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瓜星球 • 第067期  —
策划/文字-佳蓁
设计-凉白开

编辑-养乐多
在很多民间民间文化中,都有祭祀孤魂野鬼的传统,在台湾也是如此。只不过台湾地区将这一习俗发挥成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台湾随处可见的阴庙。
因为很多阴庙供奉的是意外身故的人,比如说姑娘庙专供未成年去世的女性。所以阴庙自然就会给人玄而又玄的感觉。
但是也因为民间自发的原因,很多阴庙看起来并不那么讲究,随便搭一下就是一个庙了,外地人路过的话,确实会困惑一下:
阴庙跟阳庙最主要的区别,在于庙里面供奉的神明。
阳庙是拥有正式神格的神,例如观音、妈祖、天公、王爷、城隍、土地公等;而其他都称作阴庙,大部分拜的是孤魂野鬼。一般称作“有应公”、“万应公”。
虽然是孤魂野鬼,但民间传闻这样的庙宇很灵验,庙门堂上也一般会挂着“有求必应”的横幅。
阴庙虽然画风略显随意,但是有非常多禁忌,最重要的就是不论求什么都一定要来还愿,否则会遭遇不测。
比如说,如果我想给这个公众号涨粉,也可以去找个万应公拜一下,但如果公众号真的涨了粉,就必须再去趟台湾还愿,否则我就要遭殃。
这方面有很多民间传说。例如2003年发生了一起离奇事故,名高三男学生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临停在车道口要下来拿东西,车子却突然下滑,这名高三生就被自己的车辆辗过,送医后不治。
其父亲就认为,是因为自己向阴庙祈求“不管什么代价都想生意复苏”,后果真彩票中奖,而未去阴庙还愿的结果。阴庙在台湾民众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前文说到阴庙的禁忌非常多,这不仅体现在如何拜阴庙的操作上,也关乎什么阴庙能进、什么阴庙不能进的选择上。
比如说“姑娘庙”,一般都会禁止男性进入。
姑娘庙主要侍奉早夭而且未出嫁的女性。例如彰化的张玉姑庙。建庙的由来是1950年代,张女与柯女一起去溪中取虾笼,被大水冲走。半个多月后才找到遗体。
后有村民称梦到了张女,梦中张女表示可以帮村民筹钱为家人治病,但希望事成后村民可以帮她建庙。于是就有了张玉姑庙。
台北石碇的姑娘庙,主祭是一位清朝时期过世的魏姓女子。此外,这座姑娘庙还可以提供民众安置早夭或未婚女性的神主牌。
从上图看这个庙还是很严肃的,但其实该庙提供各种哎呀呀风格的小玩意,可供姑娘们求回家:
这是姑娘庙们因为祭拜的都是女性,所以供品除了三牲水果之外,多以化妆品、香水、珠宝、发饰、女性的衣裤、裙子为主。
在许多姑娘庙里,贡品中粉底、口红一应俱全。
某姑娘庙的供品△
姑娘庙也有许多忌讳。比如澎湖的七美人冢的故事。前情如下:
相传明朝年间,岛屿常常遭受倭寇烧杀掳掠。某日,有七名女子在倭寇的追赶下,因为难逃一劫又不甘受辱,于是七名女子集体投井自尽。事后有人发现井边长出七棵树,而且竟然四季常青(台湾难道不是什么树都四季常青吗),于是就在井边立了一块“七美人冢”,岛屿的名字也改叫 “七美岛”。
虽然七美人冢还未建立庙宇,但已经频频被拜,还都说十分灵验。
于是,有一名日本人在冢旁折了一截树枝回去,但回家后就身染重病,医生也毫无头绪。于是那名日本人回到七美人冢前祭拜道歉,病就好了。真是个简单粗暴的故事呢。
阴庙一般都有着被用于现世的祈求,但也有的阴庙纯是为了祭奠牺牲者而建。
例如莺歌的万善堂,就是为了纪念台湾地区首起重大火车事故而建。日本占据台湾期间,莺歌车站的货运量名列第二,然而因为原本轨道建造的地形坡度起伏大,某班火车的一节车厢脱钩逆冲回车站,造成13人死亡、一百多人受伤的惨剧。
后来日本人将铁道截直取弯,建造新铁路的期间掘出不少无名尸骨,于是日本人统一将这些尸骨埋葬,立了“大墓公”石碑。后人为了方便祭拜,就在石碑旁建了这座万善堂。
台湾地区还有很特别的“义民信仰”,指的是指祭祀在械斗、民变或战争中,因保卫家乡而牺牲的义民军。为他们而建造的就是“义民庙”。
