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第10年，我辞职了

文 | 缓缓君

首发 | 缓缓说

01

在国企工作的第10年，我辞职了。

其实辞职的念头已经有一年多了，但这次终于付诸于行动。

早在去年5月份的时候，我曾在文章中写过，我做过2次 MBTI 的人格测试，测出来的结果都是INTP（内向/直觉/理性/理解）型人格，这种人格的特征是：

• 喜欢理论上或科学方面的追求，喜爱用逻辑和分析解决问题，喜欢提出独特的见解和主张。

简单来说，INTP属于学者型人格，所以写公众号真的还蛮适合我的。

但之前一直下不了决心，因为有经济上的顾虑。

人首先要有立足的能力，才有资本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孤注一掷成功的人也会有，但是这个比例极少，而且不少失败的人后来还成为了家人的负担，只是媒体和公众不会去关注失败者的生活（“幸存者偏差”了解一下？）。

我的做事风格是属于稳健型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家庭置于太高的风险之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选择了做斜杠青年，即白天在国企上班，晚上写公众号。

进可攻，退可守，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但时代是在不断变化的，变着变着，你不得不做出选择。

02

我是2008年底进入国企的，最初是一名基层员工。

那个时候基层是没什么上升空间的，因为管理人员的编制大多都被关系户占了。

说白了，就是拼爹。

对于拼爹这件事，体制内有既得利益者享受着家族利益的传承，但体制内也会有诸多抱怨，也会有人觉得不公平。

印象最深的，是在一次“民主生活会”中，一位前同事说，集团公司的XX领导去我们的基层站点慰问的时候（我们是这家集团下属的分公司），居然和那些基层员工说，这个社会就是拼爹的。

这位同事说的时候非常气愤：“你是去慰问那些基层员工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让那些基层员工怎么想？”

当时我们的老总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也很无奈。

国企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

子分公司的上面是集团公司，集团公司的上面是国资委，关系一层扣一层。

每个人能做的事其实是很有限的。

大家都是这个体制内的一部分，在体制的运转中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但人性是相通的，有些人心里从来都没有别人，也有些人会有悲悯的情怀，这和职位无关。

让我觉得宽慰的是，我原先所在的那家分公司，领导和同事大多比较正派，这也是我那么晚才跳出体制的一个重要原因。

03

参加那次“民主生活会”的时候，我已经是部门主管了。

2012年，分公司的本部要招一个电气专业的管理人员，而我正好是985高校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专业毕业的，非常适合这个岗位。

面试的时候我还蛮紧张的。

因为不久前刚参加了一次内部竞聘，被刷了不说，还被人告状了（体制内这种消息传得很快）。

原因是我在之前的那次面试时，和面试官针锋相对，气到对方拍桌子。

后来听到一些传言，说那次招聘前，那个面试官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人选。

到底是不是无从查证，但那次经历提醒了我，在国企面试的时候，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体制内的领导是不希望新人太冒头的，这和体制的运行逻辑有关——犯错的成本太高。

在体制内，哪怕你做对了100件事，但只要在一个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政治问题）上犯了错，那就是一票否决。

新人往往不了解体制内的运行规则（很多规则不会写在字面上，需要你花时间自己去摸索），如果太冒进惹了麻烦，丢掉的不仅是自己的前途，还可能会牵连到领导。

所以体制内的领导，总是希望看到一个谦逊、好学的新人。

如果你要进体制，首先要融入到规则之中。

但体制内的规则，或者说文化，会对一个年轻人的性格的塑造产生影响。

如果你真的把所有的棱角都丢掉，你在体制内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能拼爹的除外）。

