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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相连的“待拆迁”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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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loo 数百公屋居民将⾯临迁居
Anna Kovic ⾄今仍保留着1971 年刚⼊住Solander ⼤厦时的租⾦收据,两周 16.9澳元。
这座建于1974 年的公共住房(以下简称公房),四⼗多年来⼀直是Waterloo
地区的地标之⼀,现年80 岁的Kovic 仍然记得第⼀天刚搬进来时,⼀切都是崭新的两居室公寓的样⼦,“我想没⼈会像我⼀样在同⼀个地⽅住上45 年,我希望死在这⾥”,然⽽现在,她的愿望可能很难实现了。
已经居住在 Solander ⼤厦超过 45 年的 Anna Kovic 在其居所
2015 年 12 ⽉,时任总理 Mike Baird 公开表⽰,为在 Waterloo 铺设新⽕车站,
Solander ⼤厦将被拆除,取⽽代之的是占地 18 公顷,包含 7000 个房屋的新楼, 重建⼯程将在 15-20 年间分阶段建成,⽽在建成前,这⾥的原居民即将⾯临搬
迁。
然⽽庞⼤的⽼年群体让搬迁⼯作任务变得⾮常复杂——现居的 2600 多名居民⾥, 有接近 800 个超过 70 岁的住户。
尽管政府承诺重建是为了公屋住户的利益,使他们能够⼊住⼀个更新和更现代的住所,然⽽社区对此表⽰怀疑——对⼀个 90 岁的⼈来说,所谓的“新家”到底有什么好的?尽管现在⼀切仍处于未知,但 Kovic 已经开始收拾⾏李,为搬迁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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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舍不得拆掉的天狼星⼤厦
同样⾯对拆迁的 Sirius ⼤厦
与 Waterloo 地区 Solander ⼤厦“同命相连”的还有被称为“悉尼⼈不舍得拆掉的房
⼦”——Sirius ⼤厦(天狼星⼤厦)。
它是悉尼岩⽯区的⼀个公寓⼤楼,1978-1979 年间由建筑师 Tao Gofers 设计建成, 是澳⼤利亚“野蛮建筑风格”的典型代表,该建筑是为安置 1960 年代和 70 年代岩⽯区重建后流离失所的公共租户⽽建。全楼共有 79 间公寓,建筑的原设计是
⽩⾊,以配合对⾯的悉尼歌剧院,但因预算限制最终以标准的“野蛮派灰⾊”呈   现出来,⾄今它已经被收纳在德国法兰克福的德意志建筑博物  #SOSBrutalism 数据库中。
其中,Sirius ⼤厦⾥第 74 号公寓,甚⾄成为了⼀个⾮官⽅的悉尼地标,被传教
⼠ Owen McAloon 称为“耶稣在此每天观察着海港⼤桥上的通勤者” 。
房⼦的屋顶全被建成了花园,从某些⾓度看上去如梯⽥
楼外绿化
公寓⼀层⼤厅⼊⼜处有很多⽊材镶板装饰及⽊质动物造型壁雕由建筑师 Penny Rosier 设计,灵感来⾃史前洞⽳壁画
但⾃从 2016 年 9 ⽉,传出政府即将拆除这⼀建筑后,此处平静也同Solander ⼀样被彻底打破。
02
各⽅反对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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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与协会的反抗
“社区是澳⼤利亚熔炉的缩影”,来⾃苏格兰的 87 岁租客 Fiona Mangold说,“俄罗斯,中国,越南,黎巴嫩,印度尼西亚,这⾥就像包含着地球上所有的⽂化。” ⾯对未来不可知的变化,Solander⼤厦的社区居民⾃发组成了⼀个集会——Waterloo公房⾏动⼩组,每周⼆他们都会在Solander⼤厦⾥讨论有关如何阻⽌拆迁的问题。⾯对相同命运的 Sirius ⼤厦,居民也⾃发组成了SOS(Save our Sirius,拯救我们⼼爱的混凝⼟怪物)团体,旨在保护这⼀历史建筑避免被拆迁的命运。
