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为“她”写诗1630首，一种颐和畅轻之美

昆明湖畔，有一个秘密

颐和园是享誉海内外的皇家苑囿。颐和园的美景很多，古往今来文人骚客流连忘返，歌咏诗篇无数。

鲜为人知的是，理解颐和园之美的关键，我以为却在颐和园昆明湖的东岸边——那是一头铜铸鎏金的“金牛”，卧伏于雕花石座上。它昂首有盼，栩栩如生，仿佛远眺着十七孔桥与佛香阁。

颐和园铜牛

一般河道旁是镇水神兽，乾隆皇帝为何别出心裁，命匠人铸造了这只铜牛呢？答案在铸于金牛背上的乾隆御笔篆文《金牛铭》，其中写道：

金写神牛，用镇悠永。

……

瑞应之符，逮于西海。

原来，这是爱新觉罗·弘历沿用大禹治水的传说，仿唐朝铁牛上岸的说法，希望用金牛来镇住“西海”（明代以来多称“西湖”，意即昆明湖）。

用上古的最高礼仪“神牛镇水”来护佑苑囿的安宁，足见皇帝对昆明湖水系的高度重视。湖光山色美景，因水而生。没有水，颐和园就失去了灵魂。皇家园林正因为掌握了水这一稀缺资源，才盘活了水波、雕栏、绿树、长廊、塔影、远山、白云。

︽金牛铭︾

得益于昆明湖的静谧，也让怀有江南“乡愁”的文艺青年弘历，可以享受江南水乡的生活方式：昆明湖中遍植荷、蒲、菱、茭，沿湖堤岸上垂柳回抱；远处山脚下，农家的耕牛、牧童点缀其间；水田里种植的水稻，或曾进贡到御厨的饭甑里，散发出江南的清香……

“题词达人”乾隆为这个燕山脚下的宝贝园林写下了1630首御制诗。其中一首，是这样直抒胸臆的：

何处燕山最畅情，无双风月属昆明。

究其原因，在于清朝统治者发起于白山黑水间，大多性喜自然，不愿被紫禁城的封闭、压抑而困扰。徜徉于昆明湖的波光之间，伫立于柳岸波堤之上，帝王贵胄们避让喧哗，在山水间放松、愉悦、疏导自己，“避喧听政”的理想生活境界淡然浮现。

︽乾隆南巡图︾

还有一层意思：轻盈平稳的昆明湖水，免去了陆路车马辎重的沉重负担。沿着从西直门直达玉泉山的长达12公里的水上皇家游览专线，弘历乘船带着随扈，往返于清漪园（颐和园）和紫禁城之间，在北方大都市引领了轻便安逸的休闲生活方式，惬意得很。

如今，开车从北京西直门出发，你会看到喧嚣的柏油马路两旁，有很多带“水”的地名：高粱桥，白石桥，苏州街，稻香村，海淀……直至颐和园东门。

沧海桑田，指示牌上的一个个名字都曾与水乡有关，却已成江南意蕴的残存记忆。唯独皇家园林颐和园，仍然涵养着独特而丰沛的资源——灵动的水系——并为我们每个人滋养出一片放松自我的“心湖”，令人向往不已。

寻找苑囿美景之“眼”

《红楼梦》写刘姥姥逛大观园，贾母带她坐在沁芳桥上的沁芳亭上，饱览全园胜景，因而这个亭子就是全园的“眼”。游览颐和园的乐趣，在于移步换景，寻找点“活”景色的风景之“眼”。

比如泛舟昆明湖上，划到龙王庙西北的水面上，向西望去，宛如在杭州西湖中，清波门外由昭庆寺到断桥的那一段堤痕；玉泉山则如初阳台，山上的塔便同保俶塔一般风韵了，身心仿佛完成了北国与江南的自由切换。

西湖 vs. 昆明湖

倘若由石舫坐船到龙王庙，上岸之后，蓦然回首，万寿山中仙山楼阁掩映在松柏枝桠间，特别是巍巍然的佛香阁，八面三层四重檐，气势雄伟，构成全园的构图中心，胸中法相庄严，吞吐气象万千。

佛香阁

再如游走在迤逦长廊。起步于东侧的邀月门，信步穿过273间、全长728米的长廊，数一数枋梁上八千多幅造型各异的人物、山水、花鸟等各种彩画，一步一个景，一步一个境界。

颐和园长廊

如果款款登上万寿山西侧的石舫“清宴舫”，在顶楼品茗，湖山之胜，尽收入船，坐一时之久，已夕阳在山……

石舫

四时不同，晨昏更替，还能欣赏出美景的律动，另有一番味道。昆明湖东边的十七孔桥连接东岸和湖中涵虚堂、龙王庙小岛，桥长近五十丈，横卧在碧波之中，颇有《阿房宫赋》中“长桥卧波，未云何龙”的“卧”姿之美。尤其是四时变化之中，宜晴、宜雨、宜雪、宜月，这对于自幼生长在山多水少的北国游人来说，何等畅快惬意！

十七孔桥

到了民国时期，颐和园不再是皇家禁地，始向公众开放。

文化学者邓云乡先生回忆1930年代时，一家五口游园，单只买门票，就得花五块“花边”大洋，大约抵得上五百枚鸡蛋了，但这仍阻挡不了逛园的热情。他跟着家人过了仁寿殿，顺着长廊，“一直走到晏清舫，惊异地看到了那浩瀚的波光，虽然眼睛还来不及看仔细，就离开了，也总算是领略过昆明湖的多情眸子”，算是他对北平永远的“初恋”了。

不论是一睹十七孔桥的“长桥卧波”，还是看看知春亭的醉人春意，颐和园带给皇帝、士大夫和后世游人无数名篇佳句“诗眼”的灵感，也带给人们心灵的遐想与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