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缓缓君
首发 | 缓缓说
01
“牛市或熊市都能赚到钱，只有猪注定是被宰杀的。”
这是《金钱永不眠》中的一句经典台词，也是我看完《东方华尔街》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
说到《东方华尔街》这部剧，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毕竟这个名字不仅没什么吸引力，还让我想到了下面这条新闻。
（真假巴黎对比图，就问你服不服）
但因为有金融圈的朋友强烈推荐，而且一共才5集，所以才去看了一眼，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影片由刘德华监制，吴镇宇、张孝全等主演，制作非常精良（片头的画风让我想到了《权力的游戏》，多少有点向HBO“致敬”的意味），把电视剧拍出了电影的镜头感。
（《东方华尔街》片头）
（《权力的游戏》片头）
剥开华丽的表象，这部剧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在于，导演的野心很大。
表面上这是一个关于金融界精英操纵股票从而搅动金融市场的故事，但背后隐含了对社会、政治和人性的折射。
只是金融题材本身比较小众，所以导演通过一场师徒间的恩怨把故事串联在了一起。
02
剧中的老师名叫叶抱一
（由吴镇宇饰演）
，原本是一名经济学家。

他在剧中的造型让很多人联想到了香港经济学家张五常。
放在一起对比，还真的蛮神似的。
徒弟的名字叫做韦航，由张孝全饰演。
整部剧采用了蒙太奇的拼凑式剪辑手法，剧情十分紧凑，时间跨度为长达20年（这也是很多人说看不懂的一个重要原因，比较烧脑）。
故事的起点源于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
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炒家，在货币、股市和期指多个市场同时出击，先后从泰国、印尼、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洗劫了上百亿美元，造成这些国家外汇储备被劫掠一空，经济倒退了几十年。
之后索罗斯等人就把目标对准了高云城（剧中虚构的城市，原型毫无疑问就是香港，后文均直接称呼香港）。
兵临城下之际，政府金融管理部的两位特别顾问邀请叶抱一教授出来救市。
然而叶抱一是自由市场的坚定拥护者，他反对政府干预市场，断然拒绝了邀请。
两边僵持了一个月。
直到他的学生韦航站出来斥责他：“金融风暴，现在外面乱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玩？”
叶抱一没有回答，反而问韦航：“你本来念法律，但是副修经济，成绩还挺好，但你为什么不开始就主修经济？”
我觉得这句话其实是一个铺垫。
因为剧中年轻时的韦航，被塑造成一个正义感很强，却又比较理想主义的人。
就如同鲁迅最初学医是为了救人一样，韦航选择学法律很可能是为了伸张正义，直到金融风暴来临，他发现学经济更能救助世人。
然而比较有意思的是，最初那个爱憎分明又理想主义的韦航，后来也可以为了赢而不择手段。
曾经的满腔热血，最终还是陷入了人性的泥潭。

当然，这个是后话了。
回到剧中，韦航对叶抱一说：
“这（我学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两个请你去救市，你就在这里摆架子摆了一个月，有完没完？”
叶抱一用低沉而又坚定地语气回应：“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市场会有一个自然的定律去平衡。”
“所以现在这些跳楼的人，就这样找到平衡了？”韦航反问道：“是你说过，不要人为干预市场。索罗斯不是人吗？他把市场玩成这个样子，你没看到吗？”
韦航多多少少松动了叶抱一的心理防线。
这个时候政府的特别顾问卓秀颐（张可颐饰演）以一句“守护财富比赚取财富更重要”扭转了局面。
在当场众多学生的一同请求下，叶抱一终于答应出山救市。
出发前钦点韦航一起参与。
03
在政府的授意下，叶抱一、韦航和两位特别顾问成立了一个4人小组，专门对抗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炒家。
当时泰国、印尼、马来西亚已经全部玩完，索罗斯正集中火力围攻香港。
眼看要撑不住了，政长建议放弃联系汇率。
这里解释一下，所谓的联系汇率是香港1983年起实施的汇率政策，即按照7.8港元兑1美元的固定汇率与美元挂钩。
在国际炒家集体做空港币的大背景下，维持7.8比1汇率的压力很大。
在真实历史中，当时的香港金融管理局总裁任志刚对付国际炒家的时候只会用一招，那就是提高银行同业利率，增加金融炒作的成本，以维持联系汇率。
但这种操作方式对香港自己的金融市场伤害特别大，因此受到舆论诟病，任志刚也被戏称为"任一招"，因为他只会这一招。

