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与不粘锅
原创 - 安婕妤

小编 - 豆美人
微信时代,每天各种信息铺天盖地而来,类似这种耸人听闻的消息没少被转发扩散。
"德国科学家发现微波炉会造成致命伤害!!!!"
“以下几种蔬菜千万不能混合食用!!”
“专家警告!晚上睡觉时不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
接下来有人科普,有人辟谣,过段时间保不齐又被从故纸堆挖出伴随其他谣言,春风吹又生 ……
没想到今天,我也要为这些耸人听闻的题目贡献一笔!
“特氟龙不粘锅的
惊天大阴谋
!!!”
因为我真的被吓到了!!!
01
被养牛农场主揭开的面纱
1998年,在美国西弗吉尼亚州的帕克斯堡(Parkersburg, WV)有一个名叫韦伯(Wilbur Tennant)的农场主,他发现自家养的牛经常莫名其妙地死去。这种现象开始于 80 年代他兄弟把毗邻的土地卖给杜邦公司当废料处理站,他怀疑这些牛的暴亡跟废料处理站有关。
通往Tennant 农场的路
这家杜邦化学公司也算是一方大佬了。它建立于1802 年,市值超过 1500 亿美元,是全球第二大化工企业,发明生产了现代人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橡胶、尼龙、涤纶、有机玻璃、特氟龙等等产品。
在帕克斯堡,杜邦公司是镇上居民的衣食父母,谁也不愿得罪杜邦。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算了吗?执拗的韦伯想起,谁家的大孙子是当律师的,于是带了一纸箱磁带证据,去找了这位罗博毕乐(Rob Bilott)律师.
罗博的背景很普通,从小跟着当兵的爸爸东奔西跑,上的是三流大学,一大把年纪才开始学法律,实在不算熠熠发光的天才。毕业后他在专门服务各大公司的西西那提塔夫律师事务所(Taft Stettinius & Hollister)环境组做公司律师。
Rob Bilott
录像里那些泛着绿光的死牛器官,让罗博果断地接受了这个委托请求。
杜邦公司和州环保署先联合对韦伯的农场进行了调查,结论居然是 “由于饲养条件恶劣” 导致牛的死亡。
罗博却从一封杜邦公司通报给环保署的信中发现了线索:在废料处理站,埋掉的众多废料里有一种叫做 PFOA 的东西。而他翻遍资料,也查不到这到底是什么化学物。于是他申请法庭强制令,要求杜邦提供 PFOA 的所有材料的数据笔记。
杜邦寄过来 11 万张乱七八糟的数据笔记。浩如烟海的材料并没有把罗博淹死,这位从军事基地长大的律师凭着坚毅的性格闷头研究了几个月,竟然找出了这样的事实:
Fact
1
PFOA 全称是全氟辛酸(Perfluorooctanoic acid),也叫 C8,被用作特氟龙表面润滑剂。从1948 年开始,杜邦每年生产至少两百万磅的特氟龙,广泛用于厨具,航空,汽车等行业
Fact
2
1951 年杜邦从 3M 购买了他们研制不久的PFOA。3M 建议要把 PFOA 废料进行焚毁或运送到专门的化学废物处理场进行处理,不能随便乱扔到土里或下水道。但杜邦公司实际上并没有遵从这个建议。
而韦伯兄弟家的地就是用来埋这种废料的。“这个秘密终于浮上水面,被农场主的小律师发现了”, 2000 年 8 月,杜邦同意和韦伯庭外和解。
02
杜邦是否知情?
1980年,怀孕的女工苏(Sue Bailey)在杜邦帕克斯堡的工厂工作。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用一种类似自行车打气筒一样的工具把 PFOA 装入罐中。几个月之后,婴儿出生,只有半个鼻子,眼皮耷拉。
Baby Bailey
1981 年杜邦开始偷偷展开 PFOA 对于怀孕影响的研究。在第一批同期怀孕的七名女工之中,两名都生出了具有出生缺陷的婴儿。杜邦悄悄地把适龄生育的女职员转出了特氟龙生产线。
此后的十多年杜邦内部一直在对 PFOA 进行健康追踪和实验动物研究,公司内部的医疗主管曾向管理层发出警报:PFOA 会在人体内积累而不会自动分解,会对健康有害,有些工人已经呈现病状(特氟龙流感,肚泻便血)。
杜邦的高管们对PFOA的危害是绝对知情的,却认定 “PFOA对健康无害”。这般努力掩盖 PFOA 有毒的事实,完全是因为特氟龙涂料每年可以给杜邦赚来十亿美元的利润,PFOA原材料比其他替代品便宜,杜邦不舍得研制/更换更安全的化学品。
在过去几十年里,杜邦从没有向自己的职工,公众或美国环保署通报危害并采取防护措施。
特氟龙车间的工人,徒手接触PFOA粉末,或者在高温操作的时候也不用带防护面罩。
更过分的是,杜邦把数十万磅重的PFOA粉末先后排入俄亥俄河,或者买断土地扔这些白色粉末,把7100吨含PFOA的泥土随意乱扔,使污染进入了帕克斯堡等邻近十万人的供水系统
03
难道政府不管吗?
