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就是不服”的第3篇文章
原创 | 缓缓君
01
当热点一个接着一个络绎不绝，理性而专注的思考变得更为稀缺。
北电侯亮平的热点已经退去，但北电风波的始末我依旧想把它写完，因为值得反思的事太多了。
事件中有义愤填膺的爆料，有官僚作风的回应，有别有用心的炒作，有正义感爆棚的网民，唯独缺少把各方信息汇总后的探讨。
有太多人把北电侯亮平看成是正义的化身，但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他定义为正义，那所有的分析将失之客观。
当人们对自己秉持的正义深信不疑时，爆棚的正义感成为了遮蔽真相的乌云，所有不同的声音都被贴上了洗地的标签。
每个人都在坚持自己想象中的正义，但正义应该来源于事实。
没有事实，就没有正义。
这篇文章不站队，不预设立场，只是根据各方的说法，分析其中的逻辑，然后谈谈我的看法。
由于北电侯亮平和阿廖沙事件是一脉相承，如果你想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建议你读一读我的上一篇文章《从阿廖沙到北电侯亮平：我跟踪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谈谈我的看法了（上）》。
这两件事有极强的关联性。
以下是我对北电侯亮平事件的分析。
02
6月5日，自称“阿廖沙”师弟的微博账户@北电侯亮平 举报北电摄影学院以宋靖、吴毅为首的教授们多次潜规则大学生，常年贪污受贿。一同曝出的，还有女教授包养男大学生，双性恋教授私会男学生，副院长和系秘偷情等细节，极其吸引眼球。
博主称自己愿意放弃毕业证，只为求一个公道。微博一经发出，立即引起舆论风波。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新注册的微博账号，粉丝达到了50多万。
网友言论呈现一边倒之势，纷纷剑指校方，要求还原真相。
6月9日，北京电影学院通过官方微博做出回应
近日，某网民通过微博发文，举报我校摄影学院相关老师师德师风及经济问题。学校对此高度重视，已经责成纪检等相关部门依法依规进行调查处理。同时，希望举报人能够积极配合学校开展调查工作（根据该网民所留电话，目前无法取得联系）。
学校保护每一名师生的合法权益，支持师生依法维护个人合法权益不受侵犯。同时，也要求每一名师生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对自己的所有言行负责。
感谢社会各界对我校的关心。
学校一上来就称@北电侯亮平 为“某网民”，暗示其身份造假，并要求每一名师生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 某网民？那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有良知的学生！不是某网民！
  • 某网民？！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就是这样的称呼？！
  • 你这是公告啊 还是警告啊？？？？
  • 你窝里都烂成那样了，还警告一个学生，你不觉得恶心吗？
和上次阿廖沙事件时如出一辙，北电官方回应的结果就是——舆论更加一面倒地支持爆料者。
当天晚上，@北电侯亮平 发微博反问，“你们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吗？”获得无数支持。
紧接着，他发布了第二波和第三波“证据”，称宋靖把公司挂在彭东生、彭以利等亲戚名下，用于将自己受贿的钱洗白。打击目标呈现扩大化趋势，涉事方增多。
北电官方没有再次回应，但在6月10日，律师张起淮发微博声明，已经接受一名涉事教师的委托，全权代理该名教师的全部法律事宜，并称“有关资产过亿，包养学生”等说法均属杜撰。
然而，这名律师很快就删除了这条微博，这或许和微博中的一段话有关：
新浪微博用户“北电侯亮平”隐匿真实姓名，未提供有效的联系电话和通信地址，未依法向纪检监察机关等有关部门检举、控告，不符合实名举报的构成要件。相关人员于高考前夕向不特定网民散布不实信息，可见该起事件的主导人及其背后推手居心叵测。
作为一名律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论断对方有幕后推手，控告其在高考期间披露信息是为了搞乱学校工作，这是典型的阴谋论思维，真的有失水准。
王局（王志安）对此的评价是：
“人家是来举报的，不是给你写圣诞祝福的，还要选一个你认为的黄道吉日？这种诛心之论，根本不值一驳。”
从北电官方的回应到律师的的声明，姿态傲慢，作风官僚，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颇有文革时代的“风范”，但放在互联网时代，绝对是猪一样的公关。
03
6月11日下午，央视新闻直播间发布了题为《“北电学生”举报教授事件：北京电影学院称责成纪检等调查》的报道，@人民日报 @共青团中央 等官方媒体对此事进行了关注。
▲央视新闻直播间：“北电学生”举报教授事件：北京电影学院称责成纪检等调查
但随着@北电侯亮平 的微博内容无法显示，舆论再一次发酵。
之后几天，任何一条微博热搜下面都出现了网民自愿为此事充当“水军”刷屏的情况。
在众多网友的心中，北电侯亮平成为了被恶势力打压的正义使者。直到今天，也有不少人发微博“寻找北电侯亮平”。
正义和邪恶似乎不言自明，但少有人关注另一名爆料者的声音：魏艾迪。
魏艾迪是阿廖沙的同学，也是阿廖沙事件后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阿廖沙的人。
她在知乎和个人微博实名爆料她所掌握的信息，很快就在知乎收获了数千个赞。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魏艾迪遭受了大量网友的攻击，这和两件事有关：她先是打假了第三个爆料者@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后来又站出来质疑@北电侯亮平 的真实身份。
关于微博爆料者@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我在上一篇文章中已经分析过了，这里简单说一下：
  • 该账户自称是北电摄院2011级学生，是阿廖沙的同级同学，爆料学院老师以毕业证为要挟，敲诈勒索其20万，导致其无法拿到毕业证，并指控学院多名老师存在贪污受贿和乱搞男女关系行为。
但基于现有证据的分析显示，该账户身份系伪造（具体分析见上一篇），并且使用了大量传播学技巧推动舆论发酵，其目的似乎是把舆论焦点从性侵转向腐败。