“正因为我们都将失去⼀个相同的东西,所以我们聚集在⼀起”,集会负责⼈Richard Weeks 这样说。

据《悉尼先驱晨报》报道,⽂化遗产理事会(Heritage Council)也发起了法律⾏动以保护 Sirius ⼤厦,与此同时,新州建筑师学会(NSW Institute of Architects)同样表⽰⽀持该计划,其认为拆除历史建筑相当于抹除悉尼⼀处遗产,并会对其它⽂化地点产⽣影响。学会主席卡特(Shaun Carter)表⽰:“Sirius ⼤厦是这个地区很特殊的⼀个建筑,距离歌剧院很近。⼀旦重建新楼,很可能会阻挡歌剧院景⾊。”他指出,按照既定的新建公寓计划,岩⽯区的低层古⽼建筑同样也会受到阻挡的影响。
新州⾦融厅厅长 Dominic Perrottet 认为, “任何城市发展计划,都要考虑到对周边景观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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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房⾃住居民的焦虑
70 岁的 Ben Zavesa 已经在 Solander ⼤厦⾥⽣活了 20 年,他说焦虑不仅仅是因为抵触变化,“我们中的⼤部分⼈关⼼的是移动到什么新住处,哪怕是暂时的住    处。但对那些接近 90 岁的⽼住户来说,焦虑的是⼀旦着⼿搬家,能否活着回来都是未知的”。
很多居民在⾯对即将到来的“动荡”时,都充满了焦虑,甚⾄愤怒——“这是错的, 必须停⽌搬迁” Tesler 说,“我们不会搬⾛的”她的朋友接着说道。
66 岁的 Peter Bowmar 已经在 Matavai ⼤厦中居住了 14 年

相类似的还有 Matavai 和 Turanga ⼤厦,两者最初均是为收容低收⼊⽼年⼈⽽设计建造的,注定了其住户⽼龄化的属性。数据显⽰,接近 50%的居民超过 60 岁,近 300 名居民超过 80 岁,其中 40 ⼈超过 90 岁。三分之⼀的住户在该地区居住超过了 10 年。
Matavai and Turanga,是 Waterloo 公房中的代表楼盘
89 岁的 Fiona Mangold 在上世纪 60 年代来到新南威尔⼠州寻求避难,已经在Matavai 住了 19 年。“住进来之前,我遭受家暴、没有家、没有钱,⼏乎什么都没有”。她说,住在公房的很多居民都有相类似的故事。“很多⼈因为暴⼒⽽   不得不离开从前的家,在很多情况下,这是⼀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89 岁的 Fiona Mangold
这⾥的居民被告知搬迁将分期进⾏,从  2018  年年中开始,但除此之外,政府尚未落实任何细节,80 岁的 Catherine Skipper 说,他们与 FACS 官员还没有针对基本问题达成⼀致。
谁将⾯对第⼀批搬迁?他们接下来要住在哪⾥?什么时候能够回到这⾥?⼀切都还未知。“⼈们的⽣活已经和这个社区完全融合在⼀起了,他们⽣命的意义和    对⾝份的认识都在这⾥,可是政府似乎完全不考虑这⼀点。” Skipper 说。
“⼈们的⽣活已经和这个社区完全融合在⼀起了” Catherine Skipper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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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精英的⾟辣讽刺
知名专栏作家 Elizabeth Farrelly 在 3 ⽉ 24 ⽇发表的⼀篇关于公务拆迁的⽂章中说:悉尼让其它城市“嫉妒”的,并⾮其物质财富,⽽是其丰富的想象⼒和坚定   的原则性——⼈们“嫉妒”悉尼在城市管理上的智慧。“然⽽,当Parramatta 地区唯⼀的奥运泳池被政府拆毁时,当 92 岁的盲⼈ Myra Demetriou 独⾃站在 Sirius
⼤厦的 10 楼说‘我不离开,如果政府强迫我迁居,除⾮他们杀了我’时,这个城市还值得被嫉妒么?”
