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预告片 来源：腾讯视频
作者 Joe Morgenstern
小镇黑帮老大被一伙流氓痛殴，危急关头，他的女友朝天放枪，救下了他。这是贾樟柯的暴力爱情片《江湖儿女》中极其关键的一幕，这一幕改变了所有人物的命运走向，疾风骤雨般的感受和事件在现代中国瞬息万变的大背景下逐一上演。没人能拍出贾樟柯这样的电影。他是一名杰出的编剧，有着纪录片导演式的纪实眼光，又有着历史学家、乃至地理学家的敏锐直觉。同时他还是位浪漫诗人，他的女主角，一位坚强而心地纯粹的女性，在爱中随波逐流，不计得失。
女主角名叫巧巧，由明星赵涛饰演。赵涛有股从容服众、泰然自若的气场，她连不起眼的打苍蝇的戏都能演得张力十足。影片开头，巧巧只是一个寻常的漂亮女性，一个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夜店的泼辣老板。后来，在经历了生活的无情蹂躏后，她的美变成了静水深流之美。她比她的男人斌斌（廖凡饰）聪明，在一起的头几年，他俩活力满满，伴随着中国的突飞猛进，斌斌以西部片（或港片）里典型的口吻对她说，“都是咱们的。”她夜店里的客人伴着芬齐·康提尼(Finzy Kontini)和村民乐团(Village People)的音乐舞动。
电影跨越近20年，从世纪之交讲到近年。故事开始于山西省破落的煤炭之乡，然后向南，跟随巧巧寻找斌斌的脚步去往了三峡库区。当时正值三峡工程热火朝天的阶段。为了让江水积聚并从宏伟的大坝流出，沿江城市的居民亲手拆掉了自己生长的故乡。
廖凡与赵涛在《江湖儿女》中的剧照。图片来源：Cohen Media Group
贾樟柯对那里并不陌生。他2006年的作品《三峡好人》是一部深沉的杰作，片中记录了大坝的建设，也记录了居民们付出的代价，同时还讲述了一名年轻护士寻找失踪丈夫的故事。主角就像一名导游，带我们展开了一场更为漫长的史诗之旅，三峡库区正是其中情绪紧绷的一站。一如既往，贾樟柯再次展现了对荒诞细节的无可挑剔的把握。（Eric Gautier完成了出色的摄影工作。）搞歪门邪道的房地产开发商的葬礼上出现了俗艳的舞厅舞者。笼中的狮子怒视着购物中心外的围观者；我们很难不将它们解读为一种古老的符号，象征着当代贪婪文化的暴行。
尽管如此，这趟旅程的核心仍是个人的和感性的。电影前半部分的一场戏为后面埋下了伏笔：巧巧和斌斌站在风景如画的乡野中，远处有一座不知死活的火山。“火山灰应该是最干净的吧，”巧巧说道。“经过高温燃烧，烟灰不就是最干净的。”正如片名（译者注：该片的英文片名为“Ash is Purest White”，意为灰烬是最洁白的）所暗示的——这场戏也不无讽刺——她将以自己的方式，被一种几乎将自己吞噬的热情所净化。
赵涛在《江湖儿女》中的剧照。图片来源：Cohen Media Group
《江湖儿女》讲的是黑帮故事，影片因而也着力刻画了黑帮成员的生活状态。巧巧和斌斌都属于那个叫做“江湖”的地下社会，这个词还有一些其他意涵，包括漂泊无根。这可能也解释了为什么巧巧会在火车上被一个风流倜傥，然而显然漂泊无根的骗子吸引，进而上演了片中最动人的一段情节。骗子喋喋不休地谈论外星人的来访，说他要在UFO出没之地组织探险游，他得意洋洋地说，“干我们这一行，还是要有一点宇宙观的。”接着又深沉起来，说道，“说白了，我们都是宇宙的囚徒。”再后来，在真话模式中，他坦诚了自己的生活真相，并问起她的生活。她欲言又止、心神不宁地答道，“我就是你说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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