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章之前,我至少问了自己100次:
我写这篇文章,是因为我真的有话想说不写内心不得安宁,还是只想蹭蹭崔永元的热点?
当我内心第100次的答案依然是“我想写、我有话想说、我不写我后半生内心不得安宁”以后,我才开始落笔这篇文章。
今天说说崔永元。
崔永元绝对是个疯子。
他曾经是个多么风光的人啊。
央视最受欢迎的男主持人,风趣幽默有深度,能走心,也能插科打诨。简直是上天的宠儿。
全国上下想嫁给他的女孩,不亚于现在的吴亦凡。
我也曾经很喜欢崔永元。我心心念念想考中国传媒大学,不过是希望能听他讲一堂口述历史。
但是某一天开始,他突然就疯了。
他先是抑郁了,离开了央视。
过了段时间,他突然跳出来,开始揪着转基因的事情不放。
开始还有人认真听他说,但时间久了,舆论开始倒戈。
毕竟发展得这么快,转基因技术迫在眉睫,他却要逆潮流逆历史。是不是很招人烦?
他跟复旦的教授辩论,又带着团队去美国鉴定。最后大家发现他的团队就是个草台班子,拍的纪录片也不客观。
这下他更招黑了。
慢慢的,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骂他傻逼的人越来越多。
再后来,都没人骂他了,都变成了看他笑话的人。
消停了没两年,他又突然出来了。
这次他不撕科研人员了,而是选择了向冯小刚导演开火,顺便带出了一连串的演艺圈大佬,以一己之力单挑整个娱乐圈。
大家一开始都报着吃瓜的心态,没多想。
然后他开了个直播,直接对着现在最有话语权的95后年轻人喊话:
“我想给那些小屁孩说,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爸你妈你爷爷你奶奶,你崔叔叔那时候比他火多了,真的是最火的了,要不然他能蹭我们吗,对不对。”
他想让年轻人知道,他不是在胡说八道,大家应该相信他。
后来这事儿呢,有人道了歉、发了声明,我们都以为这事儿过了。
结果,突然一夜之间,证据一个接着一个。他直接把某知名女星直接推上了罚款8个亿的热搜。
到这里,大众才算是真的醒过来了。
小崔这次真不是在胡闹,而是认认真真地在揭露一些可怕的东西。
事情还没完。
前两天,他揭露出了更多的人,牵扯出了更庞大的利益集团,甚至开始举报更大更可怕的力量......
当然,他做的事情,也不出意外地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在文章里说,已经收到了数十封恐吓信,说要杀他。
崔永元是真的病了。
自从他抑郁辞职以后,他这一病就是十几年,再也没好过。
他不但病了,还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错。
他还活在他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新闻梦里。他老了,而且偏执,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他已经不懂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了。
如今的世界,是个非常功利的世界。
如今的人,都是非常功利的人。
是,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以及无数跟我一样的人。
我们特别会明哲保身和自我麻痹。不信你看,那些文人发达一点以后,立马撇清关系,“我不是个文人,我只是个商人,我可没那么多情怀。”
我就是个这样的典型例子。当我无数次站在正义感和商业的路口时,我都会跟自己说“我只是个靠写字赚钱的商人。”
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原谅自己。
我们都不需要经过什么苦难,只需要尝到点甜头,就会舍不得这份甜头,利索地向现实妥协。
想通了,谁欠了多少税,被罚多少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也不是我的。
我只要能赚到去吃火锅旅游买包的钱就行了。
情怀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不如刷刷抖音看看帅哥,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世界这么大,那些令我们痛苦纠结的声音完全可以选择不听。
不听,就能浑浑噩噩,但是却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了。
崔永元在文章里写:
“就这样,我的危险来自四面八方。崔永元,你怎么会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其实,如果崔永元跟我想得一样明白,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痛苦。
如果他也选择浑浑噩噩地活着,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他不用跟一帮大佬们撕逼,而是和气地做朋友,过个生日礼物都是跑车级别的。
他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买上一个带着高尔夫球场的别墅,天天骑马晒太阳跟女儿老婆一起安稳地过日子。
他不会抑郁。
他的女儿不会被暴露信息,他的家人不会被推入危险,他也不用遭受恐吓。
他会过上世界上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生活。
但他却选择了另一条死路。
明知浑浑噩噩可以过得好一万倍,但还是要坚持醒着。
哪怕这份坚持的代价,沉痛得让人毛骨悚然。
柴静曾写过一个关于崔永元的片段:
今年年会,他仍在台上。 只是没有象《分家在十月》那样的片子了。 “评论部,现在也得了抑郁症么?”他站在台上说。 底下悄然无声。 这一场年会,他亲自张罗,请了赵本山,郭德纲…一个部里的小小年会,不知他花了多少功夫。
但是陆陆续续,台下的人有些走了,或是打着手机出去了。 最后一个节目,他请来罗大佑。 罗大佑一直坐在场下,喝了两瓶酒,一直到11点多上场。 大佑也不登台,踩支凳子抱住吉它。一束光。 对着话筒说“小崔,不怕,我也抑郁过,不是我们有病,是这个时代有病。”
是啊,我开始思考,到底是谁病了?
真的是崔永元病了吗?
他把青春奉献给了央视,因为那里曾经充满曙光;他把中年给了抑郁,因为他渐渐看不到曙光了;他把晚年献给孤独的反抗,因为他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的光了。
我们说他揭露的是阴暗面。他却说,那明明是光天化日下的现实。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干净的世界。他害怕等不到了,于是动手去改变。
他什么都不怕,即使一无所有。
认识崔永元之前,我以为“蚍蜉撼树”是一个只会出现在语文试卷里的成语。字典里说,蚍蜉撼树是个贬义词,说的就是那些人不自量力。
但是崔永元的文学那么好,能不知道“蚍蜉撼树”是个贬义词?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比谁都清楚。
他知道,但他还是选了当蚍蜉。
崔永元这个疯子啊,崔永元这个疯子啊,崔永元这个疯子啊。
我突然好感动。何其幸运,如今世上还有这样的疯子啊!
