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石城的最后时光,真是动不动就哭一场。


很多营地都早早结束了活动,开始收拾家什准备大撤离了。上午照常出门的时候,路两旁的酒肆不再聚满了暴露身体各种部位的飞禽走兽,前一天还闯进去喝酒聊骚的帐篷门口已挂上了临别赠言:See you in 2018 ! 路上风沙一起,立刻显得萧瑟起来。


而我只穿了件黑色比基尼,顶着已经习以为常的烈日,赶去参加最后一场营地活动。


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的几场活动之一了,前来参加的burner非常多,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棚子。主持活动的是一名研究神经科学的学者,然而主题却略为神棍,关于如何与他人产生连接,进而体验内心深处的喜悦。


他说:西方文化欺骗了我们,它骗我们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斩断了我们和他人的连接,使我们变得孤独而自私。然而,连接是动物的本能,通过气息,通过直觉感应,我们会本能地与他人的波长协调,并产生共鸣,当我们由此连接,喜悦便会油然而生。


讲完了这番理论后,他开始指导在场的人两两组队,学习所谓的精神连接。


作为一名科学少女,我尽量按捺住内心吐槽的冲动,四下张望准备随便找个伴儿,这时我便一眼看见了站在我身边的一个老奶奶。


我来到火人节后比较意外的就是,在如此黄暴俗的场所,居然看到了好多小孩和老人的身影,同时也佩服他们在如此恶劣环境中的耐力。


老奶奶看上去起码已是七十岁的高龄了,体态敦实,满脸皱纹,苹果肌却红润饱满,看上去健康又慈祥,她穿着遮阳的长袖浅色布衫,头上围着白头巾,头巾下露出满头银发,最为惊人的,是她那一双湖水蓝的眼睛,澄澈得就像一对光芒熠熠的宝石,丝毫没有被岁月风化。


她会说简单的英语,说自己来自德国柏林,人生中第一次参加火人节。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我们便在主持者的指示下,沉默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这样对望着。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忍不住笑场。然而那时却很奇妙,我的内心很快平静了下来。老奶奶非常专注,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湖面般倒影着我的轮廓,湖面下是深邃的瞳孔,周围波纹潋滟,仿佛一盘历经百年的密码。


我人生中从未这么长时间地凝视一个人的眼睛,专注得就像着了魔一般,奇异的感觉层出不穷,这一扇宇宙之门正大方地向我开启,而我走上了那深不可测的时空隧道,一直探寻到她的灵魂中去。她的面目充满了我的视界,在我眼前变得新鲜,各种细节分毫毕现,每一道纹路讲述着一段历史,就像是一颗陌生星球的表面,风霜苍茫,山峦起伏,河道纵横。我则是一个刚刚着陆的宇航员,穷尽好奇心地丈量着她,探索着她,一个衰老的女性,一种我还未经历的生命状态。


那一刻我忘了自己,禁不住在内心反复惊叹,这就是人类啊。


在她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德国还在纳粹的统治下,二战还没有结束。我的父母都还得再等二十年才会出生。


我们是两个如此没有可能交集的个体,异族,异邦,隔代,却在这里凝视着对方,给予对方超越任何人的关注。


略过这么多无知无觉的事物,跨越了岁月、地理和血脉的重重阻隔,她来到目的地与我连接,而我将带着她的讯息离开。这让我莫名地加入了一种对宏大叙事的传承队伍之中,而这场传承并不需要语言。


我被她此时的面貌所深深打动,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由衷的亲近感,心头涌起复杂又强烈的情绪,尽管一再压制,却终于热泪盈眶。


她也哭了,晶莹的泪水不断从那蓝色的眼睛里滑落,融进她脸上的沟壑里,像细雨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在主持者的指示下,我们再一次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字仿佛就有千钧之重,而我无比渴望将这最沉重的称呼交付给对方。


【我爱你。】我说,早已泣不成声。

【我爱你。】她用粗糙的大手为我擦去眼泪,抚摸着我黑色的头发,【你真美。】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外婆。】我用力拥抱住她,久久不愿放手,【她在中国。】

【来柏林找我吧,来我家做客!】她激动地说,然后一遍遍地告诉我她的地址和邮箱,生怕我记漏了一个字。


活动结束的时候,周围的很多人也在互相拥抱道别。一个穿着马戏团式样小礼服的高大青年走了过来,和她打起了招呼。青年留着微卷的长发,有着和老奶奶一脉相承的碧蓝眼珠。老奶奶跟我介绍说:【这是我儿子,是他带我来火人节的!】


