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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胡壹刀
来源：东北参阅
1
有一个段子,关于广东、山东、东北三地官员的比较，一直很火。
段子很长，大意是，三地关于到北京学习的种种表现。
广东官员自己来的。山东官员带了一个随从。东北官员带了两个随从。
开会时，广东官员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山东官员拿出笔记本和笔，东北官员拿出一个茶杯。
广东官员说：我要多学点，要不白来了。
山东官员和随从说：咱俩得好好学，要不回去不好和领导交待。
东北官员和随从说：你俩给我好好学，要不回去咱让人笑话。
小组发言，
广东官员说：我服务的那些企业……
山东官员说：我下面的那些企业……
东北官员说：我管的那些企业……
一则段子，道出了三地官员观念的差别，也折射出经济的差距内因。
这些年，东北经济状况，每况愈下，在全国占比不断下降，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人员十年流出数百万，养老金缺口三省一年超千亿元，辽宁政府债务高企，一度几乎接近经济第二大省江苏。
在全国省份GDP排名中，辽宁在20世纪80年代初曾名列第3，如今竟然落到了第14名。一个城市化率水平位居第二的传统工业强省，经济总量竟然被传统的农业省份安徽反超，真是尴尬。
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困局。
时至今日，东北需要知耻后勇，奋起直追。
“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不能停留在口号上，东北百姓已经等不起了。
然而，观念是行动的先导。
比经济增长失速更迫切的是观念的落后。
最高领导在东北调研，座谈会上，直言要东北不能老惦记着过去贡献，要解放思想，全面改革，要触及矛盾。
东北最大的落后，不是经济的落后，也不是企业家的落后，而是观念的落后。
2
目光回到一年前。
2017年6月9日，深圳地铁集团有限公司收购了恒大持有的15.53亿股万科公司股票，成为这家宇宙最最牛房产公司的大股东，进入资本运作的最高层级。
之前20天，2017年5月15日，沈阳地铁集团公司挂牌成立。而此前，沈阳市已为地铁建设投入进去了几百亿元，多为国开行贷款，却还是个事业单位“沈阳地铁指挥部”。
直到2016年底，才在主要领导倒逼下，运作改制为公司。“不是公司，连国资保值增值都无法做，更别说经营城市了！”这位领导感叹。
说东北官员市场意识缺乏，说东北地方政府习惯于权力扩张，估计有很多人不服！“我们这几年，一直在学习一直在改革啊！”
观念守旧、思想保守。学习笔记一人记了好几本，一遇到实际矛盾，就畏手畏脚。
“这种事以前没这么干过!”
“这种企业以前没有批过。”
“上级文件里没有说可以干！”
参加东北一些地方政府会议的讨论，经常听到这样的议论。
“以前没有干过，并不代表现在不能干啊？文件里没有说可以干，也没有说不能干啊！”一位从南方来东北主政过某大城市的官员多次给官员“洗脑”！
官本位，喜欢扩张权力。地方政府部门里，“最没权”的可能就属气象局了。
可几年前，黑龙江气象局，硬生生给自己设了几项权力：企业探测开发风能、太阳能资源必须经过气象部门批准；开办企业必须有气象部门开具的“气象风险评估”，违反即处罚。
一时，舆论哗然。在舆论压力下，才收回去。
拼命扩张权力，肯定不是冲着为企业服务去的。
等靠要，要政策。不少官员，张口闭口，东北贡献大，国家欠我的，应该给特殊政策，比如减税，最好搞个“免税特区”；而不是去想方设法挖掘自身动力。
振兴东北10多年来，给的政策，帽子还少吗？仅辽宁，辽宁沿海经济带、沈阳经济区、沈大创新改革试验区、沈阳综合改革试验区、沈阳经济区新型工业化综合配套改革、大连东北亚航运中心、物流中心、东北亚金融中心……
有那个国家给的试点任务完成好了？
服务意识匮乏，对企业多管理少服务。一位企业家给壹刀讲过切身感受：在东北投资，人家说，来我一亩三分地里赚钱，不得听我的啊!在山东投资，当地干部说，哪怕你就是个皮包公司，不也得解决个三五个人就业嘛。
大企业拼政治、中企业拼资源、小企业只好拼人情。
于是，各种检查，主要目的是让企业服气，然后揩油、进贡！
“大企业我不敢动，你这样的小企业，我还不敢收拾你？”一些基层执法人员叫嚣。