崔永元的疯,让我想起了另一群人。
他们,已经消失得太久太久了。
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一个特殊的时期——民国。
那时候出来的一代学者和文人,生活在一个很不一样的时代:新旧交替、中西碰撞,风云际会,因而形成一种与如今迥然不同的风度、气质、胸襟,他们不失风骨、不畏强权,底子上都有一个“士”字守着。
他们被后世,尊称一声“先生”。
去年《无问西东》上映,这些人依次出现在大荧幕上,我在电影院热泪盈眶。说来讽刺,看看如今的学者文人,哪里还有半丝那种风貌。
我时常感叹一句话:如今世上再也没有先生了。
可如今,我却在崔永元身上,看到了先生的影子。
许多人都不懂崔永元为何不好好过日子,要为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抑郁终日。
我却想到叶公超先生。
身为民国最有名的文学家和外交家,他一生风光。却在一次重要投票时因为自己的血气,跟蒋介石作对被罢职。
 叶公超晚年幽居台湾,每天沉迷书画。看似悠闲,却依然心系家国。
“怒写竹,喜写兰”,只是,写竹远多于写兰。
当我们都变得急功近利时,崔永元说他对“几个亿”“几十万”的奖金提不起兴趣。
那难道不是张季鸾先生?
作为新记《大公报》创办者之一,民国时期最具声望的报人,曾创下新闻界的标杆“不党不卖不私不盲”,曾先后被袁世凯和段祺瑞抓入牢中。
1925年,他被担任河南军务督办的胡景翼推荐为陇海路会办———一个出了名的“肥缺”,可他到任不足一月就挂冠而去。
只留下一句话:“不干这个劳什子,还是当我的穷记者去”。
崔永元收到威胁函,依然没有要低头的迹象。
那是邵飘萍。
作为民国第一记者,他说“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他在《京报》上讽刺张作霖“一世之枭亲离众叛”,且退回张作霖的30万元“封口费”。
自言“张作霖出30万元买我,这种钱我不要,枪毙我也不要!”
崔永元病了,那他在什么时候好些呢?
在他一次一次说出真相的时候。
张申府,民国时期最有名的哲学家。
他86岁那年,舒衡哲提出想去采访他。张申府回答说:“我也希望这样,很希望这样。我们一定要坦率地谈,说出真相的时间不多了。”
访谈前张申府不舒服,“眼神模糊,在陈旧的帽子下游移不定”。但经过一下午的谈话,他变得“双目炯炯有神,精神亢奋”。
舒衡哲不由感叹:“记忆能治病,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崔永元何尝不是一样?
只有说出真相,才能治得了他的病。
柴静还写过一段关于崔永元的话:
我隐隐地有些不安。 我只能对他说他不能放弃,因为我们需要他。 并不是因为他有名,或是幽默,而是他代表着我心中评论部的“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 还有他身上的真诚,和绝不伪饰,有了这个,他才有勇气和智慧嘲弄那些可笑而巨大的东西。他就站在那里。站在历史的长河里,从一开始站到最后,没有走开过。
《民国那些人》里作者写:刘文典死后,世上再无真狂人。
但这一句“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以及崔永元今日的所作所为,算得上“真狂人”。
也配得上“先生”两个字。
如今世上这样的人太少了。甚至我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我以为我们都学会了装聋作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冲出来冒着危险说真话,以为世上所有的热血都注定会败在现实面前。
可崔永元来了。
所以今天,我尊称崔永元一声“先生”。
崔永元先生,其实很多次,我很想有机会能站到你面前,亲口问你一句:崔永元啊,你到底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执着?
直到昨晚,我重看了一次电影《十月围城》。
电影讲的是1905年,清廷知道孙中山先生要去香港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于是找人暗杀他。然后一群香港拥护民主的有志之士,拼死保护孙中山。
其中有一个片段,是一个男生决定要做孙先生的替身——这相当于选择了死。
他的朋友不理解他,让他别去。
他说了一句话:
“我得去。
你说过,你一闭上眼,梦里就是喜欢的姑娘。
而我一闭上眼,就是中国的明天。”
多么幼稚,多么冲动。
却那么动人。
同样,这篇文章肯定也会被很多人说幼稚、冲动。
但没关系,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崔先生,若是有缘,您或许有机会看见晚辈写的这篇文章。
谢谢您先生,让我愧疚得无地自容,让我意识到内心曾经的那点坚守和骨气是多么不堪一击,也再度唤起了我心中那些没有消磨殆尽的心气。
放心吧先生,你对着我们年轻人喊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我相信不只是我,还有无数年轻的90后95后都听见了。
但是先生,看您在最新的文章里写到一句话:
“昨晚,梦见了远在天堂的父亲,他说,记住三个字:不能退。”
靠一个梦支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崩溃与焦虑?
先生若是有缘看到这篇文章,望先生少些焦虑。
我们热血还没凉。
我们心中也还有对世界的坚持。
我们也不全都是胆小怕事冷漠麻木的人。
我们也能站在你的身后。
望先生保重。
这次,我不想听那么多大道理,不想评估什么支持您的风险,不想担心会得罪多少资本。
我就想告诉您,“不能退”三个字,我陪您一同记下了。
不为别的。
只是因为,我在看完您所有文章的那天晚上,久久地不能入睡。
因为那晚。
我一闭上眼,就是这个世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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