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篇深度报道,重新定义中国创客
采写 /  刘珍妮 刘建芳
摄影 侯少卿
编辑 / 胡涵
46岁的林依轮创业了。
与其他明星高调开餐馆、做工作室、搞投资不同,林依轮撸起袖子闷声搞实业:做辣酱。
林依轮创业卖辣酱,听起来有些不合逻辑。
上一代人记忆中的林依轮,还是1993年带着圆边帽唱爱情鸟的帅小伙。那时的林依轮,是90年代最早的一批本土流行偶像。
这一代人呢?则是“娱乐圈的隐形富豪”。一次媒体探访,意外发现了林依轮墙上挂着岳敏君、曾梵志画作的豪宅。
名利双全,林依轮从很多创业者梦寐以求的终点线上重新出发。
芳晟股权投资创始人于明芳是最早劝动林依轮出来创业的人。他说,最早打动林依轮的,是三个字,“成就感”。
“和唱歌获得的成就感是两码事,你做一款放心食品,能改变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将来会刻上你的名字,你的老妈、妻子、俩孩子,都会以你为傲”。
他把多年在娱乐圈的经历,对生活思考,和食物的缘分,通过创业,融进了那瓶售价39元的辣酱中。
“价格略贵,但诚意满满。”
01
创业:偶然和必然
冯波商量都没商量,把100万美金直接打到林依轮的账户里,“你必须创业。”
冯波是林依轮的朋友,在多次尝过林依轮的手艺后,这位联创策源创投基金的创始人认为,他“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
这种话林依轮听过太多,但他没放在心上。
“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看看艺术品,有自己的演艺事业,想接的工作就接,不想接的工作就不去,这种生活挺自在。”
创业本不是林依轮的必要。
作为明星,在这帮商界精英朋友还在创业的90年代,林依轮早以一首《爱情鸟》火遍歌坛。
产品代言、节目主持纷纷上门,赚了的钱投资房产和艺术品,在经过一次媒体登门拜访之后,林依轮又成了大众眼中“娱乐圈的隐形富豪”。
在他公开的社交平台上,旅行、艺术和美食是“主旋律”。美国、香港、日本,他满世界游走,赶上画展就去看,这是他的爱好。
美食更是必不可少,他爱吃,也爱做。从在国外吃到的深海大蟹,到给家人做的扁豆焖面,他都晒出来和朋友分享。

于明芳吃过林依轮做的炸酱面,也见过他对“吃”的考究。他是芳晟股权投资的创始人,两人是邻居。
有一次,他家吃炸酱面时,让林依轮赶上了,吃了两口后皱眉问他,“你家这酱是剩的吗?”
半小时上桌的炸酱令林依轮无法忍受,他亲自端着酱进厨房又炒了40分钟,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临走时嘱咐于明芳,“炸酱面这酱,至少得炒一个小时才能好吃。”
对食物要求的严苛劲儿,致使于明芳鼓动林依轮做一款“依轮炸酱”。见他不动心,这位百丽国际前任COO开始和他讲做实业的成就感。
“和你唱歌获得的成就感是两码事,现在人们都担心食品安全,你做一款放心食品,能改变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将来会刻上你的名字,你的老妈、妻子、俩孩子,都会以你为傲。”俩人一聊就是一宿。
林依轮也想过成就感这件事。
“做代言,我做牛仔裤广告,人家上市了,后来我做什么,人家都上市了。”总有一种“给别人做嫁衣裳的感觉”。
冯波那100万美金,在于明芳看来,是把林依轮往创业的路上推了一把,“逼着他往那走。”
“朋友的钱打过来了,要求强烈,那就开始规划呗。”林依轮语气轻松。
02
辣酱:食物需要仪式感
林依轮没做“依轮炸酱”,但他的确想做一款“酱”,“只要那么一小勺,就能让平凡的食物好吃起来。”
早年在广州闯荡时,林依轮遇过这么一碗酱。当时他赚钱不多,舍不得在吃上多花钱。一位老伯见他拮据,教他炒了一碗酱。
豆豉、辣椒、洋葱和蒜,把这些便宜、简单的食材,用小火在锅里炒上2个小时,香味四溢,就着一碗白饭吃足够。
“人们总说生活乏味,那是因为你缺乏仪式感。”他用“吃”解释这种仪式感:不是吃的东西有多贵,吃的流程有多复杂,吃饭的地方有多高级,而是尊重食材本味、不乱添加的制作传统。
“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我能让我的朋友吃出‘妈妈做的味道’。”他说这其实很简单,因为妈妈都是早上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不放任何添加把菜炒出来,“那个味道,其实是爱。”
