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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西大汉操着秦腔举着刀厉声问我:“剁哪块?”见我茫然地盯着一整只羊,明显不是“吃家”,他就更倨傲了。
北方男人没几个不会做羊肉的。深冬时分,几个同事聊起炖羊肉,都是一副“只有我的方法最正宗”的神气。有说炖羊肉时啥也别放只放花椒的,有说只放生姜的,这种“啥也不放”派,听上去比菜谱上那种花里胡哨放很多香料的更厉害,就像不拿兵器白衣飘飘现身在武林大会上的绝世高手。
其实现实版没那么美好,我爸炖羊肉就是放高压锅里炖20分钟,汤里扔些发好的粉丝木耳,一人一块锅盔……类似于水盆羊肉的吃法。可店里卖的水盆羊肉,碗里的肉不是大块,而是一小片一小片,吃完会意犹未尽。而我爸这种生怕娃娃们吃不饱的“大碗吃酒肉,论秤分金银”式粗犷操作,多少令人味觉审美疲劳。
于是我每次买了羊肉,都束手无策又跃跃欲试,尝试换一种饱含技术含量的新做法,做出有灵魂的美味。今年冬天我第一次做红焖羊肉,历时四个小时用了四个锅。先用铁锅加葱姜蒜、花椒、大料把肉炒香,怕煮不烂,就转移到高压锅里煮,又担心不入味,再倒砂锅里炖,加酱油加冰糖加橘皮,想起羊肉的标配是香菜,又出门买香菜,不放心厨房明火,把肉倒电炒锅里接着烧,回来看着差不多了,最后倒回铁锅里大火收汁……做这道菜几乎把家里所有的锅都用了一遍。
那天的红焖羊肉反响一般,家庭成员吃着四个小时的焖肉和吃20分钟的高压锅炖肉的反应没什么两样,成员之一只是格外专注地在每块肉上辨认肥肉,然后小心地剔出来扔掉,成员之二仔细地绕过花椒,冷静地夹起一块肉辨认清楚,以免把生姜当肉塞嘴里。
如果有神灵,比如灶王爷,看到我铆着劲儿把人间烟火折腾到极致,会不会感到欣慰?就像老师看到一个用力过猛的学生,每次作业都用至少四五种颜色的笔来标注。我也会反思自己为啥总采用这种最繁复最吃力不讨好的烹饪过程?把菜谱上看到的香料一个也不能少地放进去,把煎炸煮炖的流程一样不漏,应该不是怕对不起那只千辛万苦长大的羊,也不是指望家人们拍案叫绝吃得狼吞虎咽,可能潜意识里只是希望生活热气腾腾有滋有味。
亦舒的小说《喜宝》里,喜宝在剑桥读书时,包养她的勖存姿去看她,喜宝转眼工夫就做了四样菜,而且是上流社会私厨才会做的私房菜。凡食物能有的优点这四样菜都有,就像但凡女人所有的优点喜宝一样也不少,看到这里我甚是无语。
如果交给喜宝一块羊肉,出身贫贱而天资聪颖的喜宝应该会把它们做成烤羊排,讨巧又快手,用不着走心还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出味觉的快感。厨师不过是媒婆,拉扯着羊肉上烤箱下油锅,生死煎熬之际遇到孜然和盐,成就一段美味佳肴。期待刚烤出来的羊排,就像与某人初相遇,羊排金黄灿烂芳香四溢,一切都饱满得刚刚好。可是这种做法需要赶紧吃,很快就凉下来的羊排,也像一段迅速就相看两厌的感情,不知怎地就变得不堪了,油腻冰冷,即便再加热,也不是从前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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