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司马推送的第 862个与众不同的人
家人,似乎是世界上最不能选择的一种关系,因为血缘,所以至亲。
但是有这么一部片子,拍的是在北京有一间院子的老房东,和独自上大学打拼的年轻租客,一开始水火不容,看着看着,却看到了我们家人的影子。
当你真正把另一个人看进眼里,打破那道人和人间的墙,原来我们,也可以为自己选择家人。
要说全中国有谁最难讨好,常年大隐于市、人称窦仙儿的窦唯,大概算一号。
然而每一次出场、露面、甚至是坐地铁,都能养活一波媒体的窦唯,却极其罕见地,看过粗剪录影带后,当即答应为一部无明星、200万成本的电影,制作所有配乐。
对,所有。
混录的最后一天,窦唯从外地赶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已是晚上12点。片子成本少,这是混录棚租期的最后一天。为了让全片以最好状态呈现,他持续工作到凌晨。
因为稀有,所以难得。而所有看过片子的观众,也只会说,这部片,值得
而这部片子,拍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一个多月的房租热议中,因为长租公寓、中介的介入,而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一对关系:
房东和租客。
随便搜一搜,网上大把帖子《你们遇到过这样的奇葩房东吗》《极品租客让人精疲力尽》。比租金更让人疲惫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这部片子呢,恰好,房东很是有「奇葩」之处,租客也不是善茬。这样神奇的一对,却打动了包括窦唯的无数观众,网友打出8.6高分,国内国际电影节斩获诸多奖项。
正如窦唯所说:因为它接近真实,所以我喜欢。
恶房东和坏租客
雪地,北京胡同,胡同里的一个破院子。房东是典型的北京老太太,身子埋在大黑色羽绒服里,双手揣袖口,半银发别耳后,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
看人时从下往上打量,眼神是我们在老人眼睛里常看见的:提防
老太太和老姐妹
而这个披着厚军大衣,冒雪蹬自行车找房子的女孩儿,每蹬一步都特别费力。就这么走到了老人的防线跟前,脆生生地说,我要租房。
她拥有一双迥异于老人的清澈眼睛,年轻的眼睛。
老人一指,去吧,指了一间闲置的破房子:青砖地,满地旧报纸、破席子、纸箱,两扇窗户关不严实。她心里明白,穷学生嘛,没有太多选择空间。
对于租金,她同样掂量得清清楚楚:不能太低,地理位置好啊。也不能太高,毕竟是穷学生。
小马想还价,老太太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嫌贵?再找别的地儿去吧。小马瘪了瘪嘴,掀帘而去,随后,如老太太所愿的,拿钱来了。
老太太吐了口唾沫,数了数钱。
在大多数房东和房客的讨价还价中,房东,都是占据了话语权的那个。
独自来中央戏剧学院上学的小马,一个人很能折腾。
搬行李,小跑向「新家」,找来木板,铺上整洁桌布,用砖把小窗砌起来,擦窗子,扫干净院里的雪。
瞬间,原先的破屋子就不冷清了。
「几十年了,这院也没这么热闹了。」老太太看在眼里。
老太太在这院子里住了一辈子,院子有方圆,老太太有规矩。她也结结实实地,教育了小马自己的规矩。
两个人的第一次矛盾,起于废品。小马把原先屋里的报纸、纸箱、席子卷起来,卖了破烂。
「你把我屋里什么给卖了?」「废品。」「废品我还要呢。」小马急忙跑出去,收废品的已经走远。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手里的一叠纸票。
看见没?即便是废品,所有权也是我的。这是房东给小马上的「第一课」。
而小马在这场博弈中,取回存在感的方式是,朝门上钉了一张颇现代的海报。
小马要做饭,怯怯地问了句,老太太闭眼休息,不满道,你换煤气罐?
小马没放弃,登登登跑去买了个电磁炉,老太太乐了:那多费电啦,电比煤气贵。
最后以小马煮菜时,紧紧地盯着煤气表告终。
第二堂课:你们年轻人的方法在我这是行不通的。结束。
矛盾爆发在电话上。孤独的老太太,一个月到头没几个电话好打,小马呢,交际多,寻呼机一响,就要打电话。
第二次打时,老太太不乐意了,用手在桌上敲了两声,「交钱,三毛。从现在开始收费了,和外面一样。」
小马要求装分机,申明自己有装电话的权利。
「你有什么权利,我是房子的主人,让你住你就能住,不让你住你就不能住。」老太太不让步。
老太太的电话表:这就是她所有的交际圈了
钱的问题,最终由钱解决。小马提出自己交大部分电话费,终于绑好了电话线,安好了电话。
没想到,这根多出来的电话线,成为了二人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老人睡得早,晚上电话响了,她那头也能听得到。不懂其他解决办法,就把电话线掐了。
小马一下子点着了,还摆出话费单,怎么由我交话费了,你就拼命打电话呢?