话音落下后,青年便非常有风度地取下了他插着彩色羽毛的小礼帽,微微一欠身说:【很荣幸见到你!】


我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想:我的天,你儿子也太年轻太帅了吧。


日耳曼民族今天真是全面碾压了我的心脏。


她儿子为我俩拍了几张合影。我们都明白火人节已临近尾声,分别后也许就再不相见了。老奶奶告诉我,她会在火人节结束后继续在这片沙漠上住两天,因为她亲眼目睹了黑石城怎样从无到有,还想目睹它怎样重归于无,她想目送所有人的离去,直到这片沙漠再一次一片荒芜。


我能够想象,见证这个完整的轮回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我是谁也没关系,你看到了我的模样,听到了我的名字,触摸到了我的体温,即是见证过我的存在。


我们在这昙花一现的存在之中,共同创造了这一刻。


这一刻会伴随我们直到生命的尽头,有了它作为线索,你将带领我回到过去,因你把我书写进了你的历程里,而我将带领你走向未来,因我对你的记忆比你的生命更漫长。


Grains,我的德国老祖母。





如果我只记得火人节里的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爱。


把这八天里一切癫狂的影像和声响层层拨开,所有浮夸而刺激的标签一一拆下,其内核里留下一个沉默而沉重的爱。当狂欢的人群如潮水般从激进仪式中褪去,当肆意的情感在烈火洒下的灰烬中归于平寂,它就是我们每个人带走的唯一讯息。


如果没有这个讯息,火人节对旁观者来说,可能只是一场围观滥交、嗑药和奇装异服的猎奇派对罢了。


生活在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恐惧着不够多,不够好,不够强。


只有它告诉你:【不要害怕你的能力不够,你有能力去爱,作为一个人类来说,这就够了。】





托火人节的【无偿赠与】文化的福,我收到了不少陌生人的礼物。


晚上一个人上完厕所走回营地的路上,路边帐篷里的一个姑娘追上来,把她自己做的手工茶叶送给我。白天顶着烈日去赶一个活动,蹬着自行车迎面而来的小伙子脖子上挂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小项链小手链,停下来让我挑选。路边打开的杂物箱里满是奇形怪状的物品,供人随意带走,随意留下。不时会有营地赠送特色礼物,朋友去逛了一圈,就领到了牛仔帽和手工刺绣的T恤。


而无形的赠与则更为珍贵。当我渴了饿了,就能在路边的陌生人那里蹭吃蹭喝。当我累了,找到按摩营地就有志愿者给我洗脚、全身按摩。当我的自行车坏掉了,推进附近的修车铺子里,就会有一群半裸的肌肉男义务修理(还附赠陪聊)。当我感到无聊,随便往哪个帐篷里一坐,就有人等着分享彼此的故事。


服务他人,服务于社群,就是Burner们共同的价值。最让我震动的是,他们不但无偿劳动,还感谢那些享受着他们劳动的人。每一次听到【谢谢】的声音从哪些给予者口中说出来,对我都是一种颠覆。


谢谢你来。谢谢你需要我。谢谢你让我为你服务。谢谢你的接受。


Thank you for being loved.




在我得到的所有礼物中,最珍贵的就是一辆花车的车牌。


那天晚上,黑石城就像往常一样沸腾,交错的激光直刺苍穹,强劲的音乐响彻天际,跳舞的人们将彻夜不眠。只有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个乏味的老年人,早就没有了泡吧和蹦迪的热情,所以更多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playa上游荡,去拜访那些散落在荒漠各处的艺术装置。


游荡累了,我就骑回城里,随便进了路边一个dome里喝酒。


这个dome里正放着舞曲,满眼都是光鲜裸露的肉体在张狂地扭动。我就像一条小丑鱼穿过了成群海葵的肥美触手,溜到最深处的吧台前要了一杯酒,然后走去旁边的软垫子上窝着,围观群魔乱舞。


我旁边还坐着一对正在聊天的妹子,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白人大叔走过来挤在我们之间坐下了,我心里还吐了个槽:旁边那么多空位你干嘛非要跟这挤?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跟我搭上了话,我们开始聊了起来。大叔没有发福也没有所谓中年男子的油腻,穿着正常得不像是在火人节,更像是在某个大学聚会上的教职工,一副老知识分子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有几分神似我曾经在约旦旅行时喜欢上的一个旅伴,所以第一印象就很加分。


