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瓜星球 • 第062期  —
策划/文字-佳蓁
设计-凉白开

编辑-养乐多
霸凌行为在不同的文化里有着各异的风格,就算是同属儒家文化圈的东亚,中日韩在霸凌方面也是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风。
不同于日本的孤立绝缘,也有别于中国的穿小鞋亚文化,韩国人霸凌起来十分直接,就是实打实的暴力。
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当属网上开始流传的这样一段视频:
视频中掌掴他人的中年男子,是韩泰未来科技董事长梁振浩,挨打的则是该公司的一名IT开发人员。挨打是因为,梁振浩不满他在在公司网络留言板上发言,指出公司高层需要改进的地方。
而这段足以作为铁证的视频,其来源既不是偷拍也不是监控,而是梁振浩自己让拍的。他让在场其他员工录下掌掴过程,说是为了“留做纪念”。
能如此肆无忌惮,梁振浩自然有着自己的底气。该员工被打后不仅离职,还因畏惧梁振浩而独自逃亡到了一个小岛上,过着类似流放的生活,直到事件爆发他才回韩国作证。
梁振浩的暴力视频拍摄于2015年,曝光于2018年。与长时间的集体沉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该事被爆料后公司员工们的齐声讨伐。
掌掴事件曝光后,众多员工很快就曝光了梁振浩的诸多罪行,包括但不限于:
1.  在餐会上灌酒,灌到员工呕吐,但不准他们上厕所。
2.  疑似色情网站短片流通的幕后黑手。
3.  吸毒。进行员工训练时,邀请员工一起吸食大麻,并且事发后表示愿意给员工 3 亿韩元当作顶罪费用、缓刑的话则给 1 亿韩元、若是处以罚金,他愿意给罚金两倍的补偿金额。
4. 狼性训练。梁振浩在职训上强迫员工一人抛活鸡,一人拿弓或拿日本刀斩杀活鸡。如果员工做不到,梁振浩就会对员工大骂脏话,甚至还会亲自上阵示范。
目前梁振浩已经被捕。
谈韩国企业暴力,绝对绕不开的,是有“怪兽家族”之称的南韩大韩航空会长赵亮镐一家人。赵亮镐本人没传出什么暴力事件,他自己是挪用公款的问题。主要是他的家人比较厉害:
妻子李明姬虐打、吼骂菲佣。
大女儿赵显娥 “坚果门事件”
小女儿赵显玟的“泼水门事件”
李明姬的恶行恶状在员工之间人尽皆知,除了谩骂年纪较大的酒店高层外,还曾经把大花瓶和热的石锅砸向他们。对底下员工就这么不客气了,私底下对司机、管家、菲佣也是常常心气不顺就破口大骂“去死吧,妳这个乞丐般的家伙!”还逼迫他们下跪道歉。直到菲佣偷偷录音,整件事才曝光。
李明姬△
2014年,大女儿赵显娥的“坚果门事件”爆发,起因是空姐给的坚果点心没有装在盘子里,赵显娥认为不符合大韩航空的标准作业流程,劈头怒骂空姐,还把座舱长叫来一同质问,要求座舱长背出“服务守则”。又因为看到座舱长背不出服务守则,命令机长掉头、赶座舱长下飞机,飞机也因此延误。韩剧还把这件事当作题材,讽刺富二代目中无人的跋扈行为。
改编△
赵显娥△
然而事件爆发后,指证赵显娥的大韩航空座舱长朴昌镇却被大韩航空降职。朴昌镇愤而提起诉讼,法庭判别声称降职是“合法的”,只说大韩航空压迫和袭击应该判赔朴昌镇1.8万美元当作损害赔偿。
2018年,小女儿赵显玟的“泼水门事件”则是总公司举行会议,赵显玟不满意广告代理商对英国广告的问题,于是大声叫骂、拿起手边的水杯直接往对方脸上泼,泼完后还扔出玻璃杯,最后甚至把对方轰出会场。
除了无礼对待广告代理商,韩国互联网更疯传一段语音文件,内容就是赵显玟辱骂大韩航空的员工。虽然事后大韩航空高层出面否认,认为通过录音无法辨认出是不是赵显玟,但员工私下向媒体透露,赵显玟常常不顾长幼尊卑,用非敬语谩骂下属。
赵显玟△
这些事件不仅仅是事件本身十分吸人眼球,更令人惊讶的地方在于,施虐细节竟然都能描述得如此详细,几乎就是韩剧本剧。
韩国知名连锁店桥村炸鸡在2018年也传出类似新闻。
桥村炸鸡会长的堂弟担任连锁店的常务,被监视器拍到骂员工时试图动手,并推旁边劝架的人、还拿起青菜扔员工。
然而这一段视频是2015年的,当时为了平息众怒,公司将动手的常务革职,但不到一年后他又重回公司,还担任副总的位置。重新就任后他就把揭发他的员工革职,依旧常常对其余员工施暴,员工受不了才公开录像。