你是个坏老太太,怪不得没有人伺候你!
你是个不咋地的姑娘,没小伙子会娶你!
两个人都寸步不让。老太太气得直哆嗦。
小马的屋子漏风,晚上冷得睡不着,自己买了供暖设备,没想到出门后被发现了。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偷用暖气,还偷我的电,整条胡同都断电了,曾老的房子快着火了。你想把我烧死啊,我这是引狼入室啊!」
一个月内搬走!老太太下令。一老一小的关系,彻底陷入僵局。
破冰
先是老太太的孙子出现,知道自家奶奶脾气倔,打了个圆场,电话接上了,屋里电话也能在晚上关掉声音。「快过年了,别赌气」。
 这个年小马不回去,戴着红色毛线帽,又骑着自行车噔噔噔,车筐里装了一堆红色年货回来。
倒着把「福」字钉门上,毛笔蘸胶水贴上「天增岁月人增寿」的春联,喜庆小灯笼一个个挂起来,冬日里萧索的小院一下子就暖起来了。
老太太心里美,嘴上很傲娇,还有好几天呢,「沉不住气,憋不住屁。」
还逗她,刷牙时间太短!小马反驳,时间够了。老太太说,我年轻时也这么想的,50岁就戴上了一口假牙。
本以为关系就这么渐渐缓和了。一通打向贵州的300多块的电话,两个人都觉得是对方打的,都觉得自己冤枉。
老太太再次气得让她走,「我受不了这份气,我也不挣你这份钱。」「你忘恩负义,认钱不认人!」「说得对,都到这岁数了,可不得认钱吗。这年头啊,只能顾自己,顾别人有用吗?
小马眼泪哗一下下来了,负气离开。老太太拿着拐杖,把灯笼、春联通通打掉。
没想到,电话是孙子打的。老太太知道自己冤枉了小马,先前定下来租房的,也不开门了,把房子给小马留着,打掉的灯笼又一个个挂起来。
除夕那天,外面在放烟花,电视里在放春晚,身旁没一个亲人,老姐妹送来鱼,一句话,道出凄凉,「人家过年,我过日子。」
等到小马回来。老太太第一次妥协,从在屋内喊,到在屋内敲拐杖,再到小马屋前敲。「笃笃笃」,一步步,总算把小马喊出来了。
那之后,老太太和小马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置换。
老太太失去了房东这个身份的庇护,逐渐成了一个老无所依的、孤独的、需要小马的普通老太太。
中戏上学的小马,要拍作业「老太太的一天」,把刚睡觉的老太太摇醒,烤馒头片,晒太阳,伸懒腰,打电话给女儿,电话没通。
拍完这些,没题材了,「都快入土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啊。」她坦白自己闷的时候,就期望来个收破烂的、收水费的、走错门的,说说话,解解闷。
和老姐妹采访,原来老太太年轻时,当过兵,骑过马,救过伤员,抽过大烟。丈夫结婚第二年就走了,一辈子没有孩子,只收养了一个女儿。
所有的孤独和防备,都有了解释。
独自来北京上大学的年轻人,和空守屋子的老人,两个人开始彼此温暖。
小马带了个大白熊公仔回来,抱着白熊笑得弯腰,「像不像你。」一看,都是小瘪嘴,还真有点像。
说把头左扭十下,右扭十下,
对身体有好处。
老太太面上不说,
等小马走了还是偷偷做起来。
偷鸟蛋惹老太太生气了,
就做鬼脸哄她。
过一会老太太又把小马喊过来,
「那么使劲地做怪笑,脸能不疼吗?」
想吃蛋啦,拿走。
说着,拿出一碗鸡蛋。
小马生病了,着急给她熬姜汤,
自己还不好意思送,
让老姐妹送去。
小马还雄心万丈,想要改造老太太死板压抑的房间。
先收拾了一轮,改装后,记电话的纸、衣服都找不着了,小马只得又把东西全部归位。
小马不死心,找来自己的旧挂画日历,给墙上贴了一圈。老太太终于点点头肯定,「嗯」。
没想到,「我看着那些画,睡不着怎么办?」老太太上门,「我求你了,能拿下来吗?」
小马撕掉其他的,留了一张,还走了老太太的主心骨——一张旧菩萨挂画,「这次听我的。」固执的老太太,低头了。
也许不知不觉,小马对她的意义,已经超过了那张陪伴大半生的挂画。
这不是终点
年轻人的世界总多变动,不似老年人一成不变。小马因为和男朋友吵架,跑出去了几天。
回来时候,老太太说,怎么说走就走啊,连个电话都没有。怎么都这样?
