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老张还是会想起曾经在大学时看李毅吧的那些下午。

“D8对我人生的影响很大，以至于之后无论是任何的论坛或者网站，都无法给我那样的震动了。”小李如是说道。
“那时没有水贴，你可以在网吧不玩游戏逛一通宵都不会觉得无聊。”柱子这样回忆。
“D8”是“帝吧”的戏称，真名叫“李毅吧”，是百度第一大贴吧，号称“百度卢浮宫”。
关于它的传奇，要从一句话开始说起。
2004年，李毅与主帅迟尚斌意见不合，后者称他是“球霸”，愤然辞职。迟尚斌卸任那天早上，李毅睡醒下楼，记者问他感受，他揉了揉眼睛，沉吟后说道：“天亮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彼时的李毅，自认为是严肃、正经、认真的。他所不知道的是，这样一句看似平平无奇的话，即将要登录贴吧，开始某种宿命般的一场革命。
从此，“天亮了”，不仅成为中国足球朦胧诗的开端，更成为网络内涵文化的滥觞。
2005年，李毅在一场胜仗后自豪地对记者说，领先时，应该像亨利一样把球护起来。媒体将这句话凝练为“我的护球像亨利”，网友们便戏称李毅为“大帝”。
有意思的是，李毅总能说出一些令人回味无穷的话，在当时无不成为头条，“大帝语录”风行网络。为了躲避删帖，黑粉们只能以春秋笔法，明褒实贬。比如广为流传的《李毅大帝本纪》：
“李毅尝喻语众人曰：吾之于中国，堪比亨利之于法兰西，舍甫之于乌克兰，幼罗之于巴西；吾之护球，似亨利之甚甚矣。亨氏闻此言，感而栗，不能言，泣不能已。幼罗闻此言，赧甚，顾自之成就，皆不足道也。舍甫闻言，立厥。世人闻言，皆拜曰：李讳毅大帝。”
这段以史记口吻撰写的段子，用今天的话来讲，可以说是高级黑，而在那时，被冠以“内涵”之名。
“内涵”是“天亮了”的高级形式，它的出现，标志着“李毅吧”枯木逢春，拥有了真正的灵魂。
在“李毅吧”，“内涵”是一种高级表现手法，普通人乍一看莫名所以，甚至破口大骂，熟悉的人却能拍案叫绝，会心一笑。
占领“李毅吧”的新主人们，无不幽默地将自己成为“毅丝”，并为贴吧创造了一个别名：帝吧。他们标榜“内涵”，讲究的是一种充满智力优越感的戏谑调侃。
反偶像反权威，善于讽刺挖苦，钟爱发表意见，精力旺盛，作战能力强，是毅丝们的共同特点。
正话反说，反话正说，一语双关，借用典故，深谙“内涵”精神的楼主们，炉火纯青地使用着这些手法。
“吾有故友屌似卿，如今坟头草丈青”，“你是个好人”，“男默女泪”，“干了这碗热翔”……这些网友们至今仍如数家珍的名言，全都来自帝吧。
此时的帝吧，已不再是等闲，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距离所谓的“卢浮宫”还有距离。
“给我含毅个”“ 开开550”“鲁智力很深”等人的出现，象征着帝吧“内涵”文化的进入成熟期，因为帝吧文学时代已经到来了。
“他依然向往着长岛的雪，向往着潘帕斯的风吟鸟唱，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长岛是没有雪的。”《长岛的雪》最后如是写道，说的是理想与现实的困境。
“她是别人的小张，却是你的小丽；她是别人的小丽，却是你的小张。”有人这样评价《小张与小丽》，指明爱情的荒谬与无奈。
《网管》更像是小说版的搏击俱乐部，又仿佛“三和大神”的真实写照，生活是无尽的困境，无论怎么挣扎，你都走不出来。
《长岛的雪》、《小张与小丽》、《网管》，并称为帝吧三大神文。
那时的毅丝，不仅热爱原创，喜欢恶搞，更是异常团结，著名的“621爆吧事件”就是这样发生的。
反偶像反权威凡事习惯于消解和质疑的男青年们，遭遇到了对偶像顶礼膜拜时刻捍卫的粉丝少女。
没有什么是不能黑的，秉承这一原则的毅丝们，在超级女声最当红的时候，戏谑恶搞了李宇春，直接导致玉米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们以人身攻击为由向百度管理员发起投诉，李毅吧吧务团队悉数被撤。在毅丝们看来，玉米们的行为是权贵阶层偕同执政者对平民的倾轧。
失去家园的毅丝们决定奋起反抗。
2007年6月21日晚，在毅丝们鼓动下，无数早已对玉米们心怀不满的人集体涌入李宇春吧，宣泄内心愤怒。当晚，李宇春吧被刷屏1900多页，被爆近100000帖，多次陷入瘫痪。
在内涵之外，帝吧更多了一层反抗精神的色彩。此后，多次著名“爆吧”事件，均由李毅吧担任统帅。
从2007年到2010年，帝吧进入最辉煌的时期，当之无愧稳坐百度卢浮宫的位置，当时的口号是“日日李毅吧，天天笑哈哈”，大家一打开就是一个下午。
事情在2010年下半年起了变化。一个叫做“NC 儿童乐趣多”的 ID 横空出世，屌丝文化在李毅吧彻底爆发。
经历过百度卢浮宫时期的毅丝们，自诩为精神贵族，极为反感这种贱格的称呼。用冯小刚的话来说，屌丝是什么？不就是 JB 毛吗？
“NC 儿童乐趣多”不断在贴吧发文，内容高度相似：穷矮矬屌丝，默默追求与守护着心中的“女神”，然而“女神”在享受屌丝给予的同时，各种拒绝屌丝的示爱，却心甘情愿委身于“高富帅”，任由他们玩弄，最终沦为“黑木耳”。
第一人称的叙述，加上生活化的口吻，使得读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时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人人自称屌丝。
自视高贵的老毅丝们无法容忍这种风气，立马发帖攻击，得到的是群嘲，“给贵族老爷们跪了”，“老毅丝真高贵”。
2011年，贴吧干脆取消了会员发帖门槛，李毅吧会员数由4万猛增至40万。而口号也随之变为“众人皆帝”，如同网易的“有态度”变为“各有态度”，其实就是再无态度，再无内涵。
如今的帝吧人数已破三千万，但放眼望去，尽是炫富、秀身材、大水贴、地域黑的天下，内涵一去不复返矣。
“帝吧亡了，这是庸众的胜利。”一位老14级毅丝感叹道。
也许，一切不过是毅种循环而已。
往期精选：
快播终于破产了，你是不是也欠它一个会员？
砍人反被砍，这一届社会人不如老实人？
2018消费降级指南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