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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江南杜 小志
亲爱的日记本:
一个人一辈子会有多少时间走在路上?上学路上,旅行途中,或是晚餐后的轻松的漫步,这些零散的碎片最终会变成一个数字显示在软件上。有时候会因为偶然登上步数排行榜而窃喜,有时候会因为匆匆走过错失美丽的景色。走,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当这篇文章发出的时候,一个90后的女孩诺娅已经在路上了,下一次见到她,可能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至今她走了多少路?
2013·科罗拉多栈道(Colorado Trail,简称CT),历时37天
美国平均海拔最高的长距徒步线路,长约800公里,
2014 ·太平洋山脊(Pacific Crest Trail,简称PCT),历时137天
从美国与墨西哥国境一直延伸到加拿大,纵贯16个纬度,长约4200公里,
2015·阿帕拉契亚小径(the Appalachian Trail ,简称AT),历时155天
横跨14州,美国长距徒步线路始祖,长约3500公里,
2016·尼泊尔的ABC和EBC
2017 ·大陆分水岭 (Continental Divide National Scenic Trail, 简称CDT) ,历时未知
美国最为险峻难走的步道,长约5000公里
路上遇到的苦难:
一个人面对漫漫长路,被倾盆大雨浇到四肢无法动弹,意识不清;在沙漠中被暴晒到脱水,依靠舔背包上的盐渍补充水份;被困暴风雪十几个小时;三番两次近距离和野熊擦肩而过;严重高原反应;蚊虫叮咬;长时间不洗澡…
在诺娅个人的公共主页上,有着这样自我描述:
出过一次车祸、谈过四次恋爱、在四个餐馆打过工、住过八个城市、去过十个国家、跑过两个马拉松、徒步过8000公里(编者:现在已不止8000km)、拿过中国户外金犀牛奖。纯左脑女生--本人最多的鸡血是冒险,最深的恐惧是无聊,最强的优势是独立,最大的软肋是胆小。25岁,是中国走过最多路的女孩。
与她的对话,从走路开始。
走与停
采访诺娅的时间,正好在她打包出发CDT两周前。我们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对话以简单一句“准备的如何?”开始。2014年她历时137天完成太平洋山脊(PCT)的长距离徒步,2015年历时155天完成阿帕拉契娅小径(AT)的长距离徒步。时隔两年后这是她第三次启程,历时未知。
从大学第一次开始徒步,到如今诺娅已经完成大大小小快超过10000公里的徒步。三次超长距离,数不清的短距离。大陆分水岭,这条长距离路线,被称作美国最危险难走的步道,也是尚未完善的步道,目前完成的人全世界只有几百人,每年走完的人也屈指可数。唯一一本guidebook在今年二月份刚刚出版。未知,是她即将面临的最大的考验。她自嘲式地笑称:“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准备好。”
CDT(大陆分水岭)对诺娅来说,早在她第一次踏上长距离徒步,就在她心里深深扎下了根。在科罗拉多栈道上,她碰到了来自日本,带领她彻底走上长距离徒步的导师长沼。他给她讲述CDT上的种种艰险,后来在PCT(太平洋山脊)遇上了好友“奶爸”,知道他因为雪太大,不得不跳过其中一段路程,也没有完成完整的线路。这条在guidebook上被徒步者描述成有时“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迷路的”线路,对诺娅来说并不因为它“难”而被激发了斗志,而就像为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和目标,因为它“就在那,就去走完它吧。”
诺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者。到目前为止,她被问过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行走?”或是“长距离行走的意义对你来说是什么?”,她的回答大同小异。而现在再回首看的时候,她说:“我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这个坑起于对新鲜生活的追求,植根于对徒步人生的憧憬。“可能某一天突然点开网站买了一本徒步的书,然后越积越多,那就这样走吧。”一条走完,就会不断自我暗示,何不把剩下的走完呢?
