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和人的差距是非常微小的，我跟大家都一样，有自己执着的一件事情，然后做好。想要做好，就需要拿时间去换。
——蔡一夫
撰文 | 张欢
编辑 | 金庄维
11月16号晚上六点，北京地铁六号线的呼家楼站。
经历漫长的等待后，我们挤进了第四趟地铁，扭曲着身体嵌入到密密匝匝的车厢里。拥挤的人群中有这样一个天文学家：蔡一夫，他是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研究兴趣是宇宙的起源。地铁里的蔡一夫和其他人一样，只不过大了一码，似乎被挤得更加艰难一些。
蔡一夫曾在北京生活过五年——在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读博。那时的他，既能发表中国百篇最具影响国际学术论文，又能找朋友蹭票看戏剧，每天“没心没肺”。
离开北京8年后的现在，他成家立业，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女儿，在中国科技大学天文学系工作。他规定自己每月只出差一次，为了多陪陪家人。
今天，他出差到北京，和朋友约一顿串锅。

有一个帅哥老板的串局儿
执着科研
我们对青年科学家的印象很多时候来自于《生活大爆炸》里的谢耳朵，智商高、语速快，普通人无法跟上他的思维，也难以和他做朋友。然而，和蔡一夫相处绝对要比谢耳朵轻松很多。
蔡一夫喜欢和朋友们一起闹腾。2010年，蔡一夫博士毕业，来到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做博士后。那是蔡一夫最为如鱼得水的一段日子。当时唯一的任务就是工作，于是他周一到周五安心科研，周五下午两点，关上电脑，锁上办公室，就约上几个朋友出去放松。
他们一般先在健身房打羽毛球消耗体力，围观身材特别好的帅哥美女，然后开车去中国城吃中餐。虽然东北菜、川菜的味道不好，但“有总比没有强”。他们吃得很少，因为晚上还有一摊。
吃中餐后，他们一伙人开车去中国超市买蔬菜、去美国超市买牛奶。做东的也不用特别招待，多买一些水果和啤酒，不花太多钱。大家聚到一个人的家里打桌游、玩三国杀，直到凌晨一点才散去。这样的聚会每周都有，少的时候五六个人，多的时候十几个人。
普通人都可以有这样平凡而又充实的生活，那么青年科学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蔡一夫的理解是，“其实人和人的差距是非常微小的，我跟大家都一样，有自己执着的一件事情，然后做好”。而他所执着的是科学研究，“想要做好，就需要拿时间去换”。
这个道理说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能做到的人很少。“关键的问题是，一定要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并且坚持下去，不忘初心。”

让理论落地
2011年时，蔡一夫与同事合写的论文认为，拓扑缺陷（一种理论概念）能产生射电信号，持续时间为毫秒量级。其实这就是快速射电暴（Fast Radio Burst），但当时还没有这个名词。“第一篇文章，我们管它叫Radio Broadcast，第二篇文章里叫Radio transient，因为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这就是FRB。”一直到2012年，国际上宣布发现了FRB，并且引用了他们的文章（当时没有几种理论可以解释这一现象）。这是理论成功被观测所证实的一个例子。
这件事对蔡一夫影响很大。自此之后，蔡一夫不再仅仅拘泥于理论上的问题，不再有过分的理论自信，“你没有那么聪明，现在看上去理论上不自洽的东西，背后可能隐藏的是更大的未知。”
这件事也提醒蔡一夫，理论最后是要回到观测的。
因此，蔡一夫在2015年选择回国的部分原因，就是能够参与到由他的博士生导师，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张新民研究员担任首席科学家的“阿里计划”中，做一些观测性的研究。
为女儿写科普
现在的蔡一夫不仅是天文学教授，同时也是一个四个月大女孩的父亲。蔡一夫兴奋地告诉我们，女儿两个多月的时候就能模仿着发出“爸爸”的音。他当时祈祷着女儿能保持着这个水平，不是说多学几个词语，至少不要把这个音忘了。然而女儿百天刚过就真的把这个音忘了，不再叫“爸爸”了，“我就很郁闷”。
为了女儿，蔡一夫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一个月尽量只出差一次。上个月蔡一夫出差去了一趟云南，回来就发现女儿对育儿嫂比对爸爸更亲了，这让蔡一夫感到害怕。“带孩子不像写文章，我没有经验，而且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就像发射出去的子弹，没有回头的路，所以特别害怕犯错。”

女儿出生之后，蔡一夫就开始担心一个问题：在现在的整体环境下，等女儿长大一点，她就没有东西可以看了。蔡一夫怀念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海尔兄弟》，“非常有想象力”，介绍很多知识，启发孩子们思考，还鼓励他们冒险。但是现在的很多动画片正在让孩子们逐渐失去思考能力。
于是蔡一夫开始动笔写科普。他所想象的受众是那些对自然还有好奇心的青少年。“让他们看到这些文章，然后在看的时候，能想到的不仅仅是看到的，还有背后的一些人文关怀，包括科学伦理、科学道德观。”
蔡一夫自己也时刻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他热爱科幻，判定好科幻的标准在于是否提出了新的问题。比如《星际穿越》中将黑洞内部的结构用数学上的分形做表达，“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电影中有这样的想像力让我眼前一亮”。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很有哲学意味。这三部以人性的黑暗面为背景，探讨了人性的底线和通过自救而产生人性的善面。”
串局散去，已是深夜，蔡一夫赶回宾馆准备第二天的会议。他似乎总是精力旺盛、兴致勃勃，而他的动力应该就来自对科研的执着，对世界的好奇和对家人的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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