2012年他在台湾走访酱油生产厂家的经历至今让他印象深刻。
“他们的酱油仍采用晾晒的方式进行酿制,仍坚持4个月的酿制时间,这原本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传统,但现在,我们的酱油通过调制,把这个时间缩短到21天。那个味道绝对不一样。”
林依轮想把这种传统重新找回来,“我做辣酱,还是用大锅炒制,我不会用电炉做,这就是传统。”
“饭爷”创立之初,辣酱还没有自己的生产线,只能找代工。
由于食材成本高,制作时间需要两到三天,代工厂一直为他们的高人工成本着急,对方负责人找他讨论生产效率,希望他能改改工艺。
林依轮对此否决,对方觉得他不相信科学,“我把制作时间缩短到半天,你就用你那三天的,和我这半天的盲测,看是不是一样。”
测了5次,都没逃过林依轮的舌头。
但产品需要产量,怎么调和传统和效率?
林依轮认为,尊重传统不是否认科技,“比如以前看油温,都是用手感受或者看颜色,现在用电枪一打就知道多少度了,把火去掉,开始浸泡,这只是利用一些科技手段,但火候不能变,产量的问题,可以用多铺生产线的方式解决。”
他把从生活中观察到的一切融入到这次创业中。
旅行中,他发现意大利人和法国人非常注重家庭生活和食物,他们告诉他,放弃快餐式的生活方式,发达国家也经历过“追逐财富、忽略健康”的过程,“六七十年代时,他们在经济高速发展时疯狂追逐金钱,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也不会享受美好的食物。”
直到经济好了,人们开始回归家庭,陪伴家人,享受生活。
林依轮感觉,中国正处在这样的阶段。
50年代,为了解决温饱,把食物做咸了,“一口咸菜吃5个馒头就OK了,哪考虑健不健康。”
高速发展过后,经济趋于平缓,人们反而会回想以前的状态,思考“我的家庭生活是否应该更丰富,我是不是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食物在这种反思过后起着实践作用,一些人开始放弃麦当劳和方便面,放弃油腻、偏咸的味道,“这个时候,应该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产品,出现在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
03
弯路
从做食物分享给亲友,到卖食物给大众,林依轮也面临兴趣和商业两者的调和。
他不愿意被商业绑架,“不是市场需要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我不迎合市场,我还是要用好的食材,用代表我生活方式和品质的东西做食物。”
于是,林依轮的辣酱,一瓶卖39元。比老干妈高出近4倍。

定价前,林依轮也和卖辣酱的同行聊过,别人不敢给他们的酱定这么高的价,担心食材成本控制不好,一涨价,消费者不接受。
林依轮给他们讲目标受众和消费升级,“我们的辣酱是卖给对美食和口味拒绝‘乏味’的人,他们重视细节,追求品质和干净、利落的生活方式。”
至于大家买不买单,林依轮选择把它交给市场。
“就和做一张唱片一样,你觉得你的唱片是全世界最好的唱片,可是你出去,大众不买单,你会受到伤害,但这种伤害,不会影响到你要唱好歌、做好唱片的看法。”
商业考验林依轮的不仅是和市场的博弈,还有他对创业方向的把控。把辣酱做主打产品之前,林依轮也走过一段弯路。
创业之初,“饭爷”卖过一段时间快餐,受众也是林依轮看好的白领市场。
他专门配置了中央厨房,把他做饭的调配料和制作方法,通过向厨师“授艺”的方式,进行标准化生产。
这种方法似乎是“林式美食”传递给大众的最直接的方式。
“饿了么”的张旭豪与林依轮合作,帮他卖快餐。辣酱当时只是快餐的赠品。
“我的想法是快餐+快消,吃快餐送辣酱,觉得酱好吃,自然会买。”
销售一段时间后,标准化问题很快导致林依轮团队精力内耗。
他发现,即便手把手地教,不同人的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他和团队每天还要为“什么饭配什么酱”而纠结。
冯波找到给林依轮,给他算了一笔账:白领外卖生意,就算开店把北京铺完,也是个小生意,向外地扩张,保持标准化是最大的难题。
辣酱才是可标准化生产的产品,有400个亿的市场,老干妈占40亿,剩下的品牌加起来三四十亿。“300多亿的市场你不去抢,做北京的白领快餐的市场干什么?你是要做小作坊,还是要做大企业?”
