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是特没谱!别人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他是治大国如翻烧饼。

一、特朗普出尔反尔
先来了个声东击西,怎么中美贸易战用嘴炮打着打着,突然神转折,俄罗斯惨叫一声就躺枪了,然后叙利亚就要开火了……
然后又来个冷饭热炒,特朗普上台后第一天就废除的TPP又可能重启。
这个态度是180度急转弯,因为在2017年APEC会议上特朗普还强调绝不加入TPP,你们休想再占美国便宜。
不要以为废除奥黑的TPP是对华示好,取而代之的“更为公平的双边贸易协定”暗含后手杀招,“更公平”意味着“301条款”的贸易战,美国不需要TPP联盟,自己单边制裁中国,其他小伙伴也别想着沾光。也就是,特朗普把TPP的锅砸了,是想连WTO这张桌子都要掀呢!
特朗普这次翻烧饼,应该是中美贸易战后的变招,对华强硬后发现啃了个硬骨头,本来以为是软柿子,结果把骨头吞到肚子里发现很难消化。特朗普本人对国际贸易懵懵懂懂,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和白宫经济顾问纳瓦罗(Peter Navarro)都是对华强硬派,祭出TPP大杀器并不稀奇。从贸易战到TPP,就是从单边独怼到组团PK。
在国际战略上,特朗普一直像个顽童,推特治国,鲁莽行事,东一榔头西一棒,颠三倒四打醉拳。一会说孤立主义,美国不再学雷锋充当世界警察了,一会又在叙利亚战云密布,说打然后又说不一定打……其实对华遏制深谋远虑有着全盘计划的,还是特朗普抨击的那些建制派们。特朗普是商人,网红,奉行做交易的艺术;建制派是官僚,最擅长玩政治搞宫斗,奥巴马、希拉里都是咬人的狗不露齿。重返亚太、亚太再平衡、TPP,全都是奥、希在任时的手笔,是一盘很缜密的大棋,理性的计算与布局,一步步围堵中国。
在美国,民主党是左派,共和党是右派。从传统路线上看:共和党对外是孤立主义,美国优先,不愿承担过多的国际责任,奉行现实主义;民主党对外是扩张主义,输出价值观,担当世界警察,解放全世界受苦的人,奉行理想主义。
理解这一点,才能明白,近代美国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几乎都是出自民主党总统之手:一战是威尔逊,二战是罗斯福,韩战是杜鲁门,越战是肯尼迪和约翰逊。共和党都是收拾烂摊子的,艾森豪威尔停止韩战,尼克松撤出越战。(21世纪之后发生移位,阿富汗伊拉克两场战争是小布什打的,民主党成了反战派,背景比较复杂,以后有时间聊)
当然,不是说民主党是战犯,恰恰相反,屡次出兵海外的民主党左派大都是圣母、白左。1994年非洲卢旺达大屠杀,考虑到干涉索马里内战的伤亡,美国没有及时派兵干预,结果卢旺达平民被屠杀掉上百万,全球谴责美国,美国人内心一万头草泥马跑过,你妹非洲大屠杀跟美国有毛关系啊?后来克林顿访问非洲上来第一件事就是道歉:老乡,我们来晚了!
二、TPP前生今世
TPP为什么要搞?因为WTO已经搞不下去了。自2001年WTO的多哈回合谈判启动以来,多变谈判谈了十几年,寸功未立,再没谈出任何成果。WTO体制下再进一步削减关税和壁垒,已经举步维艰。
这个与中国无关,主要是WTO这种全球多边机制本身就矛盾重重,诉求太多,有160多个成员国,发展中国家有保护民族产业的诉求,欧洲有环保低碳的诉求,美国有知识产权和削减赤字的诉求,还有劳工问题、农产品问题,交织在一起,死结。多哈回合谈判失败,不意味着WTO废了,因为历史成果还在,但基本上就停滞于目前的贸易状态,很难整体推进。
既然不能齐步走了,只能零敲碎打,有条件的先上。所以十多年来,国际贸易界最火的不再是WTO多边谈判,而是大量的双边谈判、区域贸易自由化谈判。例如中韩自由贸易协定缔造的中韩自由区,已经在WTO基础上远远超越之;美国在周边组建的美加墨北美自由贸区,也远超WTO的标准,当然特朗普现在也不认账了,准备修正。
TPP,全称《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其实就是搞一个亚太自由贸易区,亚太诸国先行,比WTO更先进,更低壁垒。结果美国主导话语权后,奥巴马搞成了遏制中国的一步棋。美国退出后改名为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由日本接手过去主导,但中美两大国缺位的CPTPP,覆盖面和影响力都很弱,意义不大,聊胜于无,目前成员国包括亚太11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文莱智利马来西亚墨西哥新西兰秘鲁新加坡和越南。
奥黑当年力推TPP,是他留下的一大政治遗产,目的就是架空WTO,孤立中国。因为在WTO框架下,美国已无力阻挡中国。我说过,中国是WTO的好学生,美国是坏孩子,中国完全履行了入世承诺,如鱼得水,打遍天下无对手,赚了3万亿美元的外汇存底。