录像公开后,重创了桥村炸鸡的形象,韩国社会更是发起“拒吃”以示抗议,于是这位施暴的副总终于自动请辞。
去年底三星电子的一名部长也被下属踢爆,趁着公司尾牙聚餐骚扰女员工。包括提议玩大尺度的交杯酒、要求和女职员玩嘴对嘴传食物的游戏;甚至还解开皮带,四处吹嘘自己最雄伟,当天吃完饭后续摊KTV,部长还对女职员伸出咸猪手。
事后三星表示已经下令禁止这名部长进办公室上班,并约谈在场员工以便厘清真相。
今年年初,南韩马克集团董事长宋明彬也被指控霸凌下属。
根据报导,这位董事长从2016年上半年到今年为止,多次在办公室里施暴一位杨姓员工,除了拳打脚踢,有时还会拿铁棍等钝器施暴。甚至为了防止员工逃跑,抢走他的手机、钱包、身分证等重要物品,还威胁要雇用杀手来杀害他的家人,“只要花个5亿就能把你全家人杀光光。”
而宋明彬还声称自己有精神病史,就算被关也不会关太久。如此嚣张的他,事件爆发后反而第一时间跳出来喊冤自己被设计。
南韩知名乐天集团也有店长被爆料在早会对员工飙骂,还逼迫员工自掏腰包买下库存货,叫他们自己想办法转卖。更有分店传出员工业绩不达标,就会被口头逼迫离职。
面对这些爆料,店长出面澄清只是“要员工多加努力招揽客人”,乐天总部虽然下令惩处,但还是说要加强员工教育。
除了大小企业,韩国经纪公司也不时传出虐待练习生、暴打艺人的新闻。但因为缺乏证据,或者艺人要顾忌自身发展,一般都不了了之。所以“偶像在公司挨揍”一直都是饭圈同人文中经久不衰的题材,也是有着其现实的基础。
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霸凌现象,但为何唯独韩国被曝光出的企业霸凌现象戏剧化?
这个问题就和韩国电影对暴力的着迷一样,很难用几个固定的原因来解释。但仍可以从一些企业现象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韩国的企业文化似乎是中日两国的合体。一方面,韩国和日本一样,有着浓厚的聚餐文化,下班就去喝到酩酊大醉。另一方面,韩国和中国一样,有着根深蒂固的敬酒文化。
韩国的的聚餐文化从吃饭、喝酒甚至到唱KTV都有,上司还没尽兴前谁也别想回家,到凌晨2、3点都有可能。在这期间,上司往往会给职员倒酒,不但不能拒绝,还必须一饮而尽,以示尊敬或给面子。
这样的聚餐文化,原本是为了凝聚公司向心力、促进职员间的感情,却变相成了另外一种压力。也有许多人因为不断应酬,饮酒过量而猝死。终于引起政府高度重视,认为要从减少广告喝酒镜头开始,降低人们喝酒猝死的机率。
但上级对下级的无限权力不仅仅是文化习惯这么简单,文化可以逐渐移风易俗,但制度上的结构基本上就是个死结。
韩国的商业社会被大财阀的垄断,最有名的就是三星集团“从尿布到棺材、学校到寿险”全都有,韩国人甚至打趣说一辈子使用一个品牌就可以。
而这样庞大的财阀,要进去更是不容易,除了要考试、面试,还会私下调查有无说过对企业贬低的言论,如果被查到,即使表现再好也不可能进公司。不过就算进了公司,也免不了被查,大韩航空去年也被揭发纪录员工的私讯内容,以此为考察的依据。
另外,熟人关系在韩国也十分重要。韩国的大型企业多是以家族事业走向经营,因此十分重视血缘,实名的“好家世背景也是实力的一种。”也就是因为注重血缘,大韩航空、桥村炸鸡这样“皇亲国戚”掌权的新闻才会时不时浮上台面。
除了血缘,南韩企业还重视“地缘”、“学缘”。同乡或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前后辈彼此照顾,也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南韩所谓的“照顾”影响的层面就很广了。“地缘”决定了是不是自己人,而“学缘”甚至可以影响你一整条职业生涯。有的企业员工还会固定举办属于自己同校的“校友会”,彼此交换讯息、介绍人脉。
身处这样处处牵扯的生涯链条里,权力的阴影无处不在,而其他的出路选项并不多,怯于反抗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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