老太太口里的「都这样」,指的是自己的女儿。
全片女儿的第一次出现,就是挎着小皮包烫着头发,用电话大嗓门谈业务,撂一句「想吃什么给我来电话。」走了。
老太太呆呆地「哦」了一声。
兴许是体会到老太太的孤单,
小马花了更多的时间来陪着老人。
孙子结婚的那一页日历没了,
老太太心里慌,
小马用A4纸裁了一样大小的,
照样描上去。
洗头、剪头发,捶背揉腿……
小马开玩笑
「一会还给你做足底呢。」
做饭时候,老太太说,「厨房装修一下,以后做饭你就用厨房吧,咱俩一块用。」
没想到,银杏叶黄了,这个「以后」——也不会来了。
小马租到了更大的两室一厅,和男朋友用三轮,搬走了所有家当。
小院,又空了。
老太太把她原本心尖上的菩萨挂画收起来,这张画,再也不是她的寄托了。她的寄托,是小马。
又回到了从前,一坐,就在门前坐一整天的日子。等收破烂的、查水表的、走错门的上门。
小马来收最后一点东西,老太太像个小孩儿似的,一遍遍确认,「真搬走啦?真搬空啦?就这么搬空啦?」
小马心里难受,也只能承诺,以后多看看她。毕竟年轻人的生命都要持续向前。而老太太的生命,却留在了原点。
小马一走,老太太就病了,心里明白,话却「啊、啊」说不出来,拄着拐杖也难行进,需要人搀扶。
小马和老太太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告别。
孙子结婚,要搬进北京市中心这个院子,老太太,却被一家人送去了养老院。
老太太紧紧攥着她手,舍不得放开。
全片只出现过两次的女儿,表示很新鲜,「和一外人,比和自家人还亲。干脆,把老太太带你家得了。」
这是第二次告别。
又是一年冬天,小马带了一大包药品,去看老太太。见面无话,老太太只能一遍遍抹眼泪。
这是第三次告别。
「人生的每次告别,都是死掉一点点。」
最后一次听到老太太的消息,是在人流中。小马接了一个电话,随后失语、蹲下。
北京城里有个没几个人知道的老太太,没有捱过这个冬天。
虽然故事以老太太的离去告终,司马却想到了《寻梦环游记》中一句台词,「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尽管随着小马生命的向前,老太太命运的流转,「我们俩」没有一直在一起。
但是小马出现了,小马记住了,老太太的生命,在小马那里延续了下去。直到小马生命的终点。
司马曾经写过的纪录片导演黄惠侦说,「没有一段关系,是理所应当的。」
父母和子女,爷爷奶奶和孙辈,这样的亲属关系,并不会构成理所应当的亲情基石。
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去经营。老太太被名义上的亲人送走,却紧紧地拉着小马的手。她可是很「精明」的老太太,心里什么都明白。
愿意陪着她,改变她的生活,顾念她的健康,这样的小马,在她心里已经是家人了。
而只是匆匆来去,只记着老太太基本生理需求、却忽视了她也是个人、也会孤独的「家人」,在这种假性亲密关系中,自然只能渐渐沦为「房客」。
生老病死,四季流转。独自来北京上学的小马,独自在小院老去的老太太,和所有人一样,承受着生活的孤独和冷。
但他们彼此放下现代人固有的疏离和冷漠,给了彼此温暖。
近些年,很流行一句话,「房子是租来的,生活不是。」
司马还想再加一句,「生活是冷的,人不是。」
饰演小马和老太太的宫哲和金雅琴,二人在片中贡献了精湛的演技。金奶奶于2016年离世。但她的生命会随着这个可爱的老太太而存在。向金奶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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