“我不敢投诉，一把赢、把把输！除非你不想干了！”一位小企业主倾诉。
3
如果说政府缺乏市场意识，还能理解，那国企也缺乏市场意识，不善于利用市场资源，则有一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年初，东北某省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省长直言不讳批评国企：这级别、那级别，不赚钱啥级别也没有用。你说你一个上市公司国企董事长，不想办法去资本市场融资，还找我要钱？
国企老总资金困难，不找市场找省长。这不是天方夜谭。
专盯市长、不盯市场。几年前，一次会议上，辽宁某国有车企老总谈到市场份额逐年下降，亏损加大，对着一堆市长，大发牢骚：自主品牌车企日子不好过，出租车是销售一大阵地。
你看看，咱这些城市出租车，有几台是地产的，一点政策好和补贴都没有。
“你这话就不对了，车质量不行、价格高，不能埋怨没有照顾！”几位市长反驳。
东北一个大型国有制药企业，改革前，不到5万名员工，竟然有近1700名“处长”。都盯着自己上面那个领导，就是没有人盯着市场，盯着客户需求。
领导说一句话，立马一路小跑，客户打投诉电话，爱理不理。
上海灵众投资公司总经理郝聚民在出席一次论坛时，演讲：
我给很多央企做辅导，有家央企我辅导他在北京、天津、四川、南京和东北的项目，在所有的辅导进程里面，我在东北遇到其他地方没有看到的事情。
这位企业中层干，部级别也不低了，告诉我说：
在国有企业我不需要干事情，一个月拿得钱和不干事情差不多，为什么要干事情？
我走了全国大部分的机构，第一次在东北听到这样的声音。
在东北，你很少看到国企公开招聘员工的信息，很多国企几乎十年不公开招人。
但你总是发现身边，哪个处长、那个厅长的孩子大学毕业，进了省里某某银行、某某交通集团、某某投资公司。
至于国企的中层干部，更是谈不上公开招聘。
这一点，甚至还不如央企。
手里好不容易来的一点权力，怎么能轻而易举放出去？
东北的国企，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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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观念的落后，是全方位的。
政府喜欢找权力，企业喜欢找市长，百姓喜欢找政府。
欠薪找政府，没有工作也找政府，小区物业不好还去政府上访。
政府强势，国企有脸面，民企最苦逼，导致百姓挤破头进入“体制”，不少人甚至是花十万二十万元，让子女进事业编制，或者入国企干一个可有可无的工作； 最次也得进政府部门当聘用制政府雇员，接电话、接访。
在东北查处的一些贪腐案件里，电视台、医院、银行，都有明码标价。电视台和普通医院是十万元，银行收20万元。
花十万元进到国企拿几千元工资，或者去政府部门当雇员，一个月到手2000多元。壹刀一度很难相信，这得多久收回“投资”？一些朋友给我指点介绍情况才明白。
在这南方很难想象。在杭州、广州，有这钱，还不如去创业开个小店。
在现实面前，百姓总是喜欢用脚投票。感觉只有进入“体制”，才有面子，才牛掰，才能在关系网中谋得一席之地。
几年前，在大庆油田、辽河油田，企业最头疼的就是职工子女安排，企业效益不好之后，减少了职工子女招录，不再是只要大学毕业就能进油田。
俩企业多次发生职工围堵企业办公楼事件，无奈，只好妥协，经过考试合格，可以录用一批。
“关系哲学”盛行、人情重于能力。在东北，不少地方和企业，提拔使用，更多看重的是关系，而非能力。
曾在辽宁挂职的北京的一位正厅级干部，在离开之前的一次演讲中提炼出“关系哲学”，来形容东北复杂的人情。无论是经商、就业、办事、升学、工作、看病，几乎都离不开托关系。“甚至买个真货，都要打招呼！”
9月28日，挂职沈阳市委常委、副市长的吴文学，在东北新闻发布厅经济讲堂，做了一堂“培养市场理念，打造伟大企业”的讲座。
吴文学分析：现在东北的问题在于“关系哲学横行，万事皆需求人”，表面上是营商环境的问题，根源上是理念的问题。
希望这善意的提醒，更是一记重锤，能敲醒沉醉的东北！
*作者：胡壹刀，自由身，东北人。理性看东北，真实观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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