聊着聊着,坐在他另外一边的女孩也加入了进来。我看他们俩聊得很起劲,就没想插话,毕竟native speaker说得热火朝天时的节奏我跟起来略费劲。正好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准备适时溜走。没想到大叔突然抓了个空,回过头跟我说:【你想不想出去逛逛?我们一起去吧。】


像我这么随便的人当然一口答应了。


刚出门后他便松了口气:【刚刚那个姑娘实在太啰嗦了,我受不了了。我只想享受当下,但是她不断地跟我说自己去过美国哪些地方,那里如何如何,who cares?我们可是在火人节啊!】


继续聊下去我才知道,大叔已经是参加过八次火人节的老司机了,他说他只是不断地想要回到黑石城来看看,无奈他的老婆和女儿都不感兴趣,她们抱怨这里太热太脏、风沙太大、疯子太多,所以每年他都只能自己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寂寞的人啊。


我们骑上自行车,离开了这喧嚣却不属于我们的城市,投入了前方漆黑苍茫的荒野,继续去寻找那些遗落在深海里的宝藏。


刚离开城市没多远,我们就看发现一辆玫瑰色的花车在空地上滚动,阵阵欢笑声从里面传来,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头全金属制的屎壳郎。


实在是太酷了!我们立刻追过去想看清更多的细节,车主是个牛仔打扮的中年女性,她热情邀请我俩坐进去玩,于是我们停好自行车,通过一个狭小的开口钻进了屎壳郎抱着的大钢球里。车子一启动过后,球体整个滚动起来,我们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生怕被它滚个四脚朝天。


大叔开心地大吼起来:【Yeah!我们变成屎壳郎了!】


外面的车主平静地回了一句:【不,其实你们是屎粑粑。】





下车后我们又和车主聊了几句,表达了对这辆花车滔滔不绝的喜爱之情,结果车主越聊越开心,一激动之下居然把那特制的车牌号都拆下来送给我们了。


大叔接过车牌号,直接把它递给了我,说:【这是你的了,开心吗?】


我喜不自胜地接过那橙红色的大铁牌子,看见上面写着:【路易斯安那州屎壳郎号】。


多么可爱的人们啊!





告别屎壳郎号之后,我们很快在路上捡到了另一个小伙伴,是个穿着闪闪亮毛皮大衣的加拿大姑娘,她金色的卷发上编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花朵和发光的星星,一身装束看得出来颇为用心。


这个临时组成的art tour小分队和众多横冲直撞、古灵精怪的花车擦身而过,拜访了喷射火焰的鲜花教堂,迷上了变幻着数百张面孔的大骷髅头,坐在每片叶子都能变色的生命之树下听音乐,登上巨大的水母体内被它瑰丽的光影淹没,或是在一朵雷声隆隆的雨云下荡秋千。我们穿越了一个个魔幻,怪诞,性感的场景,在这些超现实的体验中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限。


想想看,夜晚,月光,荒漠与艺术,这该死的浪漫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下一个,你想去看什么?】大叔总是问我。而我举目四望,总是指向视野中最偏远的一处光亮。


随着我们渐渐远去,天际尽头的黑石城仿佛一线波光粼粼的海市蜃楼,就像远隔了一整个冰冻的海洋,头顶银白色的月光薄纱般笼罩着一望无垠的playa,我们仿佛漂浮在巨大的真空里,像几颗脱离了重力的小星球,在尘土铺就的星盘上划出无所凭依的轨迹。寒风从史前延绵而来,吹过裸露的脚踝,感觉就像淌过一片古老的湖水。


脚下这片干涸的盐湖湖床,千百万年来都是未变的面孔,它寸草不生,严厉而僵硬。却在这个时候,被一群庸庸碌碌的生物莫名其妙地占据了,他们把这里妆点一新,在这里尽情玩耍,还因此产生了依恋之情,想来真是好笑呢。





翻过午夜之后,加拿大姑娘跟我们告别了。大叔送我回营地里去,我住得偏僻,远离了闹市区后,街道周围就越寂静,也越黑暗。他忍不住问我:【你介意我继续送你回去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离开。】


他主动征求我的同意,这让我觉得很贴心,不禁又想起了约旦相识的那位故人。他们实在很像。


所谓相逢的人会再相逢,这不是真的,我旅途中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永远失散了,不了了之,无疾而终。