回到剧中，叶抱一很果断地否决了放弃联系汇率的建议，因为泰国已是前车之鉴，泰国宣布跟美元脱钩时，泰铢马上就跌了20%，香港的经济也可能因此倒退几十年。
如果拉着汇率不放，政府给他们的300亿防御资金很快就会烧完。

两难之中，韦航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了俄罗斯。
叶抱一因此灵光一闪，发现了索罗斯的弱点。
受亚洲金融风暴的影响，俄罗斯的石油和有色金属出口大幅减少，俄罗斯股市出现下跌，而叶抱一判断索罗斯大量持有俄罗斯的股票。
“如果是这样，我是他的话……我就会尽快沽（“沽”在粤语里为“卖”的意思）空这里的股票，投入俄罗斯市场托市，但这次他估计错误，他应该资金不足。
如果我们资金比他多，跟索罗斯比耐力一直耗下去的话，我们可能会赢。”
在真实的历史中，索罗斯确实在俄罗斯市场栽了一个大跟头。

当时他看多俄罗斯市场，认为俄罗斯正处于“从强盗资本主义向合法资本主义转变”，所以通过向银行借钱来大量购入俄罗斯的资产，光是在俄罗斯电信公司就砸了10亿美元进去。
没想到俄罗斯却发生了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动荡，甚至到了无力偿还主权债务的地步。

于是战斗民族在1998年时，很“豪爽”地选择了赖账，即全面停止偿付到期债务，导致了国际投资者们几乎血本无归。
据称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因此亏损20亿美元，当初那些借钱给他的银行家们甚至还催着他提前还贷。
从这里可以看出，《东方华尔街》这部剧还是比较重视历史事实的，只不过在呈现时，强化了金融因素，弱化了政治影响。
04
继续回到电视剧。
叶抱一想到了击败索罗斯的办法，就是用政府的外汇储备和索罗斯拼资金量。
索罗斯要做空，那就让他做空，他抛售多少政府买多少。
“这个世界就是谁有钱谁做主。”
既然索罗斯资金不足，那政府就可以通过股票、期指和借贷（利率）三个市场夹击索罗斯，夹到他空仓为止。
但作为自由市场的拥护者，叶抱一认为这样暴力干预市场，即使你赢了，以后也不会有外资敢来这里玩了。
所以他并不打算用这招对付索罗斯。
但现场的政府官员听完叶抱一的分析后，果断采取了行动。
因为“虽然是错，但是会赢。”
之后就是一段意味深长的旁白：
“如果有人趁我们经济调整的时候，对我们施以致命一击的话，我们一定要顽抗到底。”
我相信这部剧的编剧在写剧本时，未曾会料到中美会在2018年爆发如此大规模的贸易战。
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
美国趁着中国的金融改革进入到深水区时，从贸易、科技和货币三个层面向中国发起了攻击（详细分析可阅读我不久前写的文章《中美贸易战升级：中国正面临史无前例的挑战！》）。
而中国也只有全力应战这一条路。
05
我比较赞同这部片子对市场经济的看法。

叶抱一最初对政府干预市场的犹豫，反应了那些信奉自由市场的经济学家所受到的观念上的冲击。
叶抱一曾经相信：“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市场会有一个自然的定律去平衡。”
吴军老师也曾在他的专栏中，把做空的炒家比喻为自然界的“腐食者”。
所谓的腐食者，是指那些以尸体或者濒死之物为食的动物，比如乌鸦。
但腐食者很少会攻击健康的动物，哪怕是秃鹫这样的猛禽，也几乎从不攻击健康的动物。
自然界中存在腐食者的意义，是可以清理掉那些尸体或者不健康的个体。
而金融界的做空炒家，他们通过攻击存在资产泡沫的公司或者经济体，以淘汰掉落伍的机构和组织，从而实现资源更有效的配置，让整个市场更为健康。
97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那些东南亚国家的资产存在严重的泡沫，尤其是房地产泡沫，这才让索罗斯有了可趁之机。
这样说起来，似乎也有道理。
但自然界的腐食者和做空的炒家有一个本质的区别：腐食者不会去攻击健康的动物，但人性中的贪婪却是个无底洞。
对于存在泡沫的经济体，本来可以通过温和的方式安全着陆，但这些国际炒家为了利益，可以通过金融手段大肆做空来人为加剧泡沫，甚至是制造泡沫，然后再狠狠戳破。
这种行为自私、贪婪、满怀恶意。
他们获利的方式建立在掏空一个国家几十年的积累，让处于弱势地位的老百姓失业的失业，跳楼的跳楼，而那些国家和他们的百姓本不至于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事实证明，当资本大鳄联合起来的时候，“富可敌国”已不再是一个成语。
所以在非常时期，真的需要有市场之外的力量进行干预。
（90年代亚洲金融风暴时期，各国货币均出现了大幅贬值，唯独中国内地和香港保持了币值稳定）
06
在电视剧中，经历了香港金融保卫战这一役后，叶抱一放弃了对自由市场的执念。
他发现自己过去在课堂上说的话，都不符合实际，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市场这回事。
一个索罗斯，就可以通过人为干预市场，逼到整个城市的自由体系反转。