CDT徒步线路的完成,意味着她即将成为世界上首位完成三条长距离徒步的亚洲女性。她告诉我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自己不走也许就被别人走了,所以自己已经把它当作一项必须完成的事。这个重冠,她可以承受。
如果不是在荒野中,我们很难把背着书包奔波于各个教室的诺娅和徒步几千公里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正在学习特殊教育的她,会同时打几份工,做着自媒体,写自己长距离徒步的guidebook,在不同的平台分享自己的徒步经验。她也没有停下自己思想的步伐,充实自己。她说自己很喜欢看书,因为看了书才能在徒步中更好去了解她走过或即将踏上的路。
走走停停,让诺娅游离于普通人的生活轨迹之外,却也让她获得了他人无法体会到的体验,她说这是一种资产,就算长距离徒步让她失去正常人的生活,让她结束自己的感情生活,无法获得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她喜欢这样时而奔走和时而止步的日子:“任何存在都是合理,去接受它,”她这样说道。
解放与束缚
每一次的徒步,始于诺娅跳出城市的喧嚣回归荒野的冲动,每一次徒步的结束,她会从与社会脱节的人生再一次回到喧哗与吵闹中,看似不断在行动与思想的解放和束缚两个极端做来回切换。因为长距离徒步的时间要求,诺娅直到现在也没有做过一份完整超过一年的工作。她时常问自己:是已经适应了这样“漂泊”的人生,还是仅只是把徒步当作对生活的逃离?她说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可这个大坑让她跳出她这个年纪本应该享受的舒适区。
透过徒步,越过自然能给她带来的美,震撼,和路上给她带来的阻难,她更愿意看到美国历史背景下“荒野”这个概念。相比自己在路上经历的种种困难险阻,她更乐于把我带入西进运动中的美国,讲政治,讲那个时候荒野,农牧业对美国人民的意义。她说,在徒步中遇到的人就代表了一个典型的美国。而正因为在途中遇到的人,不同思维的碰撞让她突破原有的思维局限。“那才是真正的美国,我们在城市中感受不到的美国,”她说,只有在徒步中才能感受融入了真正的美国文化。
当跳出了原有的社会圈,褪去了复杂的关系网,在徒步中每个人能展现出最真实的自我,而这个时候,诺娅坦言,长距离徒步中支撑她包括她下去的,不是精神上的自我激励,反倒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灵上的扶持。
徒步中的诺娅,感受到自己思绪的放飞,听不同的故事,这些人中有刚从监狱总走出来的,来自俄勒冈左派的大资产阶级,为人生忏悔的农产主,生在美国的墨西哥努力混入上流社会的码农。在诺娅看来,徒步就像是人生的归零,因此何必去追问每个人包括自己为什么要徒步呢?“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在对她大大小小的报道中,内容除了去刻画她在长距离徒步中遇到的艰难险阻,以及她如何克服的故事,更多是,她作为一个别人眼中本不该存在这种男性主导的运动项目中的“女性”身份。诺娅说自己很开心被问到“女性徒步”这个问题。标签什么时候都会有,关键是如何去对待它。也许在别人看来安全因素是长距离徒步的首要考虑因素,但是在诺娅看来,她在徒步中担心的往往是能不能跟上别人的步伐。她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承认女性比起男性是存在天生差异,也不必去否定这个事实。作为女生的她,也会在徒步中遇到生理问题,也会因为速度跟不上同行者被落下,但是跳出这个标签者外,她看到的是作为女生的她能够完成很多事。在PCT时,一开始的她把自己称作“artistic”徒步者,每天只能完成十几迈,但是当她几个月后能每日完成30几迈后,她称自己已经是一个“athletic”徒步者。
她承认有时自己站在女性的角度会想要去和男性“争一下”,但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因为别人的速度把自己徒步的节奏打乱,她回去尽情享受徒步给她带来的欢乐。“有时候我们因为别人的思想禁锢自己的思想,这会让我们失去很多东西。”
诺娅本就不是一个轻易被束缚的人,这种内心的解放来自于她“自我”的性格。不喜欢牵绊,却让她很多时候能跳出一些固有的思维模式,正如她跳出荒野本身看时代下的美国一般。
