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清的座右铭。

  【编者按:适逢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美国格律文化传媒集团全媒体平台携手上海东方网,联合全球多家机构、留学组织和华文媒体,跨越十余个国家和地区,隆重推出“中国留学生的四十年”大型专题报道,记录40年留学潮中40位中国留学生的命运与故事、奋斗与荣光。以海外学人的心路,见证中国崛起;以中国留学生的视角,回望改革开放。今日刊发第三十期,吕思清:东方帕格尼尼的魔弓传奇】
吕思清肖像照。
  距离音乐会开始只有几个小时,在中国国家大剧院休息室里刚刚结束排练的吕思清对着镜子再度拿起小提琴,琴弦与弓触碰的瞬间,千古传颂的中国爱情故事《梁祝》如彩蝶翩翩而来。
  这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无数次在中西方大地上响起。但如同初遇音乐一般欣喜,他眯着眼,完全陶醉于琴声中,他说,这是他和音乐独处的时光,也是每日的必修课。
  距离第一次接触小提琴已过去45年,从最初把筷子当作小提琴比划到正式登上舞台被称为“东方的帕格尼尼”,再到如今立志于传播音乐的大家,一把琴陪伴吕思清行走中西音乐殿堂,用音乐讲述中国故事,打开了中国音乐与世界的交流之门。
吕思清童年时期参加梅纽因青少年比赛获第五名,
与小提琴大师梅纽因合影。
邓小平的一句话 改变了他的命运
  就在前不久,吕思清在深圳举办了弦乐艺术周,他看到当地正在筹备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相关纪念活动,一时感慨万千,他的命运重要转折点正与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有关。
  1969年,吕思清出生于青岛一个热爱音乐的家庭,他也是为数不多主动要求学琴的孩子。
  “我应该是在妈妈肚子里就接触音乐了,因为我父母非常喜欢音乐,我两个哥哥都学过音乐,”吕思清说,“2岁的时候,我会在吃饭时一边哼小提琴曲调,一边把筷子当作小提琴比划着,到四岁半开始学小提琴。”
  当周围孩子都在沉迷于各种游戏玩耍时,吕思清只能一人呆在家里,一遍又一遍拉着小提琴,有时他也羡慕别的孩子,但只要拉动琴弦,他就自动屏蔽外界一切。这个习惯被保留至今,每天他依旧会坚持练三到五个小时的小提琴。
  旁人总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吕思清深知光有热爱是不够的,“音乐家确实需要一定的控制力和毅力,因为现在这个社会是很丰富的,所以每天找出与音乐独处的时间不容易。”
  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的这年,吕思清的父亲带着吕思清一路北上,当时先找到了中国音乐界元老、时任中央歌剧院书记的李凌,听完吕思清的演奏后,李凌称赞不已,认为他是个难得可贵的人才,于是又叫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几位负责人,一同听他拉琴。
  但当时只有8岁的吕思清不知道的是,针对要不要录取他,学院里产生了分歧,反对者认为他年龄太小不符合招生标准。
  后来,事情传到了邓小平那里,在一次接见外宾过程中,谈到人才培养问题时,邓小平自豪地说:“我们有个 8岁的娃娃,已经能拉外国的、大的小提琴曲,我看学校可以提前录取。”
  新华社就此事发了“内参”。原本只计划招收100多人的中央音乐学院,经邓小平特批,把招收名额扩大了一倍,还录取了一批少年音乐人才。
  音乐界的人都清楚的感觉到,虽然中国文革刚结束,百业待兴,但邓小平的态度,无疑意味着音乐界的春天已来临。
  吕思清正是这批幸运者中的一员,成为该院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从此走上了专业音乐之路。
  这段故事直到吕思清27岁时才从父亲嘴里得知。当时媒体蜂拥而至,但吕思清显得很平静,他并不想炫耀,深知自己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吕思清1996年在茱莉亚学院留学期间与老师迪蕾教授合影。
拉着小提琴走向世界
  《从毛泽东到莫扎特》(From Mao to Mozart),这部荣获1981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的纪录片跟随美籍小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Isaac Stern)到北京访问演出的脚步,记录了1979年,当时刚刚结束十年浩劫的中国,以及那些音乐神童们,这其中就包括了正在中央音乐学院读书的吕思清。
  他至今还记得斯特恩的到来给中国音乐界带来的巨大震动。
 “他代表了一种新的理念,我当时跟着他上大师课,其实很紧张,但他人很坦率,说中国学生技巧很好,但对音乐的理解还处在非常浅的状态,像莫扎特或者巴哈的作品,甚至在那个时候都没有正确的演奏方式。”
  如今回望,才会发现斯特恩访问的另一层深远影响。从此中国音乐之门缓缓打开,中国音乐家开始走向世界,11岁吕思清正好赶上,他被小提琴大师耶胡迪·梅纽因选中,到位于英国的梅纽因音乐学校留学。