这是我后来观察到的。

04

在国企里，你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对同一件事的评价，大家也各不相同。

比如有人曾和我说，那个人以前和XX副总拍过桌子，他肯定不会有前途的。

但后来那人晋升到了公司的中层（部门经理级别），而且他真的是没有任何背景。

任何一个组织，都需要有一些真正能推动工作的人，哪怕这些人看起来不太“会做人”。

因为一团和气是成不了事的，所以领导需要“打手”。

并且当外部压力越大的时候，对“打手”的需求也越强。

在我的印象中，2012年-2014年这段时间工作是相对比较轻松的，每天干完手头的工作，还能有空闲的时间，国企算是性价比很高的工作。

但是从2015年开始，节奏突然就变了。

那个时候我养成了制定每周“工作任务清单”的习惯，因为常常会有十几项工作同步进行，而人脑是单线程的，所以每一项工作有了进展我都会做阶段性的记录，这样就不会忙中出错。

记得2015年底开座谈会的时候，有一位同事在谈感想时说：“感觉这一整年都在忙，但是又不知道忙了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笑着说：“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对，说得好像我思路不清一样，但这确实是我这一年最大的感触。”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变忙了是因为一年整都在推动一个重大项目，等到项目结束，还会回到过去的节奏。

而现在回过头来看，国企改革的浪潮差不多就是在2015年席卷到了我们这里。

当来自外部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时，公司集中提拔了一批中层。

这里面有擅长推动工作的打手，有多年的技术骨干，也有一些可能只是为了平衡。

在体制内，“平衡”是一门不可或缺的艺术。

如果多个部门都提拔了中层，那么没轮到的部门就会有意见。

为了安抚人心，那就每个部门都给予提拔的名额。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国企的压力越来越大，对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强。

真正有能力的人，在国企的机会正变得越来越多。

05

2015年对我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因为那年的10月我创建了公众号“缓缓说”，成为了一名斜杠青年。

而之所以迈出这一步，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我发现钱不够用了。

我自己是个物质欲望比较寡淡的人，国企的收入足够日常开支，每年还能结余几万块。

但当你有了另一半，你就不能只考虑自己。

那个时候我和蘑菇小姐已经开始考虑结婚的事了，我记得她曾和我说过：

我想办一个温馨又暖心的婚礼，不需要很豪华，但一定要有仪式感，这意味着一辈子的承诺和一辈子的记忆。

喜糖的盒子一定要好看，还要有独特的手工小蛋糕，我想给大家留点念想，而不是吃过喝过就忘了。

婚纱照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毕竟青春那么短暂，一辈子只拍这一次。

嗯，我还想要个卡地亚的戒指，反正平时也不方便戴钻戒。

家里的装修我们要搞得温温馨馨的，这样每天回家就会觉得很幸福。

上面的每一句都听着合情合理，但如果你仔细算算，这背后需要多少钱才能实现？

由于当时我还没什么钱，所以蘑菇小说完了之后又加了一句：“唉，不过你也没钱和我结婚。”

说完她嘿嘿一笑。

每个女生都会对理想中的婚姻有所期待，但那个时候的我还没能力把她的期待化为现实。

而且站在女生的角度，追求幸福的生活并没有错，你没有权力为了结婚而要求对方去降低生活质量。

但我很感激蘑菇小姐的一点是，在我穷的时候她也很坚定地要和我走下去。

在那种欣慰和不安相互交织的心境下，我特别喜欢林夕写的那首《富士山下》，因为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林夕自己的解读是：

“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

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反正就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找出路。

经济窘迫之下，我还在公司的一次座谈会中向领导提过工资待遇的事。

我记得当时说的大概意思是：工作越来越忙，这是当下的形势决定的，我很理解公司，也会努力把工作做好，但也希望公司领导能够理解我们年轻人的压力，希望工资待遇能够跟着工作量做适当的增长，这样也可以减轻我父母的压力。

领导非常理解，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我们的工资总额被集团卡得死死的。

这就是体制内的弊端。

你的收入取决于你的职级，而不是你干得好不好。

幸运的是，我在体制外找到了出路。

在我坚持写公众号的大半年后，我终于接到了第一单广告，广告费超过了我在国企一个月的工资。

06

罗振宇曾把现代社会比喻成一个仙人球，仙人球上到处是刺。每个人只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拼了命的扎出一个尖来，这个社会就认可你。

