:不是说好了,不给他看电视的吗?
我妈发誓说:他一眼都没看电视,是我在看!
当即决定:开除沈女士的协助抚养权。
孩子还是要亲手带,第二天一早,设了7点半的闹钟。以前丈夫把闹钟声音开到最大,7点半响一次,7点45响一次,8点再响一次,每次听到我都想把他一脚踹出卧室,成年人连起床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还想做什么大事?
我按下7点半的闹钟,再次睁开眼,发现已经8点半了,起来的时候相当惊慌失措,没想到睡过头是一件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儿子还在床上,朝他大声喊了三遍:要迟到了!
他爬起来,每隔五秒问一句:要迟到了吗?

只要你很快,你就不会迟到。那会不会迟到啊?你这样磨磨蹭蹭就会。那迟到了怎么办?快一点就不迟到了。我不要迟到啊,呜呜呜呜……
我的内心非常坚定,今天早上最大的事情就是先把他塞到幼儿园里去。说时迟那时快,小孩上来对我打了一掌:臭妈妈,我不要迟到。
丈夫跟我提过,小孩起床后会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我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甩脸,大哭,耍赖,轮番上阵,最后好说歹说,差点跪下来叫:爸爸,上车吧。
很奇怪的,小孩一到幼儿园,看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变得彬彬有礼,温柔害羞,洗完手给校医检查,朝我招招手:妈妈再见。
这时我顾不上想七想八,开车直接飞速回家,又一天的工作开始了,做我们这行最大的坏处就是,真正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时间,并不多。在坐下来前,需要拿着水壶喷喷植物,给猫铲屎,换套舒适的家居服,冲一杯咖啡……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有时候即使做了全部的事,还是写不出来,会跟猫一样,蹲在窗口,久久看着外面的树叶。
内心急躁却还是只能等待灵感吹来的那一刻,等到那一刻真的来的时候,通常已经三点多了。这时候我多么希望儿子的幼儿园,是996工作制的,每天早9点到晚9点,每周六天,这样晚上带他回来,只要一键扔上床就行了。
这天放学,我决心带他去理发。儿子的头发已经非常长了,有个发型师把头发的刘海部分处理成了一个马桶盖,每天看到顶着马桶盖的儿子,我内心非常不舒服。但小孩一听说要理发,脸拉得很长,走在马路上,五步说一句:我不想理发。
我不去了。
我真的不去了。
现在就回家。
你为什么不想理发?
他支支吾吾半天,愤然说出:太麻烦了!
不得已,只能贡献出绝招:请你吃一根冰激凌,然后你不要说话了好吗?
儿子叼上一根西瓜棒冰,一路忠实地跟我走进了理发店。又想起一个朋友跟我说,其实带小孩很简单的,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好了,一天吃五根雪糕,没问题的。
不知道这个朋友的小孩,现在还好吗?我内心的确萌发了这样一种想法,或许多吃点冰激凌没关系,一天到晚要跟小孩讲道理,真的很累。
费尽口舌跟他讲了20分钟,为什么头发长了需要理发,竟然还不如一根两块五的西瓜棒冰有效。和小孩呆上两小时,你就会明白一个问题,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永远都像一盘生意。
理完发,小孩忽然开始朝我嘿嘿傻笑,我知道他又开始盘算生意了,他说:妈妈我喜欢你。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今天不能吃冰激凌了对吗?
是的,已经吃过了。为了加强效果,我特意强调:你爸说的,一天只能吃一根,如果我给你吃两根,显得我很无能。
儿子很认真地开始谈判了:可是爸爸现在不在啊,是他说的一天只能吃一根,他不在不就没关系了吗?
儿子的逻辑令我感到震惊,这时我们拐进了一家衣服店,因为他虽然口才不错,西瓜棒冰吃得满身都是,我需要马上给他买件衣服。他看中了一盆植物,和一本书,并详细跟我解释了,为什么他需要买两样东西。我觉得一阵疲惫,不禁开始怀念儿子两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说话还不怎么利索,他提要求的时候,我还能假装听不懂,或者粗暴地拒绝。
现在怎么办呢,儿子的需求像甲方一样,一阵又一阵袭来,显得永不满足。
从商场出来,我一手提着两个重约10斤的袋子,里面有小孩的书,小孩的零食,小孩的衣服,打包吃剩的饭…… 一手拽着40多斤的儿子,艰难走向停车场。儿子又开始了:妈妈,其实一天吃两个冰激凌没关系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想他别再拽着我的衬衫了,每次我把他的手甩开,他总要紧紧拽住那件新买的真丝衬衫的衣角,或者一下拉住我挎在身上的背包带。
快了,快到了,马上就要到停车场了。我心中秉持着执念,一步步朝目的地前进。我盘算着回家后还要写一篇专栏,一个采访大纲,最好把明天的更新也写了。
低头问小孩:回家你马上洗澡睡觉好吗?
不行,我想做作业。
不行,明天要早起。
不行,我一定要做作业,老师说了要做作业。
10点,小孩在家里做作业,一会问我,这个怎么写,一会问我,那个怎么填?
我继续盘算着,完了,今晚能把专栏写完就不错了。
11点,小孩没有睡,他在房间里清嗓子,我打开电脑,开始焦虑,写不出来怎么办。
11点半,小孩睡着了,我的一天开始了,铲猫屎,喷植物,泡茶,洗澡,苦思冥想……
3点,写完稿子,准备睡觉,设下7点半的闹钟。
一边工作一边带小孩,是什么样一种感觉呢?这种感觉,仿佛日子一直在沸水里翻腾一样,永远都是急急急,快快快。
今天7点半,我爬起床,小孩不想吃早饭,我去送小孩的时候,没有涂粉底也没有抹一点口红,什么漂亮妈妈,见鬼去吧,我家又没三个保姆。
等会回家,还得穿上家居服开工呢。
不过这一回,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我妈总喜欢跟我说我爸的坏话,在三个人的关系里,得到一个盟友比发展出一个敌人,重要太多了。
除了每天一根的冰激凌,当小孩不愿意听从命令时,我总是告诉他:下次爸爸凶你的时候,我就不帮你了。
不要,你要帮我的。
那你快点去刷牙。
好。
ps:想知道小陈这一周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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