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状》里的李连杰站在冰冻的河边望着对面说:我这辈子,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有些人坐在受眷顾的原野,听清风徐来,有些人被逼走进命运的隘口,埋头前行。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被选择的那一方,被改变的那一头。

德里克-罗斯,在拿下50分的夜晚30岁零27天,生涯新高。在他刷新了生涯得分纪录拿下第44分的时候,全场比赛似乎就变成了一种自我成全和救赎的微电影,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在明尼苏达目标中心球馆,在这个紧挨着加拿大的曼尼托巴省的冰天雪地,历史上最年轻的MVP如同被千斤石压了多年的种子发芽,烈火燎原一般,上演了篮球历史最励志的表演之一。比赛最后13.8秒罗斯走上罚球线两罚全中拿下50分,热泪盈眶,然而在最后时刻他炮弹一样的奔向了底角,丹特-埃克萨姆的三分擦到了罗斯的手指尖,尘埃落地。这之后的场景在NBA任何一个时代都显得温情夺目,甚至催人泪下。全场两万多名球迷起立鼓掌,所有的队友紧紧拥抱罗斯,随后罗斯拿着毛巾将头埋在里面,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至少哽咽了6次,这完全可以媲美1991年乔丹第一次夺冠的声泪俱下,1996年乔丹将球压在身下纪念父亲的朝思暮想,2016年詹姆斯背负巨大压力喊出的那句“Cleveland,This is for you”的如释重负,可如果可以形容的在精准一点,那应该算是罗斯和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和最完美自己的一次,破镜重圆。若此最好时光。
罗斯说:我在这里,只是充当他们的导师,然而30岁这个在NBA绝大多数巨星刚刚进入巅峰期的岁月,罗斯已经在挣扎中几乎远离了他深爱的篮球。这是一个会讲很久很久,流传很多年被写进历史的故事,是关于为了奋斗而“众筹”的聚义,韦德告诉大家他看到罗斯拿下50分,就好像他自己拿下50分一样高兴,同样打法出身的韦德深知伤病对于一个球星的摧毁和破坏,根本不是从身体上的禁锢,而是从心里上的摧残。林书豪说这是对于很多经历伤病球员的一种激励,如林书豪这样励志而又三起三落的事儿,在罗斯身上早就见怪不怪。很多人自暴自弃放弃了篮球和梦想,很多人在追逐信仰的路上知难而退,半途而废,但是罗斯这样的人就好像鸟入囚笼,龙在浅滩,当你离梦想总是一步之遥却遥不可及的时候,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一个月前,罗斯甚至还在成为联盟奚落的笑料,他一个人躲在球馆练球发视频和社交媒体,冷冷清清的等待一个召唤,这个只有30岁的前MVP球星正在经历最残酷的心路历程——惨烈的不是始终平庸,而是从一览众山小到虎落平阳。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是龙你要盘着,是虎要卧着,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罗斯也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其实在来到森林狼之前的等待还不算煎熬,真正让罗斯感到无助和顿挫的,是他和詹姆斯搭档那段时光。罗斯只是在克利夫兰打了16场而已,但是却足够的刻骨铭心,他不是杜兰特,真的没有办法一转头就化敌为友,哪怕只是场上的对峙,可罗斯说:“为了重新回到赛场,我不得不和一支我对抗了四五年的骑士签下合同,和对抗了四五年的勒布朗一起打球。”罗斯拥有一般人都无法比拟的、变态的自尊心,这让他在骑士队的表现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方式让他感到了羞耻和无奈。
要知道,他曾经在拿下MVP的赛季,很多人说他夺走了属于詹姆斯的奖杯。而在骑士队和詹姆斯搭档的岁月,罗斯回忆起来觉得非常的尴尬,但是他的一句话戳中了现实的泪点,“那是我惟一(当时)的出路。”罗斯的感性可能是让他倍感焦虑和痛苦的根源之一,曾经在中国行中以为球迷的馈赠就掉下眼泪,可见罗斯内心对于篮球的渴望和复杂的情绪,远远要比伤病给他带来的打击还要巨大。他来到森林狼搭档昔日的小弟、后来被他推上位的巴特勒,和恩师锡伯杜再续前缘,然而巴特勒在闹转会,这里的未来是维金斯和唐斯,罗斯来到之后接受打替补的命运,甚至锡伯杜让他去防守去堵枪眼,罗斯没有过任何怨言。
罗斯不是妥协,而是长大了,几年前无法接受的事儿,慢慢因为很多事情突然间就云淡风轻了,在梦想面前似乎很多事都变成了累赘和包袱,罗斯开始真正的忘却前尘旧事,他说,他开始朝前看,不再想过去的那些事情。你会发现罗斯身上的一些气质改变了,不再是一根筋一个发条那样让人紧张,让自己不安,慢慢的他在做生涯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舒展和享受。这些事情他用了6年才学会,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罗斯是属于死在南墙脚下的人。6年前罗斯韧带撕裂撕裂之后,罗斯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在“即将复出”、“急于复出”以及“重新养伤”这样的环节里循环不息,右膝半月板撕裂赛季报销的那一年罗斯已经不在巅峰,公牛易主巴特勒浮出水面,罗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被推到了一个死角。
而短短几年的光景,随着史蒂芬-库里和哈登以及联盟屈服于收视率而营造的小球时代,让罗斯更加的焦虑不安,一方面他在转换进攻上的刀光剑影的方式可谓快意江湖,可另一方面三分不济以及快速转换给他旧伤带来的冲击力和隐患,让他在市场上的价值一落千丈。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离开骑士之后十几个球队的报价都是短期合同,没有人再敢在罗斯的身上赌博,哪怕他在尼克斯和骑士队表现出来的只是水土不服,而不是身体上出现重大伤病,可没有人愿意在相信罗斯。此时几乎很多人在讨论这个史上最年轻MVP是不是就此要结束自己的生涯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可罗斯成了大众喜新厌旧的毒——不喜欢投三分,中远投磕磕绊绊,身上大伤小病一大堆依然像脑袋上装着一个钻头死拼硬打,罗斯甚至是带着偏执和执拗的打法在小球时代的后卫丛中前行,如他和朗多这样天赋异禀却不愿意改变的人,确实很难被联盟接受。
但是罗斯没有放弃自己。还有人质疑过罗斯对于比赛的热情,这简直就是荒谬,世人都以为罗斯的刺随着玫瑰凋零败落,却不知道他将刺扎在了自己的心里,即便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卷土重来,可至少希望在每一次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有人相信,有人陪伴。《英雄本色》里关于人生隐忍有了两种解读,小马哥说“我不是想证明我行,而是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能拿回来。”在离开公牛之前,罗斯大概如此,不想服输,在最好的时候不会甘心。另一种是狄龙和张国荣说的那句话:我不做大哥很久了。不做大哥好多年,这或许是罗斯内心的一个写照,他也曾经桀骜过,甚至被不止一次爆料有黑社会的背景,低调和坚忍是他默默能够承受一切的本源。如今,在森林狼无限活力的年轻人身上,映射出罗斯的情绪不再是不甘心,就像是《灌篮高手》三井寿减掉长发和骄傲,重新回到赛场只是为了想要打篮球而已。罗斯将这些年遭遇的不甘、痛苦,挣扎和坚持慢慢卸下来,天命不由人,索性尽人事不必问前程,轻装上阵。花无百日红,玫瑰终凋零,留下的一堆软刺是傲骨围成的墙,这才是德里克-罗斯坚守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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