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回声。
昨天,新东方教育集团创始人、中国留学教父俞敏洪的一则发言在互联网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这段言论可谓史诗级的性别歧视,水平低到令人不能置信
就连女演员张雨绮也发微博批评说:
“北大的教育和新东方的成功都没能帮你理解女性的价值,没让你能理解什么是平等的两性关系,甚至没帮你理解什么是平等。”
尽管不久之后俞即在自己微博表示没有表达好意思,“道歉”了:

但大家根本不买账啊!这段话措辞之间仍然是在为自己辩解:“一个国家的女性的水平,就代表了国家的水平。女性素质高,母亲素质高,就能够教育出高素质的孩子”,
看来,俞敏洪身为GRE名师,这次又身体力行地给大家诠释了一个英文单词——paraphrase。
翻译成中文呢,就是……复述。俞老师,您反着说了一遍,觉得大家就听不出了?这不跟之前说的一样嘛
原来在这位留学教父的眼中,女性对国家发展的贡献仅在于高素质的母亲、能教育“高素质的孩子”。这种逻辑漏洞百出到令人都有点都懒得怼回去。
一国女性的生存发展状况之所以重要,不在于女性能够生育繁衍和抚养子女,而更在于女性占人口的一半,是该国合法公民,理应被当成平等的“人”来对待。
如此水平的道歉丝毫不能让女性的怒火被平息,反倒是越描越黑、火上浇油,暴露出以俞为代表的一大批成功男人的通病:骨子里性别观念落后,既想表现得重视女人(比如树立自己的怕老婆/欣赏女性的形象)以笼络和吸引女性消费者,又无法反思自己作为男人的性别特权,学不会给女性真正的尊重
俞敏洪式道歉引起了网络上的新一轮愤怒,各方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我周围不少朋友在学生时代都曾上过新东方的英语课,在课上新东方老师戏称俞敏洪为“老俞”,还时常调侃俞敏洪,讲他演讲里自黑过的段子,用来活跃气氛,吸引学生。曾经,“老俞”以他的幽默诙谐著称,因在公众演讲中勇于自黑、敢于自黑而出位,甚至被评上“中国最具魅力校长”,成为引领万千大学生走上英语学习之路的“留学教父”。而如今,这位校长怎么就突然间油腻了呢?

这是一次孤立事件吗?真的是老俞一时口不择言说错话吗?这次的事件又反映了很多所谓“中国成功男性企业家”什么样的性别观念呢?
厌女”不是一天炼成的
一位在社会上颇有名望的企业家、教育家的形象是如何崩坏的?带着这样的好奇心,我去追踪了一下此人过去的言行,想要一窥究竟。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此人简直是”宝藏“男人啊,黑料多到挖不完!
早在2007年,俞敏洪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便说到他弃教从商的决定,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妻子“没完没了的唠叨”。这个说法乍看之下似乎承认了妻子是鞭策自己创业的动力,但是实际上巧妙地淡化和隐去了同为北大毕业妻子的商业远见和才干,还顺道充满性别刻板印象地讽刺了一把女性的“唠叨”。
这番话说在来自于11年前,距离新东方在美国纽约股票交易所正式挂牌上市刚刚过去一年左右。
这下很多事情都有了答案,厌女言论并不是一天炼成的,而是获得事业成功之初便被埋下的伏笔。至于当时这样的言论为何并未引起太广泛的社会批评,或许和这些年来社会文化和性别平等状况的进步有关。
一批隐性“直男癌”被发现,可以说是性别平等状况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善的标志。但认识到问题只是第一步,改善和解决之路仍然漫长无比。
俞敏洪把他弃教从商的决定,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妻子没完没了的唠叨。
他以自己那种特有的坦白说道:“我的一些朋友挣到了更多的钱,我妻子希望我也能更成功。她觉得,与他们相比,我是个失败者。”
于是俞敏洪奋起迎接挑战,创建了新东方学校,并将其打造为中国最大的民营教育公司,在34个城市建立了英语学校和其它学习中心。在最近一个财政年度,有100多万学生入学,将新东方的收入推高了36%,达到逾10亿元人民币(合1.36亿美元)。
——《俞敏洪:妻子唠叨出来的企业家》
时代变了,性别歧视段子没人再买账
细数网络上很容易找到的俞敏洪在各地演讲、访谈里的发言,原来他最常使用来激励年轻人奋斗的段子就是涉及追求女孩、结婚相关的。
在给大学生做演讲的时候,我常常有一句话,我说大家都在谈论追女朋友这件事情,但实际上女朋友是追不到的。所有的女生如果看上你这个男人,不管你追不追一定是你身上有了某种东西把她吸引住,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必须先培养出来的,也就是你身上必须有这些东西。当然你可以去追,因为你在告诉人家你是个什么男人,但是你反复追不到表明你身上缺乏女人喜欢你的理由。
……我们现在在讲投资,吸引投资人这个概念也有点儿像追女朋友。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你自己本身不硬的话就算说的天花乱坠,尤其现在投资者已经非常冷静了,跟几个月前不一样。几个月前投资圈都是这种状态——赶快投吧,不投好项目就被人抢走了。