所以,美国另搞一套TPP,几乎所有条款都是针对中国量身定做的。WTO的旗帜是自由贸易,自由贸易主要是削减关税和壁垒;而中国加入之后,美国人发觉不对,“自由贸易”不等于“公正贸易”。
自由与公正有啥区别?为啥自由不等于公正呢?最典型举三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现行自由贸易体系下,无法解决:
第一,汇率倾销。某国可以操纵本国货币汇率,人为压低,增加出口企业竞争力,表面看贸易是“自由”的,但对于贸易伙伴不“公正”;
第二,环保倾销。某国可以降低本国环保标准,人为放水,增加出口企业竞争力,你们富国环保标准高,我们穷国不怕雾霾,企业环保成本低,以低成本优势碾压竞争者;
第三,劳工倾销。某国可以弱化本国劳工保护,人为镇压,增加出口企业竞争力,你们富国有工会,动辄罢工,劳动力成本昂贵,我们穷国人多命贱,欢迎血汗工厂,企业用工成本低,表面上看是“自由”贸易,实际构成变相倾销。
有些左派学者说中国发展是因为“低人权优势”,未必正确,但客观上中国拥有的贸易优势近乎无敌,甚至有人哀叹,中国将是“制造业转移的终结者”。因此,国际贸易表面上看是关税问题,深层次就涉及到各国的内政,因为出口企业的成产成本、竞争优势都与所在国的经济社会环境血肉相连,汇率、环保、劳工、知识产权、政府采购、司法独立,都是内政敏感问题,而这些问题WTO体制是无法解决的,因为WTO的自由贸易理念只管形式上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不干涉各国内政。
美国搞TPP,打出的是“公正贸易”的牌,要公正就必须把外贸与内政挂钩。各成员国必须在普世价值的标准上生产、竞争、贸易,这样的国际贸易才符合美国的“公正”观。本质上,TPP根本不是贸易协议,而是美国输出价值观,通过贸易干涉他国内政,推行和平演变和Color革命。
所以,TPP协议很多条款是中国不能接受的,从某种程度上“丧权辱国”。

1)外贸内政全覆盖
TPP协议超过以往的自由贸易协定,既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原产地规则等传统条款,也包含知识产权、劳工、环境、国有企业、政府采购、金融自由化、监管一致性、透明度和反腐败等“政治条款”。