所以他觉得应该有一群懂经济的人，主动去干预市场，帮助维持市场的平衡，以保护散户和小市民，让他们有一个公平的环境参与投资。
叶抱一和他的4人小团队成立一个名为“cash”的组织，他们以“金融白武士”自居，独立于政府运作，专门对抗那些贪婪而不择手段的金融大鳄，以保护普通老百姓的利益。
“只要有cash在，市场就不会再被大财团所垄断。”
他们曾为了这个理念并肩作战了10年。
在这期间，韦航还和秀颐擦出了火花。

然而就在10年之后，即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爆发之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危机到来时，穷人依然成为了被收割的韭菜。
这其中就包括给他们服务了10年的保洁阿姨勤姐。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她完全无视了叶抱一给她的忠告。
当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告诉勤姐，炒股可以不劳而获时，她赌上了全部的身家。

于是在经济危机到来的那一刻，她输掉了几十年辛苦攒下来的积蓄，最后选择了一死了之。
而韦航等3人竟发现叶抱一在金融危机爆发前，私会过金融大鳄的证据。

当韦航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质问叶抱一是怎么回事时，叶抱一对他说，这十年来，他们什么都没能改变。
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
有了贪婪和欲望，人就会变成傻子。
没有人可以改变人性的悲剧。
但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想约他们3人明天在cash的基地会面。

面对韦航的将信将疑，叶抱一以非常真诚地口吻说：“相信我。”
然后用手指戳了戳韦航的胸口。
然而第二天，韦航、秀颐和卓意宁等来的不是叶抱一，而是一名持枪的杀手。
秀颐和卓意宁一死一残，韦航孤身逃亡缅甸。
2018年，在逃亡10年后，韦航受叶抱一的邀请，重新回到了香港。
在两人重新会面的那一天，韦航问叶抱一，你是不是还欠我们三人一句话？
叶抱一关上了车门，没有回答。
于是韦航开启了自己的复仇之旅。
07
在这部剧中，叶抱一经常会对着一幅画面发呆。

那幅画中的人物名叫西西弗斯。
他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悲剧人物，因为绑架了死神，受到了众神的惩罚。
众神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西西弗斯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徒劳无功的绝望更为严厉的惩罚了。
这是《东方华尔街》里的一个最重要的隐喻。
这里先不做更多的剧透。

但我想说的是，在这部剧中：
黑与白，好与坏，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这和真实的人性，又是何其的相似。
这部剧信息量大，节奏又很快，而且需要一定的历史和金融背景知识，所以对于习惯了单一叙事模式的观众而言，可能会过于烧脑。
（跟不上编剧思路的人，会觉得节奏很乱）
但如果你能从剧情的一次次反转中找到那些线索和伏笔，发现故事背后对社会、政治和人性的隐喻，真的会觉得很有意思。
《东方华尔街》真的是一部难得的智商在线的国产好剧（差点因为名字而错过它）。
强烈推荐！
P.s
本来还写了历史上香港金融保卫战中，政府是如何血战索罗斯的，后来发现篇幅太长了，所以删掉了那部分内容，以后单独成篇推送出来。
缓缓君：985高校工科男，时代华语图书签约作者。有一些故事，也有一些观点；有一点理性，也有一点温度，已出版《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公众号：缓缓说（huanhuanshuo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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