⽂章为此特意将“钱袋”与“公房”绘成⼀幅漫画
Farrelly 称,  政府以⼀种“效率和通过率都很⾼的看似合法的⽅式”迅速决定了这些⽂化遗产级别的公寓被拆迁的命运。“Sirius ⼤厦这幢建筑,可能本⾝并不被⼈们喜欢,它的构造也堪称‘疯狂’,但这不仅关乎悉尼⾃⾝,很多来⾃欧洲、美国,甚⾄⾹港的游客在听闻政府将拆除它的消息后都表⽰出了震惊——他们对如此“贪婪”的政府感到沮丧。”
刚刚访问柏林归来的城市学家 Reiner Nagel 最近 UNSW ⼤厅举办讲座,对德国城市建设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褒奖:“聪明、时尚、可持续、社会多元化、精⼼打造、经济活⼒……”,任何“漂亮”的城市报告,都⽐不上实际城市建设中“表⾥如⼀”的举措。
Farrelly 认为,德国在城市建设中同样存在很多问题,包括去年有 100 万移民、170 万处空房、11475 个市长,开过 630 个会议,但到 2050 年,其建筑⾏业估值将达 3200 亿欧元(约合 4640 亿澳元),提供⼤约 40 万个就业机会。德国的城市化建设不同于悉尼,从来都不是“⼀场战争”,他们讨论、谈判、补贴、提供选择,最后建设。他们清楚⼀个城市是为每个⼈存在的,必须考虑所有⼈。
以其为代表的⼤部分城市“精英⼈群”往往从城市建设、⽂物保护、历史意义等
⽅⾯,针对政府此项决定提出反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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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房命运究竟⾛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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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渊源所决定的⽂化价值
包含 Solander ⼤厦在内,悉尼六⼤标志性建筑物 Matavai, Turanga, Cook, Banks, Marton 等均是以早期探险家、旅⾏家命名的,Solander 更是由伊利莎⽩⼥王⼆世亲⾃剪彩开盘。
伊丽莎⽩⼆世于 1977 年为 Solander 正式剪彩开盘
30 层⾼的 Matavai ⼤厦则是以塔希提港为灵感命名,⾄今还保留了当时期的⼀些古⽼装饰,例如户外⽤餐区的茅草屋顶和复制版玻利尼西亚⽂物等。在这些建筑中,⾄少有⼗分之⼀的住户是英国殖民时期的原住民。
公屋的历史渊源⼀定程度上决定了其珍贵的⽂化价值,拆与不拆便成为了城市⽂化与商业利益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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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矿
从政府⽅⾯看,提⾼悉尼低收⼊⼈群的住房质量是⽬前政府重建的核⼼理由。家庭及社区服务部部长 Pru Goward 表⽰:“我不想为重建和更新公共住房这件事道歉,这更像是⼀个善举”。然⽽,⾄少⼗年来,政府却持续关注着此类公房的商业开发。2004 年,曾有传在⼀份泄密的政府⽂件中,有达 5 亿澳元的拆迁建议,建议将居住着 20000 多⼈的公房转让给私⼈开发商,但此事最终并未落实施⾏。到 2015 年,随着⼟地价值飞涨, 曾经并不被看好的“城市边缘”
Waterloo 区域,⽬前已经成为政府所拥有的⼀处“⾦矿”。
重建公房将会迅速巩固 Waterloo 今年持续渗透到整个区域的“⾼端化”地位,这⾥的露天露台未公布标价已经达到了 100 万澳元,⽽在公房新建完成后,此地7000 余个新房中,将有 70%是属于私⼈开发商的。
截⾄⽬前,新南威尔⼠州政府对搬迁过程的进展⼀直语焉不详,但表⽰到  2017 年 6 ⽉,是不会有任何居民搬家的。尽管他们保证每个原住客都能在重建后回到   Waterloo,甚⾄承诺很多居民可以直接从⽼房⼦搬到新房中,然⽽,在新建过程中,⼤部分的居民将被不得不搬到其他郊区的临时房屋中。
3
潜藏“犯罪和毒品”的危险社区?
混凝⼟结构的⾼层公房与城市中其它相对低平的建筑看起来格外不协调,但其依然矗⽴在此部分原因是对当时代实⽤主义建筑风格的纪念。然⽽公房与城市的“⽭盾”不仅在外部构造,在很多⼈看来公房往往充斥着“犯罪和毒品”,⽽这⼀点也常年被媒体所放⼤。97 岁的公房居民 Fanya Tesler 却说:“他们说的话不是真的,这⾥很安全”。
“他们说的是假的,这⾥很安全” 住户Fanya Tesler说
另⼀位居民,71 岁的 Masalo Laumua 却记得,曾经有⼀名男⼦被扔在她楼上⼏层楼的公寓阳台上,当她从公寓的窗户望出去时,可以看到他的⼫体在楼下花园⾥腐烂,这不是她第⼀次,也不是最后⼀次打电话给警察局。但谈到搬迁, 她还是流泪说, “⽆论如何,这⾥仍然是我的家,我在这⾥交了很多朋友。我现在很害怕,因为不知道我要去哪⾥。”
为⼈诟病的“安全性”分歧,的确是公房不可回避的问题,公房因其居住者较为    复杂的背景、较低的经济收⼊⽽受到关注,然⽽这⼀问题却⽆法成为拆除承载着历史、城市⽂化及居民寄托重量的公房之必要理由。公房未来到底⾛向何⽅,⾄今政府还未给出⾜够有说服⼒且明确的答复,这是⼀个值得我们长期持续期待的重要议题。
来源:
1. http://www.smh.com.au/nsw/if-we-start-moving-somewhere-else-i-dont- know-if-well-stay-alive-after-that-uncertainty-anxiety-for-waterloo-residents- 20170427-gvtz1s.html
2. http://www.smh.com.au/nsw/hundreds-of-elderly-residents-facing- relocation-to-make-way-for-waterloo-metro-20170410-gvhs7r.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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