——《重新创业的俞敏洪,突然对世界开了一枪》

比如他提到自己给大学生做演讲时,常用“追女朋友”来类比追求事业和人生的成功。
这样的类比逻辑背后也是一种对于女性的物化和凝视
:毕竟台下观众一定不止有男性,而在公开的演说中将女性群体视为猎物,把有女生倾慕当成某种证明和炫耀,并将她们排除在外,可以说是令人感觉很不适了。

退一步说,他在面向大学生的演讲中拿自己追女生失败、不受女孩待见当段子来自黑,其实也暗含一种性别上的报复。潜台词像是在说,“怎么样,当年你们看不上我,但如今……”
在回顾自己的创业经历时,他风趣的加上了一句“女人的温柔和男人的能力是完全成正比的。男人能力好了以后,女人一定温柔;男人能力差了以后,她就一定会变得强悍。所以,我跟我老婆是先有生涩的恋爱,再有强悍的婚姻,最后才有温柔的家庭。”
——《励志人物:俞敏洪,一生只为一个女人奋斗》
每当他提及自己的成功,时常要以妻子的温柔、屈服和态度的转变作为佐证。这表面上是在表达自己对妻子的“感恩”,内里却是对女人“拜金”、势利的暗示,有了这样的心理基础,就不难理解他将一切归罪于女人的“甩锅”论调了。
我老婆是天津的,我是江苏的,我在长江边上,她在海河边上,所以都喜欢吃鱼。我们两个都是工薪阶层,都是大学里的普通老师,因为没有钱,我当时买鱼就专门买死鱼,因为死鱼只要两块钱一斤或一条这样子,活鱼就变成了六七块钱。
我记得的一个转折就是,我到外面上培训机构的课以后,开始是一二百块钱一个月,后来就变成了六七百块钱一个月。……记得有一次她下班回来以后,发现鱼汤是用活鱼做的,就很开心。那天晚上好像就成了我们生活的转折点,从此以后她开始对我变得温柔了,因为能吃到活鱼了。”
——《俞敏洪口述:在痛苦的世界中尽力而为 第一章:找个能打磨自己的女人》
为什么复制性别刻板印象、调侃女性形象的段子会成为一种“幽默”?这种“幽默”让男人将自己与女性切割开,让个人对性别体制不满的情绪通过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的方式发泄出来。
发表贬低女性的言论、讲性别歧视段子让男人“同仇敌忾”,一瞬间阶级和经济状况上的鸿沟似乎都被弥合了,所有曾经的、现有的因缺乏资源、体制不公而导致的被拒绝被打压之感都得到了合理宣泄——都是女人的错,都是她们对我们要求太多,“我们男人可真不容易呢”!

但是这样的宣泄可以说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生理排泄”——讲性别歧视的段子、笑话、言论都不能解决权力结构不平等所带来的实际问题。而作为意见领袖、商业榜样的男性成功人士这么做更是危害巨大,因为在普遍以财富衡量成功的社会中,他们每一次这样做之后却安然无恙,都在让其他人看到社会对他们的纵容
“大佬”们,亟待更新的性别观念
俞敏洪式道歉,虽然试图在地位上将女性再次拔高,但却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对于女性的限制与“捧杀”。
毕竟在他眼中,女性不适合奋斗、不适合“辛苦”,也无需实现出家庭以外的任何人生价值,只需适时地激励自己的丈夫在事业上努力,并且随时保持美丽,即可。
新东方走上正轨以后,俞敏洪就不再让妻子参与公司管理,更不愿让妻子面对媒体镜头,“因为太辛苦”。
有人问俞敏洪:“你希望什么能重现?”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老婆年轻时的美丽容颜。”
——《俞敏洪:不选纳斯达克,是因它不够贵族》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淘宝之父”马云的名人“名言”:“下辈子想当女人,生两个孩子;男人会把公司越做越大,女人会把公司越做越好。”异曲同工,都是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腿上!
俞敏洪的同行、同样从事英语教育的“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在家暴前妻后曾经公开道歉:“我向Kim正式道歉,我对她实施了家庭暴力,造成了身体和心灵上的严重伤害,对孩子也产生了不良的影响。我也想所有人道歉,我将深刻反省我的行为。”但不久之后,他就又在公开的培训上公然宣扬“打老婆有理”,拒不悔改,可谓自打自脸。
而同在互联网电商圈内的另一位“大佬”在这方面也未能幸免。如今身陷“性侵门”的刘强东在之前曾被怀疑逼辞怀孕女性员工,一则被曝光出的视频里,他在酒桌上对京东怀孕的女副总说:“我倒希望你去多请下假。说实在的,你们休假也给兄弟们多一点机会,有时候不要认为自己一天不在整个部门就会散了,不会的。”
正如网友所言:想看一个中国男性名人形象崩坏,就去跟他聊聊性别问题。
据最近消息,新东方旗下在线教育网站“新东方在线在线”日前已通过在港上市聆讯,开市收集投资者认购意向。此次上市集资2亿至3亿美元。

看了这则快讯,不禁开始质疑:俞敏洪这次令人大跌眼镜的人设崩塌,难道就不怕负面新闻影响上市?抑或这也是一次失败的炒作?
这次教训之后,他们能好好学会性别平等这一课吗?
文:徐枣枣
编辑:李合子
山柰对此文亦有贡献
回声计划
属于女人的时代之声
ID:huishengproject
留言功能暂未开通。如果有特别想和我说的话或者联络需求,请在公号主页下方的留言框直接发送消息。
联络邮箱:[email protected]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