林依轮承认当初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刚开始还是按照兴趣来做了,后来发现,快餐、快消不是一码事,深思熟虑后,下决心主做辣酱。”
04
商业嗅觉:从头开始
无数创业成功的案例,都标榜成功的创始人,有着对行业独到的判断和敏锐的商业嗅觉。

人们觉得林依轮并不缺乏商业嗅觉,他早年间投资房地产和艺术品的成功,被网友们视作“娱乐圈中的隐形富豪”。
对此,林依轮坐直了身子开始解释。
他年轻时投资房产,是他和爱人西华想要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时,赶上了房市的好时光,投资艺术品更像无心插柳。
“刚买房时,我还跟她急了,我刚赚的钱,你怎么一下就买房了。”那时,两人还住在亚运村租来的公寓里,一个月2万多。
西华一句“你是不是想要个很好的家”打动了他。
搬进新房后,把东西往里一放,在厨房里做自己喜欢吃的食物,“那种感觉特别好。”林依轮说,艺人是一个常年漂在外面演出的人群,有了家后,他一完成工作,就想赶紧回去。
有了钱,小房子换成了大房子,“空房子里总得有点属于自己气质的东西。”林依轮开始买艺术品。
“艺术家的心气儿不在于‘作品值多少钱’,那时候是,‘你要看不懂我的作品你就不要买我的东西’。”
混迹演艺圈的林依轮,能大聊张国荣和梅艳芳,可说起毕加索和卢西安·弗洛伊德,便露了怯,“弗洛伊德不是一哲学家吗?他也会画画?”
为了能看懂绘画作品,他花时间啃西方艺术史,“刚开始也看不懂,慢慢就看进去了。”看得多了,更感兴趣,他能对一幅画所表达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
遇到喜欢的作品,林依轮就买回家,“那时不需要很多钱,挣了演出费,就找人家买画,‘你看我就这么多,都给你了’,人家愿意,我拿画回家。”
当年结识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创作者,如今成了最当红的艺术家。林依轮摆放在家里的作品,也成了现在颇具收藏价值的大师真迹。
但林依轮不认为这种投资行为和创业时的商业嗅觉有共通性,“那是一种个人喜好,创业对我来说,是从头开始的学问。”
他当年琢磨艺术品的劲头,和现在创业的拼劲儿颇为相似。
“创业前,哪懂得什么融资、产品、企业管理。”这些商业知识都需要他重新学习。
创业后,冯波天天给他讲商业模式,“一开始听得也是头大,满头雾水,听不懂时,他还给我画图。”
有时候,林依轮还在忙他的演艺工作,冯波会突然把他叫到家里交流想法,“一旦我说错什么,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一骂两三个小时。”
听到关键处,林依轮只好打断,“你等会,你刚说什么来着,我记一下。”
于明芳描述林依轮认真听讲的样子“像个小学生”,“我给他讲实业,讲产品的销存比,他不做声,就那么听着,回去会立刻转化为执行力,消化的东西最终都体现在了销售数据上。”
为了系统充电,他报考了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面试时,几位教授从产品市场、品类升级问到竞争对手、企业前景,林依轮倒也可以从容对答。
真正上课,听金融EMBA课程时,他又变成了小学生脸,“一坐那脑袋‘嗡’就胀起来了,各种数据向你砸来,别人打瞌睡,我可不敢,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怕漏了什么。”
面对不懂的问题,林依轮的解决方式只有一个字,“问,只要你肯去听,听不懂肯问,这些信息,慢慢就会被吸收。”