例如北部的义民庙,分别在苗栗头份、新竹新埔两地,纪念的是清朝林爽文事件爆发后,组织军队镇压的义民。
(上图为苗栗头份义民庙)
(下图为新埔褒忠义民庙牌楼)
南部则以屏东六堆的六堆忠义亭最有名,店内主要供俸镇压朱一贵事件而死的客家人,不过也有一些是为吴福生、林爽文事变捐躯的死者遗骸,都奉在忠义亭内。
另外还有一种阴庙是祭拜历史名人的,例如廖添丁。
廖添丁是台湾地区流传的侠盗人物。在日治时期偷窃、抢劫北部地区的衙门与富豪,最后在与日本警察搏斗时被杀,当时才26岁。
廖添丁庙位于台北八里,主殿后方就是廖添丁墓园。或许是因为廖添丁在世时总是劫富济贫,因此他的庙宇建立后,虽然吸引许多香客,但一般被认为:穷苦人家去拜就特别灵验;若是有钱人家去求,则不太管用。
还有彰化陕西村的乌面将军庙。祭拜的是曾在郑成功麾下的陕西籍将领马信。虽然郑成功是正神,但他麾下的将领军人并未拥有正式的“神格”,因此供奉的庙仍算是阴庙。
以“乌面将军”的称呼代替马信有两种说法,一是避免当时的清朝仇恨马信,另外一说是因为马信面貌黝黑。
阴庙的供奉范围不局限于人类。
台湾地区的民间信仰相信万物皆有灵,因此石头、树、山,都可以成为被拜的对象。
例如台北内湖的黄石公庙。传说这颗石头从山上落下来时出现身穿黄衣的老人的身影,所以称为“黄石公”。当地的人还相传石头每年都会变大。
还有一个石头庙是宜兰的石圣爷庙。这里原本只是一座石头外露的小寺庙,传说很久以前石头公会变成骑马武将,挥舞着大刀保护村民的安全。村民为了感恩,帮石头公刻雕神像尊称“石圣爷公”。
拥有500年树龄的北埔二寮樟树神木也是祭拜对象。当地居民在神木旁建造客家伯公庙,并以“伯公树”称呼二寮樟树神木。据说二寮伯公树神灵显赫、有求必应,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香火鼎盛。
扫墓时祭拜的山灵、后土也有类似“万物皆有灵”的概念。山灵指山岳的神灵,尤其指龙;后土则多指大地之母或是土地公。
总结来说,台湾地区的阴庙有几个种类:
1.     有应公庙
2.     牺牲者的祭拜堂
3.     姑娘庙
4.     义民庙
5.     名人的墓
6.     石头、树、山等万物灵
整个台湾,除台北之外,阴庙的分布都很广泛。一个小的县镇,可能会有四五个阴庙。而阴庙的盛行不仅仅是民间崇拜那么简单,而是与曾经盛行的赌博风气有很大关系。
1980年代,台湾地区风行“大家乐”,当时经济蓬勃发展,但投资事业还未完全开放,民众手头有了闲钱,便纷纷投入到赌博之中。关于赌博的迷信也顺之蓬勃发展。
当时人们相信,中奖号码会出现在各种奇异的场合,“冥冥之中自有明示”。比如路上出了一场车祸,大家涌上前不是为了救助伤者,而是通过抄下车牌、看伤者伤口或摔倒的姿势来猜号码,这些称为“明牌”。
除此之外,大小庙、道观、阴庙、坟墓、乱葬岗都有人去求号码,甚至如树木、石头都有人拜。或者直接往家里请神。
当然,久赌必输。求神拜鬼之后,仍然不耽误输得一蹋胡涂,输透之后一方面是会对神产生怀疑,另一方面是供不起了。于是曾经供奉的神就被丢弃掉了。位于台北的西寒寺就诞生于被遗弃的神像。
现今的西寒寺原本是公墓预定地,紧邻垃圾掩埋场。大家乐盛行后,就有许多人来这里抛弃的自己原本供奉的神像。
随着此处被抛弃的神像越来越多,工作人员为求心安,便请了正神来镇压。附近居民和工作人员干脆合资建造西寒寺,把收到的神像全都供奉起来,于是就有了西寒寺。
西寒寺除了有正神、土地公之外,还有四面佛、唐三藏、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等。西寒寺里的神像曾经多达三千多尊。
西寒寺本是一个遗弃神像的场所,但是建庙后,人们又慕名涌来,从这里请神像回家供奉。西寒寺见证了人们对神像从追捧到遗弃再到追捧的过程。如今,西寒寺被视为台湾阴庙文化的代表之一,确实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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