而对于北电侯亮平的身份，魏艾迪提出了她的质疑：
  • 摄影学院一个系就这么点人，你要是在校学生，2013级的已经毕业，所以你起码是2014级的学生。（如果你是2014级的）曹颋刘晓燕那件事你就不可能知道，2011级毕业答辩的时候你就是个大一新生，你能知道啥？银行流水都能查的到，说你是个普通没权没势的学生我真不信。
王志安的看法也是一样：
这个人我直觉并不是一个北电的学生，而是另有其人。
一则，其目前披露的证据看，虽然查询的难度都不大，但也并不像一个在校学生能够做到的。
二则，这个人对网络情绪和热点的掌控非常老道，节奏控制也非常有谋略，一个学生我认为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
这个事件中，让我警觉的一个转折点是，当北电侯亮平的微博无法显示之后，每一条热搜下面都冒出了无数自愿充当的水军。
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反常太反常了。
（在薛之谦高磊鑫的热搜微博下方出现的自愿水军）
要说完全是网友自发的，我真不信。
然后我仔细分析了 @北电侯亮平的爆料手法，发现和@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这个账户几乎一模一样。
1.都是先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和阿廖沙相关的人。
@北电侯亮平 自称是她师弟，@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自称是她同级同学，这样有助于增加自己爆料的可信度。
2.都留下了手机号，但其实号码都是假的。
之所以要留下一个空号，是笃定绝大多数吃瓜群众是不会去打那个电话的，但在人们却会因为她留了电话而不自觉地相信她。
3.都刻意把这事件和电影《熔炉》作联想。
@北电侯亮平 描述《熔炉》的结尾营造悲凉的氛围，@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则是直接使用了《熔炉》里一张极具暗示性的配图。
这是典型的传播技巧，通过和某个已经定性的事件建立联想，来诱导别人接纳自己的观点。
4.都通过各种八卦狗血的情节来吸引眼球，都使用大量的煽情语言，塑造了一个不畏强权但处于弱势的形象。
这有助于唤起人们对弱者的同情，塑造一个英雄形象来占据道德高地。
基于以上原因，我个人的判断是 @北电侯亮平 和@北电摄院11级毕业生 这两个账号极有可能是同一拨人在操作。
04
魏艾迪为了自证所说的都是事实，爆出了自己了抑郁症经历，爆出了自己的结业证照片，甚至还爆出自己没能毕业是因为在答辩时向老师承认论文是买的。
但却因为质疑了北电侯亮平的身份，遭遇了大规模的围攻。
  • 你都说了你也希望宋靖能伏法，那么候爆的料跟你有关系？有一毛关系？大家目的都一样啊，你针对候干嘛呢？
  • 侯亮平我不知道，你不是洗白党就是搅屎棍
  • 说背后给了你多少好处？
  • 为什么她敢实名，侯亮平不敢？这还不清楚么，这个女的和教授们是一伙的，根本不怕有人身安全。
  • 她的目的就是推翻侯亮平，只要侯亮平倒了一切都不成立了。
看到这些评论，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魏艾迪是第一个站出来实名支持阿廖沙的人，也是从阿廖沙事件到北电侯亮平事件中唯一一个真正实名的人。
魏艾迪说的很清楚，她的出发点是支持阿廖沙的性侵维权 ，但她反对用虚假信息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去骗取大众的同情，反对在爆料中把真的信息和假的信息混在一起。
结果却被“正义”的网友群起而攻之。
人们不去推敲事件中的疑点，不去思考哪些可信哪些可疑，不对事件背后的逻辑进行分析，而是打着正义的旗号盲目地支持北电侯亮平。
只要质疑了北电侯亮平的身份，就是洗地，就是搅屎棍，就是收了好处，就是站在强权那一边。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可现实却是人们却容不得不同的声音。
阴谋论、泼脏水、扣帽子，层出不穷。
这种盲目站队、相互攻讦的结果就是，一个新建的小号可以在几天时间内迅速纠集几十万粉丝，去煽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那些愿意发出声音去追求真相的人，则被淹没在舆论的暴力之中。
可是，这件事的核心难道不应该是调查事件的真相吗？
05
王志安说：没有了真相，善就会变成恶，拯救也会变成戕害。
如果对舆论的操控可以肆无忌惮，它既可以用来对付坏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好人（我去年写过前浙大副校长褚健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
所以，我对北电风波的看法主要有以下几点：
1.迅速把北电侯亮平爆料中的内容调查清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伪造的，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要污蔑一个好人。
2.如果北电侯亮平存在污蔑行为，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3.校园性侵的根源在于，在师生关系中，教师是处于明显的强势一方的，所以防范校园性侵的关键是约束教师在课堂之外的权力。具体可参考日本、德国等国家的教师守则，禁止老师与学生单独在一个封闭的房间相处。如单处，但必须征得学生同意，而且只限于交流学业内容，门要打开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反思：明辨是非是互联网时代最重要的一项素质。
互联网时代信息太多，很多时候真假难辨，当你不了解原委的时候，可以围观，但不要轻易断案。
当各方信息相互矛盾的时候，学会心平气和地分析和探讨，而不是站好队伍往对方阵营泼脏水。
正义需要每一个人来维护，而不是寄托在某个幻想中的人物之上。
而维护正义的一个大前提，就是追求真相，尊重事实。
一个不追求真相的社会永远不会有民主和法制。
与各位共勉。
缓缓君：985高校工科男，时代华语图书签约作者。有一些故事，也有一些观点；有一点理性，也有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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