05
博弈:“我是用二十多年的声誉在创业”
从林依轮的创业历程上看,他的“饭爷”似乎有着天然的优越性,即不缺钱,也不缺商界资源。
网上流传着一种说法,林依轮靠做得一手好饭,吸引了很多商界精英、艺术名流。
林依轮把这种说法看做“传说”,“谁也不会说因为你做饭做得好,就聚到你身边来。那些都是我的朋友,最大的共同点是我们都热爱生活,也算物以类聚。”

他把传播这种说法的人称作“外面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在互联网上开始发酵,“我从来没去主动给谁做饭,除非吃到朋友家的饭实在不好吃。”说完,林依轮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家里会有很多的饭局,因为我喜欢听他们说话,不管是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还是人文的,我都愿意去听。”
在他不懂的领域里,这个舞台上自信满满的歌手会把他的身份尽量放低。如同他挂在办公室那幅毛笔字一样,只写着“远瞩”,未见“高瞻”。
林依轮说,在演艺圈里,他属于不太爱在圈子里活动的人士。他很早就发现,从外地演出回到北京,聚在一起的朋友,很多都不是演艺圈的。
“有时候,圈子里的人视线比较集中,感觉除了这件事之外,大家不知道该干什么。”林依轮说,反而在和其他领域的人聊天时,他的脑洞会开得比较大。
“所以我会愿意跟他们学习。”创业中的很多经验,林依轮觉得都是他和一些投资人、行内人碰撞出来的。
但对于资本,他又显示出“爷”一般的霸气,不太在意,但必须为之负责。
“我是因为资本的介入才去创业的,所以可能不太care钱。”
林依轮回忆,“饭爷”这个品牌,从2014年底创立公司后,就开始筹备,直到2016年5月,产品才正式上线,“在这之前,我没做任何宣传。”
中间阶段,林依轮一直面临着合作伙伴的催促。
“你怎么还不开始宣传啊?你是企业的主导者,你的IP又这么好,你怎么还不开始为产品代言啊?”
他突然拔高声音,“我得让公司的同事先去跑,不能说上来就是不锻炼团队,上来就靠自己品牌名气去卖产品。”
他知道资本进来希望企业野蛮生长,“但有我在,我会把控企业健康地往前走。”
他隐身“饭爷”背后近两年,忙着办理各种证照,储备每个部门的人才,到四川寻找最好的辣椒,和加工厂谈生产工艺,铺设电商销售渠道。
“别人可能是一穷二白,一脑门子说我就是想做一件事。可我不是,我是用我二十几年的声誉在做这件事,谁给这个企业、品牌和产品背书?是我啊。”
直到上线两个月后,“饭爷”的销量破千万,林依轮才有一种被大众接受后的轻松 。
而对于投资人给予的建议,他负责吸收和执行,“人家投资你了,你要去赚钱,你不赚钱,你是不是要给出一个方向呢?那你这方向是对还是不对呢?”
他承认一开始创业时,确实存在任性,“所以才有了快餐那次战略上的弯路,不过很多消费者和业界的口碑积攒,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重新回顾两年的创业经历,林依轮觉得一切都是他这些年“厚积薄发”的结果。
在美食这件事上,林依轮说他不会止步于做辣酱。
在自己的网络美食节目“创食计”中,林依轮低头做饭,除了介绍食材和制作流程,很少说话。“明星林依轮”的身份正在默默消失。
创业者林依轮的形象,正透过锅碗瓢盆和焖炒烧的功夫,渐渐弥散在观众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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