从这一点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因为无论你是谁，只要你在某个领域做到数一数二，社会就会认可你，各种各样的社会资源会主动找到你。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任何一个开放的领域，竞争都极其残酷。

我刚开始写公众号的时候，每周只写一篇文章。

那个时候写原创的自媒体人推送频次都不算高，勤快点的也就3天写一篇。

但也就是几个月后，一个个都变成了每天更新，然后就有几个自媒体因此成了新晋的大号。

再后来王宝强事件又成了行业里的一个转折点。

王宝强发微博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然后有自媒体人连夜赶文章，第二天一早就成了10万+ 。

这给了自媒体人一个启示，你必须要快，再快！

再后来乔任梁去世那天，一些大号、小号的推送时间变成了半夜2点多、3点多……

反正每一次标志性事件，都把竞争推向一个新的高度，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但这种拼速度的方式我根本学不来。

一来是我有两份工作，不可能没日每夜写文章；二来是我更在意还原事实真相，这就需要搜集、对比和分析大量的资料，这种写法速度根本上不来。

这个时候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尽量按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方式去做。

所以很多热点事件的评论我都是快半夜12点时才推送出来，宁可慢一点，也要保证质量。

写完后再看一下评论什么的，经常要1、2点才睡，然后第二天早上7点又要起床上班。

为了兼顾两份工作，我已经把时间用到了极限，但代价是长期的口腔溃疡和越来越差的颈椎。

我本来就有颈椎病，2014年的时候急性发作过一次，现在也是每一个小时一定要做一遍我自己发明的“颈椎操”，否则脖子会酸到吃不消。

07

2017年，我在吴军老师的“硅谷来信”专栏中，看到他说起了从谷歌辞职的理由：

2014年的时候我为什么离开谷歌？因为我发现上班这件事是最占用我的时间的，虽然谷歌给钱给得很多，但也只能把上班的事推掉了。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内心突然被触动到了。

是啊，上班太占用时间了。

为什么我不能把工作辞了全职写公众号？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准备。

一来是积累物质基础，二来是开始学习投资理财。

因为我很好看杭州的楼市，所以我把赚到的钱都用来买房子。

从2016年8月到现在，我一共买了3套房，2套是我和蘑菇小姐名下的，还有1套是置换了我爸妈的房子（杭州一个家庭最多只能买2套）。

这些不动产是我辞职的底气。

另一个触动我走出辞职那一步的原因是，太忙了，今年真的太忙了，频繁的出差让我没办法再写公众号。

当我意识这种状态将变成常态化之后，我终于跨出了那一步。

让我欣慰的是，蘑菇小姐和家人都非常支持我。

08

回想这几年走来的路，让我觉得最自豪的是，在我和蘑菇小姐结婚的那一天，我实现了她所有的愿望。

（我和蘑菇小姐的旅拍照）

2017年11月25日，站在婚礼舞台上的我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半是心酸，一半是感激。

心酸是因为回忆起迷茫又挣扎的时光，真的觉得很难，感激是因为她陪我走过了最艰难的那一程，不离不弃。

而我也终于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她对婚礼的期待。

我记得那天我站在台上对她说：

我见证过很多的婚礼，每一场婚礼新郎都会信誓旦旦地向新娘承诺，但现实中能兑现这些承诺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婚姻和爱情是不一样的，爱情可以靠嘴巴说出来，但婚姻是很具体的，是由一件又一件小事组成的。我现在很自豪的一点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我今天全都做到了。

辞职之后，我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

但有一个你爱着的人站在你身后，内心就不再担忧。

谢谢蘑菇小姐，每一次重大的抉择，你都很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

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缓缓君：985高校工科男，时代华语图书签约作者。有一些故事，也有一些观点；有一点理性，也有一点温度，已出版《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公众号：缓缓说（huanhuanshuo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