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319日,日本插画家安西水丸先生因突发性脑溢血去世,享年71岁。考虑到老人家一向身体健康、心境豁达,又生活在人均寿命高达84岁的日本,突然离世可能只是因为上帝心血来潮想多看看那些淡雅致远的“水丸性”日式插画?
“水丸性”是村上春树创造出来的词汇——安西水丸正以“村上春树御用插画师”的身份闻名,两人一起合作了《象工厂的HAPPY END》、《村上朝日堂》、《夜之蜘蛛猴》等作品。村上春树这样解释:“想象一下在舒心惬意的酒吧台上给朋友写信的情景好了,那就是对于我的‘安西水丸性’。推门进去,往吧台前一坐,用眼神向侍应生示意,上来辣得恰到好处的酒,老歌低回,提起圆珠笔……正是这么一种感觉。”村上春树还曾说,自己的文章能够配上安西水丸的画作真是非常幸福的文章。
两人可谓相识于微时,彼时村上还未以写作成名,在东京经营一家爵士酒吧,安西则常常登门饮酒,两人都喜日本清酒,因而成为酒友,交情深厚。后来各自术业有所成,多次合作,但私下里的相聚,几乎都以酒为主题。在东京下大雪时,两人常常同去去东京的一家居酒屋Retoruto喝一场“雪见酒”(即边赏雪边饮酒)。安西在自己的书中描述:“在此边饮酒边赏雪,最惬意不过,往窗外望,青山通的车道蜿蜒蛇行,一直伸展到西麻布,这等夜景原本就好看,加上白雪漂染,更有朦胧之美。而且店主大泽小姐非常有魅力,有如此美丽女性作陪,不会白醉一场……”美人美景相伴,又加上如此有吸引力的描述,让Retoruto成为不少清酒迷心中的朝圣地。大家都希望效仿雅士,以“雪见酒”之名,行“女见酒”之实。只是安西此文写于十多二十年前了,大泽小姐风韵犹存否?

如看官要在居酒屋复刻安西饮酒赏雪看美女的情景,一定要点一款名为“〆张鹤”的酒,因为这款酒是他和村上春树的最爱清酒之一。“〆张鹤”来自有“地酒王国”之称的新潟县,当地常年寒冷,又有清澈无比的朝日连峰积雪溶水作酿酒用水,符合酿造出色清酒的条件,所产清酒口味动人也不难理解了。有趣的是,“〆张鹤”最高级的纯米大吟酿更在酒瓶上印有白居易的诗句:“一杯复两杯,多不过三四;便得心中适,尽忘身外事;更复强一杯,陶然遗万累。”难怪得到安西水丸这等文人雅士的喜爱。
安西在自己的散文集《常常旅行》里也记载了另一款好清酒,是春季到横滨旅游时遇到的:“我们三人开始酒宴……酒则是‘初孙’大吟酿,我们把它倒在漆器酒杯中,上面老板娘为我们各放樱花一瓣。果然有春酒情调……”
“初孙”是来自山形县的名酒,酒厂所有酒品均以名为“生酛”之传统技术发酵,采用全天然酵母,发酵时间比普通清酒长一倍,但酒体也份外香浓醇厚,因此颇受酒友追捧。当年我便受着安西的感召,在香港寻觅到一瓶初孙,那因“生酛”而来的浑厚平衡和酸奶风味,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却因福岛核灾影响,新潟县和山形县的农产品都禁止进口到中国,遍寻不获“〆张鹤”和“初孙”,不禁惆怅。唯有草草倒一杯清酒,配上一点樱花利口酒调在一起,配上此文,以祭奠有趣的酒徒安西水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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