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与平原——记美国前总统卡特

2018年8月1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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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南部乔治亚州，一个叫平原(Plains)的小镇，住着一位93岁的老人，名叫吉米•卡特，美国第39任总统。现在和他和夫人罗莎琳住在一栋价值16.7万美元的老房子里，过着平静俭朴的生活。这使他与他的继任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卡特于1977年以黑马姿态击败寻求连任的共和党人福特而当选总统，登上了权力的高峰，任期至1981年结束。他在总统任内有成功也有失误。

他致力推进世界和平和人权、促成埃以和平，这些是有目共睹的。对华人而言，影响最大的是在他任内实现了中美关系正常化。中美关系正常化，当然不是某一人的功劳。这个努力，始于尼克松时期，后来由于美国内部的动荡和阻力，一度停滞不前。卡特上任后，以全面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为目标，也获得中国方面的积极回应和灵活处理。经过艰苦谈判，中国和美国终于在1979年1月1日建立外交关系，使得中国打开了对外开放的最大的一扇门，也使得几十万中国学生学者得以来到美国，进行求学或学术交流。饮水思源，可以说卡特功不可没。

经过一个动荡的任期后，卡特于1980年败于里根，离开白宫，他回到了他的故乡乔治亚州平原镇，那一年卡特才56岁。

这个小镇离亚特兰大150英里，人口只有500，周遭是一片花生和棉花农田，今天仍有40%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卡特现在所住的房子是早年他自己建造的，目前估价不到17万美元。他平时生活非常节俭，经常自己制作酸奶，果酱也是他夫人用自家生长的樱桃做的。用餐以后，洗碗刷盘是卡特的份内工作。

即使那些出身平民甚至平寒的前总统，包括他的民主党后任克林顿和奥巴马，也在卸任后，通过演讲、咨询、出任大公司董事等机会上赚取了数千万美元。这些机会不仅很容易流向前总统，而且前任的政府高官，如基辛格、赖斯、希拉里等，也都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卡特退休后决定不加入公司董事会或发表巨额演讲，因为他不想“把自己在白宫的经历作为致富的手段”。

用他自己的话说：“别人那样做也没有什么过错，但是我从来没有把致富作为我的目标”。

当他从华盛顿回到平原镇时，他的花生农场业务有100万美元的债务，被迫出售。卡特夫人罗莎琳说：“我们以为我们会失去一切”。卡特决定以写书的收入来维持生活。他写了33本书，主题包括他的生活和事业、他的信仰、中东和平、妇女权利、老龄化、钓鱼、木工，等等。他还与他的女儿艾米•卡特合作写了一本儿童书：“The Little BabySnoogle-Fleejer”。

艾米•卡特和父亲吉米•卡特

卡特手持与女儿合作的儿童书

总统离任以后，按照联邦法律，仍由纳税人负担他们在退休金、办公、保安方面的费用。但是卡特由纳税人负担的费用是最低的。按GSA的数据，他每年的支出是45.6万美元，相比之下，老布什开支95万美元，而克林顿、小布什和奥巴马都在百万美元以上，这些费用都是由纳税人买单。

以办公室而论，奥巴马的办公室每年开支53.6万美元，克林顿51.8万，小布什49.7万，老布什28.6万，而卡特只有11.6万。他是怎样做到如此低的费用呢？举例来说，按道理他完全可以使他的办公室成为一个带卧室的套间，因为他每月有一个星期要从平原镇来到亚特兰大市的卡特中心办公，但他这一个星期宁愿睡在沙发上，后来才安装了一个墨菲床(可以竖起后靠在墙边的床)。卡特如此俭朴的生活和谦逊的风格，在川普年代更显得难能可贵。当今白宫主人的骄奢狂妄，与卡特相比简直就是对立的两极。

说到卡特离开白宫后的工作，不能不提到卡特中心。数十年来，卡特领导这个中心为人权事业、第三世界的卫生事业、朝鲜半岛的和平和世界各地的公平选举做了大量的工作，也资助不少学者在中心从事相关的研究工作。卡特为此获得2002年度的诺贝尔和平奖，登上人生的另一座高山。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卡特本人在中心的办公室由纳税人支付其开支以外(即前文所提的11.6万美元)，其他费用均由中心自筹。90多岁高龄的卡特本人也经常乘坐民用航空客机，到美国和世界各地为心作宣传和筹款。除了卡特中心以外，卡特还是Habitat for Humanity的长期志愿者和领导者。他不仅仅在纸面上倡导和支持，每年他都身体力行，亲自参加一个Habitat的项目，为低收入者建造住房。他业余喜欢做木工和建筑方面的活计，这些技巧在Habitat的项目中都能派上用场。

很多人认为卡特离任后的成就超过了他在任时的成就, 他也是前任总统里最受爱戴的。

在业余时间，卡特还是他所在的教会的主日学(Sunday School)教师，他每两周授课一次，迄今为止已经讲了800堂课。常有听众从美国各地来听讲，甚至还有从外国来的。通常听讲的人要从星期六晚上开始排队。最近一位听讲者是来自弗吉尼亚州的小听众，名叫杰克孙•卡特•莱利，他只有3个月大。他父亲史蒂芬说：“我希望孩子们长大后都象卡特总统一样，有一颗服务大众的心。”他还说，自己和太太琼安娜把儿子取名卡特，就是因为卡特谦逊的为人。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莱利一家像那些不远千里万里，前来卡特所在教会听他授课的人一样，是成千上万卡特的追随者中间的一员。卡特本人是位虔诚的南方浸信派基督徒，信仰(Faith)在他生活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他有三本书都以信仰(Faith)为主题("KeepingFaith", "Living Faith", "Faith: A Journey for All").

卡特对川普进入白宫后的所作所为一般不作评论，但最近他开始直言不讳。他认为川普是个“灾难”，尤其在人权和平等待人方面。他和罗莎琳都认为川普最大的问题是“说假话”，和“对真相的无知和不屑”。卡特说，他的父亲从小教导他必须说真话。他在海军服役时这个价值观得到进一步的加强。在他曾经就读的海军学院，说个很小的假话都会被开除，但是现在国家最高领导人却可以每天说谎而不受惩罚。

卡特认为最高法院对Citizen United的判决是美国政治的转折点，使得美国从民主政治走向寡头政治。但是他坚信美国人民基本的伦理价值和道德价值没有改变。总有一天美国人民“会在正确与错误、真相与谎言、高尚与卑鄙的较量中回到正轨上来”，“不过恐怕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卡特数年前被诊断患了癌症，但是经过治疗，位于肝部和脑部的癌细胞都已消失。再过一个多月他就年满94岁了，罗莎琳也已91岁。正应了中国人的一句古话：仁者寿。这对老夫妇已经结褵72年。周末的晚上，他们时常会去朋友家用些简单的晚餐，然后两人手拉手地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