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讨论过某些蔬菜里的毒素(那些有毒的蔬菜),本期节目是它的续集,我们将讨论草药里的毒素。
相比食品安全,更加生死攸关的药物安全反而更被公众忽视,一个直接的原因,是因为无论防病还是治病,人总是先信任医疗机构或个人,再使用他们提供的药物——而当这种信任被医学之外的因素干扰,就难免所托非人了。
于是在各种替代医学中,传统草药就成了最危险的实践:它们一方面不断以文化攫取公众的信任,一方面以同样的手段躲避事实的检验。
所以无论这期节目多么骇人,都只能展示滥用草药全部风险的九牛一毛。

-文字稿-
在现代文明的庇护下,我们似乎忘了自然之母是何等无情,连看来柔弱的草木,都在进化中阴毒起来。
就拿温柔甜美的蔷薇科李属来说,它们花开时姹紫嫣红,花落后就结出种种流行的水果。它们用又甜又香又多汁的果肉,引诱我们搬运种子;然而果核里面却苦得很,那来自提防我们咬破种子苦杏仁苷。
这种生氰糖苷进入消化道后,会在酶的催化下会分解成葡萄糖、苯甲醛和氢氰酸,而氢氰酸能抑制人体内40多种酶的活性,成人体量庞大当小菜吃下去并无大碍,但儿童误食苦杏仁而中毒死亡的事情时有发生。
的确,“苦”总是人类最难忍受的味道,因为作为灵长目的物种,植物始终是我们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当植物作为防御,进化出了各种有毒的糖苷和生物碱,我们就作为防御的防御,进化出了敏锐的苦味觉,及时放弃太苦的食物。
颠茄、茄参、天仙子、曼陀罗、东莨菪,一旦提起剧毒的生物碱,茄科植物就总是最经典的例子:它们富含莨菪碱、东莨菪碱和山莨菪碱,都是阿托品类物质,乙酰胆碱的竞争性抑制剂,大剂量时能叫人顿时死于全身肌肉麻痹和中枢神经抑制,自罗马时代就是宫廷斗争的暗杀利器。
而现代医学明确了药理,就将它们精确地制备出来,脂溶性更强的东莨菪碱用于中枢,起到镇静、麻醉、有机磷解毒等作用;而水溶性更强的山莨菪碱用于外周,可以治疗中毒性休克、血管性疾患和平滑肌痉挛。
可见相比其它素食者,人类的理性完全可以压倒本能,利用苦味毒素在体内掀起的反应,对症下药。
但这又是一把双刃剑:普通人极容易混淆“治病”和“保健”的区别,凭着一句“良药苦口”就去大自然里探险。
比如钩吻科钩吻属(Gelsemium)的植物含有钩吻碱(Gelsemine),它的半数致死量与冰毒相近,能抑制神经系统中的甘氨酸受体,使人头晕呕吐,剧烈腹痛,最后呼吸衰竭、心脏骤停、全身痉挛而死,因此常被称为断肠草。钩吻味道极苦,叶片又与冬青属的苦丁茶有点儿像,南方屡有采它回去煲汤败火,最后毒死全家的案例。
但以为草药带来的危害仅仅来自“用错”同样是个大错:200余种马兜铃属(Aristolochia)植物分布在全球热带和温带地区,外形奇特而常被各种替代医学用作草药,也终于因此变得恶名昭彰。
因为马兜铃属植物富含多种马兜铃酸,这类大环的菲衍生物经过代谢,变成马兜铃内酰胺抵达肾脏,一部分蓄积在肾小管上皮的细胞质内施展持久的毒害,另一部分则直入细胞核,与DNA的碱基对发生加合反应,就像凿子劈开门缝一样,诱发大量的突变,最终发展为肾炎、肾衰及乃至肾癌。
因此,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将马兜铃酸及含马兜铃酸的植物列为1类致癌物,与砒霜和HIV同组。
但马兜铃、广防己、天仙藤、关木通和青木香,都是富含马兜铃酸的马兜铃属植物,都收录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中,此外,寻骨风、朱砂莲、淮通、南木香、通城虎、鼻血雷、假大薯、白金古榄、白金果榄,也都是流行于民间的马兜铃属草药。
所以当龙胆泻肝丸、二十五味松石丸、十香返生丸、小儿金丹片、止咳化痰丸、分清五淋丸、安阳精制膏、导赤丸、妇科分清丸、冠心苏合丸、排石颗粒、跌打丸等等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方剂流传于世,中国人肾病发病率畸高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可怕的又何止马兜铃,柴胡、甘草、首乌、黄连、泽泻、益母草、胖大海、延胡索、板蓝根……这些常见的草药都八仙过海似的以各种毒素损害着脏器,仅凭尝百草的主观经验实难确定多少是下毒,多少是治病,如果仗着一面传统的旗帜就规避了科学的检验,不肯明确有效成分,草药治病就永远是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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