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1576 篇文章
Photo by Esteban Lopez on Unsplash.
作者：凯瑟琳miu，前后鼻音不分的播音系毕业生，无心插柳的市场传播实践者。相信“吃饭之外无大事”。本文来自：喵喜宝（ ID：miuyeah ）。
爸爸应该有一个什么样子？大概就是他那样的样子吧。
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常常来家里找爸爸玩。有天他早上来敲门，看到我开门，问我怎么还在家，快要迟到了。我爸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让她去，迟到没关系。早自习不用去，第一节课之前她能赶到的。” 
“这怎么可以！小孩子迟到会被老师骂，要罚站的！同学都会看不起她的。”他拎起我的书包说，“伯伯开摩托车送你去，很快的。”
爸爸还笑说，让她去，没关系的。他回头瞪他：“怎么可以这样的？你真的是乱来！”
那一路，摩托车风驰电掣，他的薄夹克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个气球，贴在我的脸上。“每天你都迟到？”在风里他问。“嗯，爸爸要看焦点访谈，看完焦点访谈要 8 点。”“瞎搞八搞！伯伯每天早上最最要紧的事就是送晶晶去学校。”
说话间，就到了学校门口。原来家到学校距离那么近。
晶晶是他女儿，和我同岁，她皮肤白，性格很温柔。每次都是我说什么，她点头说好。
成年人的友谊有时候和初中女生也没什么两样。到我初中时候，因为一些生意的摩擦，他和爸爸走动少了。爸爸说起他，一副有点看不上的样子。说他格局小，太算计，目光短浅。 
有次我和妈妈吃饭遇到他和一群朋友。他有点喝多了，来打招呼。像是要赌口气似得，吹了很多中年男人吹的牛皮。最后眼神温柔下来说：“凡凡跟着妈妈挺好。不会迟到了。”
对他的那些牛皮，他对爸爸做得那些不太漂亮的事，我讨厌不起来。哪怕是我高考考砸的时候听到他优越感十足地描述如何千辛万苦，攒了钱把晶晶送去美国读大学，还是讨厌不起来。
起码他是个好爸爸。
上大学，来北京，新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位置给旧人旧事。有天爸爸来电话，问了句：“你还记得晶晶吗？朱伯伯的女儿。晶晶脑子里长了个瘤，从美国回来了，开完刀在医院里。”
25 岁的女孩，脑子里长个瘤能严重到哪里去？25 岁的我，面对人生的复杂像个白痴。以至于当我听说因为那场手术，他发现晶晶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目瞪口呆。
“他老婆就是那种最适合做间谍特务的长相啊。毫无外貌特征，忠良贤淑的一个妇女。丢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怎么可能呢？！”
“所以人不可貌相！对方还是大家都认识的。” 阿姨还要往下说，被爸爸不高兴的眼神打断了。“都这个时候了，人家都这样了。不要再嚼舌根了。”
“那他还管晶晶吗？都不是亲生的。”
“管的。他表现得好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早上去医院，晚上才回来。生意也不管了，每天都在医院里。现在也信佛了，他们夫妻每个礼拜都要去庙里给晶晶念经、烧香。”
“瞒着晶晶吗？”
“好像也没有，和晶晶说了，她还有个亲生爸爸。她可以认。晶晶没接话，每天还是爸爸爸爸的谢着。”
念经烧香终究是没有救回来女儿。她走的那天，爸爸给我电话，在电话里呜呜哭：“那一年晶晶先出生，过半年再是你，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他的朋友们都说他脑子坏了，傻掉了。大家提到晶晶走了太可惜了，他会很生气的拍桌子说：“可惜什么！晶晶好得很！晶晶去西方极乐世界了。”
“他居然还和那个女人一起。他的那些钱都给各种庙骗走了。这人完了。”“怎么就完了？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我站起身来拍桌子，呜哇呜哇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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