在六十年代以前,人们并没有“环境保护”的概念。1970年美国环保署成立,“主要负责维护自然环境和保护人类健康不受环境危害影响”。
美国环保署确实对危险性化学药品进行监管,但是监管名单只有五种化学品。而这个名单 40 年都没有变过。PFOA 根本不在危险化学药品监管名单上。
环保署真的对杜邦的行为一无所知吗?早在 1996 年西维吉尼亚州环保署和杜邦曾经因为排水污染达成协议:杜邦付 25 万美元罚款而州里就不追究责任;促成此交易的官员后来成为了杜邦聘请的顾问。
2001 年 3 月罗博写了一封长达 972 页的信,向美国环保署和司法部长实名举报杜邦 PFOA 污染环境。
而后杜邦请来一堆专家研究,制定了一个彻底离谱的 PFOA 饮用水安全限度。当著名专家们陈述结论完毕,立刻招致了质问,“请问谁出钱赞助了这项研究!”
虽然对 PFOA 的危害有一定了解,环保署到 2016 年才出台饮用水 PFOA 的安全上限标准。帕克斯堡等地区的饮用水的 PFOA 含量如果根据日后的标准来看,超标了起码一千倍。
2005 年环保署对杜邦处以 1650 万美元的罚款。这个数额只是杜邦特氟龙一项年收益的 2%。
04
跨世纪的官司
既然 PFOA  能毒死牛,那么对人体的危害也可以预料。2001年罗博为帕克斯堡等六个水源受污染区的居民开始了集体诉讼,要求杜邦进行赔偿和负责医疗费用。
当地居民大部分都依靠杜邦过日子,所以很犹豫要不要参加对抗杜邦。有人说:“你这样会害我们丢饭碗的!如果杜邦为此离开此地,你能帮我养家吗?”
杜邦向法庭申请了对罗博的禁言令。社会上议论纷纷:特氟龙究竟有没有毒?是不是罗博夸大其词用来骗取高额赔偿?
在 2004 年环保署结论出来之后,杜邦同意在受影响的地区安装水过滤装置,并付出 7000 万美元的赔偿。同时,受西维吉尼亚法令制约,杜邦同意付钱研究 PFOA 和任何疾病是否存在 “可能的联系”,如果确定,杜邦将为受到影响的居民永久支付医疗费用。
在医学上证明疾病和某种因素存在 “可能的联系” 是非常困难的,需要足够大的样本数据才能建立符合统计意义上的结论。在以往的类似案件,没有采够数据而败诉的比比皆是。杜邦也以为这次研究肯定因为样本不够而半途而废。
为了吸引居民参与,罗博提出每人抽一次血补贴 400 美元,终于获得七万居民的数据。在这持续七年的研究中,杜邦一共支付了三千万美元的研究费用,但是很多病人没能够等到最后的结论。
2011年,科学家终于宣布:PFOA 和肾癌,睾丸癌,甲状腺癌,高胆固醇,妊娠毒血症,溃疡性结肠炎都有 “可能的联系”。
2012年,特氟龙不粘锅大面积从市场上撤销。
2013年,杜邦停止了 PFOA 的生产和使用。全球其他五家生产 PFOA 的化工厂也陆续停产。
一时间,这个地区得各种癌症的人纷纷找到了罗博。截至 2015 年 10 月,一共有 3535 名患者委托罗博对杜邦提出个人人身伤害诉讼。
2017年2月,杜邦就 3535 个人身伤害诉讼案达成和解,最终达成超过 九千万美金赔偿。
05
这究竟是谁的噩梦?
罗博是杜邦的噩梦。
具有两百年基业的杜邦因为不堪承受这个诉讼的重荷,最后决定拆分公司。2015  年 12 月,杜邦将公司拆解转卖为两个公司,从此不复存在。
但是,这次事件难道不是我们人类的噩梦吗?
PFOA 不光只毒死农场里的牛,也不只影响俄亥俄河畔的居民。根据环保署的独立研究结果,PFOA 不仅会影响饮用了受污染水的人,而且有可能影响使用特氟龙餐具的人。
美国血库数据证明,PFOA 已经存于在 99% 美国人的血液里了。到处都能检测出 PFOA——美国超市里的农产品和牛肉,北极的北极熊,甚至遥远的挪威法罗群岛的孩子。
现今市场上至少有六万种危险化学品并没有列在监管名单上,却被广泛应用到航空汽车,厨房用具,医疗用品等。而 PFOA 只不过其中的一种。
2017 年 8 月,罗博又接到了居民来信,表示担忧PFAS(PFOA的同族替代产品,也就是 GenX)对健康的影响……
这场噩梦结束了吗?
也许还远远没有。
参考文献:
  1. https://www.nytimes.com/2016/01/10/magazine/the-lawyer-who-became-duponts-worst-nightmare.html
  2. https://www.salon.com/2016/01/04/teflons_toxic_legacy_partner/
  3. http://highline.huffingtonpost.com/articles/en/welcome-to-beautiful-parkersburg/
        作者民科
我知道大家肯定最最关心的问题是:特氟龙不粘锅究竟有没有毒?
根据杜邦 2015 年的声明,特氟龙在常温下是无毒的,但在 260 摄氏度以上高温会分解。民科的理解就是,低温(低于摄氏 260度)使用涂层不掉屑不破裂的特氟龙不粘锅是可以的。但是用不沾锅不能爆炒,涂层一旦破裂最好就不要再用。
那下面一个问题就是:我该买什么样的不粘锅呢?现在市面上还有特氟龙不粘锅,不过是新配方(无PFOA但仍然是多氟酸家族的PFOS, AEPO, NMP, NEP等)。还有一些公司直接绕开特氟龙,采用石基涂层,比如陶瓷粒子,钻石纳米粒子等。
要回答哪种锅更安全是个难题。不粘锅之所以不沾主要是因为涂层光滑了金属表面,所以涂层都不会很厚。
为了安全使用,不管哪种不粘锅,尽量避免干烧过热。一旦出现划痕或者涂层破裂,赶紧换个新锅吧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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