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隐隐间,他觉得有些不妙,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几个人正逼过来,想要对他进行“擂肥”,在翻遍了他的口袋和书包仍然一无所获后,给了他两巴掌,踢了他两脚,就让他滚蛋了。

那是1995年,小张感受到了人生中最初的暴力。
这种拦路抢劫的行为,我们可以叫路霸,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路霸们的作案方式十分粗暴,但玩法却颇具创意。有的在路边摆副棺材,一群妇女装模作样哭天抢地,说是亲人被撞死了,肇事车辆都有嫌疑,来往的车辆要掏钱表示,不给?那就跟亲人一起陪葬吧。
有的是在结婚,就结在路当中,新郎新娘都就位了,就等来往的“客人”了,车辆一到,就会恭恭敬敬“请”他们下来,然后伸手要点彩礼钱,不给也不行,一秒钟,他们就能从彬彬有礼变成凶神恶煞。
成本最低的,是在路边摆点土特产,扔点土豆,洒点玉米,只要路过,压坏一颗赔一千块。不要说什么车技,漂移,F1车神来这里,也只能沉默。不留下点什么,是断然不能通过的,是钱还是手,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另一种叫车匪,顾名思义,也就是在车上抢劫。很多人开车,开着开合车就不见了,人也不见了,渺无音讯了,那多半是遇到了车匪。
一辆大客,装五六十人,到了饭店门口,就停下来。一帮孙子手里拎着家伙什,东敲西打,赶人下车吃饭,不肯下车的,很快就鼻青脸肿了。
至于吃什么,不重要,无非是白菜萝卜,馒头米饭,可以用“猪食”来形容。重要的是一顿几十块,堪称史上最昂贵的盒饭。司机自然另开小灶,有酒有肉,而且免费。报警?省省吧,你会自己的不成熟而感到羞愧。
和他们相比,青岛大虾,简直就是良心饭店。
停车吃饭还算是仁慈的,顶多是小小开胃菜,客车惊魂才是硬核大餐。
车匪们会混入旅客中,时机一到,拿起装备,瞬间变身,不仅抢钱抢财,遇到个别姿色不错的,二话不说,强奸之。
还有抢大货车的,全村男女老少集体出动,分工明确,手法狠毒,精细化作业,产业式经营。钱财货物包括车全部卷走,司机灭口了事。那些年,他们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车,自己都数不清了。
这么说吧,在九十年代,你开个几十万的到处晃悠,在车匪路霸们开来,你不是观光的游客,而是一台不设防的移动运钞车。
那就不坐汽车,不走长途,坐火车行不行?在火车路过某号称匪城的地方时,列车员会十分紧张的对车上的乘客喊话: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请注意,现在正有一大波车匪向这边涌来,请看好你的贵重物品,行李和财物。
话音还未落,只见黑压压一群人奔过来,翘开窗户,逮到什么都往外面扯。同时,列车员还要阻止他们暴力打开车门,一旦上车,后果不堪设想。
要说真正的暴乱集中地,那还要数中国的南大门。
广州火车站,九十年代的邪恶轴心,打工子弟的梦魇之地,至今仍有不少人听过它的恐怖传说。
一个字形容广州火车站,那就是大,广场四万多平米,中间挂着一枚巨型电钟,两旁的“统一祖国,振兴中华”八字标语,闪闪耀眼。
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南中国的大地,数百万“淘金者”斗志昂扬地奔赴广州。
出站后,面对浩荡的广场,他们却茫然四顾,不知去处。
随着人潮一并涌入的,还有款式多样的肮脏、凶险和犯罪,各种恶性新闻四散传播,广州火车站开始成为一块人们心目中的不祥之地。
“不要停留,不要围观,不要说话,不要理会任何人”,这是广州火车站的“四不”原则,它仿佛是一种古训,凝结着父辈们的经验和教训。每一个即将踏上征尘的小伙子,临行前,都会得到父辈们的谆谆教导。
有调查记者在24小时内,亲眼目睹了如下纪实:
一名暨南大学的教授趁找零钱的工夫,近万元的行李不翼而飞;两名男子被抓现行后,用长木棒将便衣打得满脸是血;十七岁模样的男孩被巡警掐住脖子,咳出一对咬瘪的耳环;湖北的乘客刘清林在候车大厅倚着墙打盹,醒来后缝在内裤上的3800元不知去向;一名湖南妇女花800元购买了一块假黄金;女厕所出现了一个假票批发站;入夜后,一个饿晕过去的瘦小伙被抬入了休息站......
当时去广州火车站去采访的记者,出发前都会参与壮行会,大碗喝酒,以表决心,风萧萧兮易水寒,能够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凌晨五点,广州火车站熙熙攘攘,“罪恶之城”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抢劫、偷盗、诈骗、贩毒、卖假票、高价勒索等各种营生准备开张,他们仿佛磨刀霍霍的刽子手,满脸凶光地看着即将待宰的旅客。
勒索抢劫无处不在。1995年,一名记者在广场被勒索时,不远处的城管看到了,却选择袖手旁观,因为“我帮了你自己也没命!”;1998年,一名上海人广场遇敲诈,两个大汉拦住他:“你不知道这是广州火车站吗?把钱拿出来!”
就算你什么都躲过了,“惊喜”依旧会在前方等着你。1999年,一位东北游客因拒付398元电话费,怒喊“就算打到美国也不要这么多!”,被四五个人一顿海扁,直接打断了脚。
令人心惊肉跳的混乱无序,并没有阻止人们南下的步伐,从每一年的春节开始,暴乱指数如同物价上涨一样,疯狂升级。
九十年代的中国,失业,通胀,资源短缺,生产力匮乏,土地承载人口的能力已到达极限。
那时候的农村,大队人马进村入户,公安人员荷枪实弹,全村鸡飞狗叫。农户有钱交钱,无钱的就对其扒粮食、牵牲口、搬电视机、抬家具,强抢财物。无数村民被逼喝药、上吊、跳河自杀。
那时候的社会,老百姓出门,要把钱放在内裤和鞋底里;随身得带刀,防止地痞流氓们抢劫;银行运钞车必须由军队护送,不然就一去无回;姑娘们不敢一个人外出,否则就容易被强奸。
底层已经崩坏,拜金主义横行,暴力无法无天,各种贩毒村、赌博村、盲井村、造枪村层出不穷,社会到了崩溃边缘。
很多年过去,我们回头再看那些惊心动魄的情节,也不过只是暗合了历史发展的进程。时代会变,唯独对财富嗜血般的追求,永远不会变。
往期精选: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