理智与感性
在她的状态中,其中有一句也许不仔细看就略过的话: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超长距离的徒步。本以为得到的回答是豪言壮语,但其实她的理由很简单,自己未来也找不到这么久的假期了。说完这个,接着她才提到另外一个原因:可能在其他地方也无法找到开发比较完善的徒步线路了。
诺娅的理性贯穿于她谈话期间提及到的每一个点,很诧异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明显情绪的波动。她自我评价是一个动机导向的人,任何事情对于她来说具有意义才有去行动的价值。在不断看到事情本身的意义,就能继续坚持下去。而徒步本身对于她来说,就是人生的意义。
诺娅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她害怕因为一成不变带来思想上的麻醉。在她看来,长距离徒步能让她自己,包括她在路上遇到的其他徒步者,去想起被遗忘的些许。她把这称作“体验”。她将徒步称作城市生活的“Negative feedback”,一种负向的调节机制。而当她在荒野中走过数月,她也会觉得需要城市生活的调节。在她看来“人生总是要存在一些变数才行。”
诺娅给人的感觉,就像端着一杯倒满的水。杯子会晃,但是她努力不让杯子中的水洒出来。她的话充满了悖论,但不论从哪个角度都会悟出些许道理。她会说到荒野让她走出城市,但她不会去追求野外的生活。相反,野外徒步会把她拉回城市的现实中。但是这对她并不是坏事,回到城市接受信息能充实她的知识背景,她始终认为人只能先读万卷书才能行万里路。“我没有要完全融入荒野生活,相反,我认为只有跳出荒野读过万卷书后,才能更好地行万里路。”
她的理性和她自小独立的性格有巨大的关系。从小和外婆长大,真正意义上13岁才和母亲团聚,17岁来到移民美国。她没有经历过完整的童年,但是却让自己内心非常强大,喜欢和别人走不同的路,她坦言自己甚至有时会很“刻意”地去标新立异。有一句话说,人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但是对诺娅而言,她却享受这样的未知。在路上的时候,与其前路漫漫的未知,她觉得后悔的未知更可怕,因此几千公里的路途,她从未想过放弃。
她的感性来自于对于徒步本身的追求。想起很多时候突然踏上几个月的荒野徒步,或是从野外结束徒步突然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也会感到无力。“我觉得我生活在两个社会的边缘。”一方面看到城市人未尝领略的生活,另一方面却因为自己无法放弃世俗之日而无法真正融入荒野。她会焦虑,会有缺失,会感觉和周围的人脱节。但是正是这样的“无力感”,让她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看到自己的局限性。对她来说,路是越走越窄的。换句话,她说,世俗未必就不是不好,“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任何都不过心态二字。”
诺娅也会带着自己的感情去看自己曾经走过的线路。喜欢路上开阔的视野,不享受穿梭于一成不变的丛林中;她会严肃地谈论到上徒步者之间建立起来的紧密的联系,也会遗憾有时短暂的一面之交。在她看来,徒步就是徒步,就是会有种种不堪和槽点,但是现在往往大多数人,会把很多事情升华到一个正向精神高度。这在她看来是没有必要的。在诺亚眼中,喜欢就是喜欢,不享受就是不享受。她套用一句歌词说:“有时候这些就是远方的苟且。”
结束语
诺娅说,不论在荒野中,还是在城市中,生活都是一样的,只有当真正进入到某一个场景中,才能体会到生活存在槽点。走在CDT的她,或许正在体验着对她来说一种全新的生活。在烈日下前行,又遇到了新的同伴,晚上席地而睡,看着星空,停着不同人的故事,那个时候她会有新的心境,新的思考。但她也会回到城市继续她的生活。生活中会有很多得失,可是既然已经走在路上,那就不要停下,继续向前吧! 
人生短短数十载,借彼此之眼,看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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