然而,这句话也并不假,因为这个世界中总是随处可见你们的影子,迥异的脸庞,相似的灵魂。看见万物众生,便如同看见了你们,所以我才爱这个世界啊。





We were stardust

We were golden

We were caught in the devil's bargain

And we've got to get ourselves back to the garden


我们曾是星尘

我们曾是金子

我们陷入了魔鬼的交易

而我们终将重返乐园



清晨的唱诗班迎来了playa上的最后一次日出。


火人节的最后一天,梦醒来的前夕,没有离开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庙里。


前一天晚上我参加了一个中国burner的聚会,大家喝酒吃肉玩杀人游戏到凌晨,回到帐篷只睡了一个小时到天亮,还是拼命挣扎起来,想去看大庙最后一眼。因为九点之后它就会开始清场,准备在晚上点火烧掉了。


过去的七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overwhelming,太多的刺激,太多的冲撞,黑石城是一个很容易让新来的人不堪重负的地方,挤压的情绪终于在这里得到了一次释放和平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大庙是playa上最神圣的建筑物,如果大木人代表的是活着的喜悦,那么大庙则更多的是寄托逝去的哀思。无数的burner来到这里,用自己逝去的爱人、亲人、朋友、宠物的照片和遗物把庙里的每一寸空间装点得琳琅满目,并在每一根木料上写满了离别寄语。


看到有人在这里放上一条洁白的婚纱,或是把一整套军服高高挂起,更有很多人把逝者的遗像用羽毛、兽角和发亮的纹身贴纸装扮起来,仿佛一起来参加火人节的模样。


坐在大庙中心的人们围坐在一起,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就像经文一般悠长迂回。随处可见的【I love you】、【I miss you】和【I am sorry】的诉说,传递的是一厢情愿,毫无保留的示爱、思念和懊悔。


剩下的,还有对疾病、厄运和死神最直接的愤怒和诅咒。



从来没看见过这么震撼人心的死亡群像,而且是完全自发形成的。那么多被定格了的年轻美丽的面孔,跌宕起伏而又令人心碎的故事。照片里一张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和现实中人们哭红了眼睛的样子对比起来,残酷得几乎不真实。陌生人之间不断互相拥抱,好像这样才能承受曾经的和未曾到来的失去。


我一个接一个地读这些陌生死者的生平片段,揪心得难以承受。他们很多都是在2017年刚刚结束了生命。死者已矣,而我看到的,却都是活下来的人那日日夜夜的追随,无法解脱的执念,和心中再也无法填补的空洞,正呼呼地透着大风。


这让我回忆起了身边去世的亲友,泪水不住地往下淌,连日来的喜悦全部化为了悲伤。一想到再热烈的爱,再鲜活的记忆终会有戛然而止的时刻,死寂将重新笼罩于此,内心就止不住地颤抖,苦涩的不甘没顶而来。


面对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难怪我们要燃起大火,再夜夜歌舞升平,醉酒当歌。


但直到现在还是无比感激,在火人节上最后遭遇的议题仍是死亡,而不是理想、性或是爱情。如果没有死亡,便以为生可以无所不能,人何以保留一份最后的天真?能在这样一个安全的环境里直面死亡,探讨死亡,并和周围的所有人一起发出质问,就算放眼望去,这茫茫的荒漠也不会给出什么答案,但只是看到身边那张同样扬起的脸和瞪大的眼睛,便能得到些许慰藉了。


当夜幕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在所有人静得可怕的注视下,大庙燃起了熊熊烈火,带着我们无处安放的思念,升腾到群星中去了。




拖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摸爬滚打着把火人节的文章写完了,算是给那些触动自己的人和事的一个交代吧,不忍他们就这样在记忆里慢慢褪色。


其实感触还有很多,但如同燃烧后的灰屑一样,全是纷纷扰扰的碎片。

对我来说,火人节最大的魅力,也许就是对人类身上神性和兽性的并现吧。有时你觉得它堕落得一塌糊涂,有时又觉得它高尚得飘飘欲仙。仿佛是欲海中开出来了一朵莲花,让人同时看清了肉体和灵魂的形状,却并不怂恿任何一方去凌驾于另一方,而是同时为两者欢欣鼓舞,于是它对人有了最大程度的同情和接受,人性得以在极大的矛盾中达到了完整统一。


所以,我也不同意火人节就是个一切都“好”的地方,那并不真实。不同的人怀揣着不同的想法和目的前来,有人在这里哭,在这里死,在这里得到救赎,有人在这里买醉和纵欲,在这里重复着旧我。


很多人说我的文章激起了他们对火人节的向往。是的,有生之年你应该去那里看一看,看一看人类千姿百态的模样,重新认知他们一次。


我们在未来的火人节上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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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玩SM的土耳其男孩也教会我做人 | 我的火人节2017》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 我的火人节2017》

《我即将去那个只存在八天的城市里爱与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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