  这里是全世界有音乐才华的年轻人的聚集地,吕思清所在的班级有47名学生,只有七八名是中国人。陌生的环境带给他的首先是物质上的冲击,中央学院里只有食堂才有一台电视,并且平时都被上锁,而在梅纽因学校里,电视随处可见。此外还有文化的差异,对一个人全面素质的要求和培养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986年,17岁的吕思清代表中国前往意大利参加第34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作为国际四大小提琴比赛之一,现场自然高手云集,所有人共同目标是——夺取已经空缺了12年的金奖。
  谁也没想到经过3轮激烈角逐后,最终的获得者是当时并不起眼的吕思清。他是第一位获得此奖项的东方人,西方媒体一片惊叹声,将他称为“东方的帕格尼尼” 。但在古典音乐尚未普及的国内,人们反应平平,吕思清的父母是从收音机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荣誉易让人沉醉,多少天才折戟于此。但吕思清并未停止脚步,两年后,他选择赴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读书,师从有“小提琴教母”之称的德罗希·迪蕾。
吕思清在英国留学时期照片。
  刚到学校时,吕思清感到有些受挫,“这个(同学)是什么柴可夫斯基的第一名,那个是西贝柳斯第一名,这个又是什么帕格尼尼,全是第一名,所以你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一切就是等于说从零开始” 。
  但好在迪蕾老师教导有方,“她经常启发我,很多时候你先不要受到作曲家或者是风格的约束,当然你是要在这个风格范围内,但更多的是去思考你要表达什么,你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要给人留下一种什么样的印象。”
  这种个性的发挥、自信的展现对吕思清而言,受益匪浅。他还试图去了解以往在中国并不熟悉的百老汇歌剧、芭蕾舞等多种艺术形式,这些看似与古典音乐无关,但思维视野的开阔性、文化的碰撞让吕思清的音乐体验如同交响乐一般日益丰富。
  在他看来,这正是在美国的所知所得。
吕思清1986年获得帕格尼尼大赛第一名。
他的琴声遍布世界著名音乐场所
  从“是金子就会发光的”到“金子要蹦出来”,在毕业后留美开始职业演奏家生涯,起初却屡屡碰壁的过程中,吕思清的思维发生了变化。
  他意识到在乐团异常激烈的竞争中,“不但要拉得好,而且要拉得比别人好很多才行”,同时还要学会展示自我,“不然很难获得这个机会,很难被人注意,”这与他受到的中国教育截然不同。
  直到1992年,经德罗希·迪蕾推荐,在美国阿斯彭音乐节上,吕思清接连演出了4场,音乐才华得到全面展现,使得美国音乐界知道了一个叫吕思清的中国年轻小提琴家,很多乐团纷纷与他签约。从此开始全球巡演,琴声遍布世界著名音乐场所。
  对于这些荣誉,吕思清很淡然。“你有一个好的机会你获得的一定的成功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你的时代过了以后,大家还能不能记住你的这个名字,在于你是不是在长久演奏生涯中,一直保持着一种好的状态,旺盛的艺术生命力,以及对于艺术执着的不断的一种追求。”
  在此期间,吕思清虽然人在美国但与国内的联系从未中断,但他的演出基本集中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去过的外国城市要比国内城市多很多。1993年,通过一个“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系列演出”的活动,他得以有机会到全国各地演奏《梁祝》,找回与国内音乐界的连接。他发现中国音乐界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音乐市场也不再单一化,音乐教育水平也在不断提升中。
吕思清获得使用帕格尼尼小提琴殊荣。
  对于改革开放,他有着更深层次的感受。“改革开放不但是经济上腾飞的开始,其实也是中国文化艺术的不断的走向辉煌提升的这么一个开始”。
  “国外的乐团,以及演奏家都来中国,尤其在这近十多年,我们的乐团,我们的艺术也不断在全世界通过演出、文化交流的形式,带给世界各地的音乐爱好者、艺术爱好者们。”
  一曲《梁祝》有不同版本,这与演奏者的阅历有关,如今快到知天命的吕思清或许再也拉不出20岁时的《梁祝》,但他决心要在琴弦之间超越自我,把每一次演出做到极致。“有一个著名的电影导演曾经说过,我最好的一部电影是下一部。我们也经常说,我们最好的演出是下一场,倒不是说真的是下场,而是说我们觉得永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揉弦、滑音这些技术上的改变或许听众并不知晓,但他能感受到,“这块听起来是舒服的。”
  这些年吕思清的理想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初学琴时,他想成为帕格尼尼;后来,他意识到能够不辜负上天赐予的才华便已足够。而今他更乐于称自己为音乐的传播者,把快乐和美的感受分享给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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