2)普世价值高标准

特别是在环保、劳工、政府采购等方面包含了诸多高标准的条款,某种意义上体现美国的价值观。
3)严重丧失主权
TPP之下不但诱导强制各国内政的改变,而且发生争议,各国将丧失立法、执法、司法主权。在TPP争端解决的框架下,跨国公司(主要是美国)可以在国际商业法庭因为成员国的新法律损害大公司权益对有关国家提出起诉,也就是,对于涉及外商的争端各国法院丧失司法管辖,只能接受国际裁决。
三、两种国际贸易秩序的新冷战
WTO和TPP,代表两种不同的贸易观和贸易秩序。
其实WTO也是美国一手缔造。二战之后,恢复国际经济秩序三大神器都是美国人设计的:WTO(世界贸易组织)、IMF(国际货币基金)、WB(世界银行),分别对标国际贸易、国际金融、国际投资。当时搞WTO美国是拥有绝对产业优势,欧洲俄国日本都被打烂了,中国还是个孤立的大穷国,其他更是弱逼。美国搞的WTO就是古典意义上的自由贸易,削减关税和壁垒,让各国商品最低成本的自由流通,自己利益是最大化的。
现在中国成立WTO的新旗手,美国抛弃WTO,另起炉灶,如果加入TPP(亚太)还有TTIP(大西洋),那无异于国际贸易体系分裂为两大阵营:华约和北约。
中国的贸易观,是纯粹的自由贸易,古典意义上的自由贸易,从大英帝国最早提倡的自由贸易就是这种,是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的自由贸易。
美国的贸易观,是附条件的自由贸易,美国定义的公正贸易,改造他国内政,割让国家主权,充满了白左的乌托邦梦想,是附加政治条件的伪自由贸易。
怎么办?很简单,中国根本不必怕TPP这个新牌局。
第一,美国加入也是矛盾重重。特朗普只是透露出回归TPP的意向,日本如遇救星表示强烈欢迎老大担纲,但真正落实还有重重困难。美国与中国打贸易战是因为逆差,加入TPP只不过把逆差变成了对日本、越南等新伙伴的,依然无法保护本国蓝领工人。更尖锐的是农产品贸易,美国加入TPP要大卖农产品,给大豆找一个替代中国的买家,而日本则是全世界农业保护最厉害的国家,各种明暗技术检疫壁垒,日本人宁可吃高价牛肉也不开放市场,就是保护本国农民。这不仅是贸易问题,而是涉及到日本内政,日本农民最难惹,有农协,很团结,最能斗,农民本身也是执政党的票仓。怎么摆平?
第二,短暂的贸易增长埋下深刻的动乱之源。表面上,TPP最大赢家或是越南。据预测,未来十年越南GDP将会因此增长11%,出口有望大增28%,其中制造部门获利最明显,服装与鞋类出口增幅或达50%,貌似是大赢家。可是,这是先甜后苦,付出的代价是劳工标准人为拔高,工会开放,阶级斗争,社会动荡,金融自由化,汇率自由化,在现代化道路可能会完全失控,一不小心就四分五裂,政治民主化往往是经济现代化的后果,而不是前提。过早民主化的后发国家很少有经济发展持续成功的,几乎都陷入阶层分裂的现代化陷阱。
第三,中国坚持自己的自由贸易体系。中国不必自乱阵脚,WTO是一个很大的舞台,自由贸易是一面光辉的旗帜,中国提倡的不附加任何条件的自由贸易,无疑有更多拥趸,因为绝大部分国家还是不愿意接受外来干预的。TPP成员国只不过贪图的是美国的大市场,而中国未来的庞大内需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美国,毕竟美国只有3亿人口,我们有14亿人口。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搞你的TPP,我搞我的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此外,我们还有双边的FAT(自由贸易协定),还有一带一路……很多人把TPP视为中国包围网,是误读,因为任何贸易体系都不是排他的,中国可以谈出更优惠更自由的贸易条件,把TPP撕开一个个口子。
第四,中国只须做好自己的事。中国不加入TPP,不意味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就反TPP而行。其实TPP很多内容是现代化发展的成果,而不是原因,不能外来强加,可以在符合国情的基础上自然演化,独立自主走自己的路。例如2008年中国的《劳动合同法》除了独立工会等政治制度之外,实际上保护标准已经不亚于发达国家了;环境保护,随着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不再为了GDP和就业容忍雾霾了,打响了蓝天保卫战。没有TPP,我们也要追求美好生活。
TPP并不可怕,不要当成洪水猛兽,而要当成良性的制度竞争者。两种贸易观,两种贸易秩序,两种制度安排,哪种更有效率,更符合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根本利益,是靠制度之间的竞争来决定的。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说: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如果能用当初加入WTO思维来看TPP,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1999-2005年的国企改革、银行改革、与国际接轨、打通内贸经络,其实都是WTO倒逼出来的。打破目前中国经济的困境,唯有依靠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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