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媳妇怀孕,亲友们都表示祝贺。有的还关切地问我们:媳妇临盆坐月,产后暂时搬到你们家住,还是你们过去帮忙照顾?

  媳妇是英裔,家人都在美国,产后的护理我们做公婆的当然责无旁贷,尤其是内子,既有经验又充满抱孙的喜悦,表示会全力以赴。但我们征求儿子、媳妇的意见,两人却异口同声地婉谢: 不必麻烦,照平时那样生活就好。


  按我们中国人的习俗,女人坐月可是大事情。生了孩子,身体消耗亏空,极度虚弱,如不好好调养,不但关乎吃奶婴儿的健康成长,还会严重影响产妇复原,留下后遗症。所以一般产妇在坐月时都会静卧床上,少坐少站多吃多餐,当然更不能外出受风寒。媳妇听了脸露微笑,没有出声。

  虽然媳妇自称很Chinese(中国化),拿筷子,喜欢中式饭菜,不过中西文化毕竟有异,好像她不吃动物内脏,不吃鱼头,不沾猪脚,我们自然不把这些摆上餐桌。不过依老人家传统,姜葱鱼头汤、胡椒炖猪肚,猪脚煲花生等都是产妇坐月间很好的食物,既滋补又催生奶汁,可惜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而让我们更感无奈的是,当我们买了几包糯米准备酿制糯米酒的时候,媳妇听说是为她而酿制的,连忙摇头甩脑,说她不喝。你不是会喝酒吗?这糯米酒又甜又补身,酒糟煎蛋很合味,对产妇有益,我说。 可她挺认真道:医生说的,要喂母乳,不能喝酒,要不,影响婴儿健康。内子听了笑出声来,指着旁边的儿子说: 我生他的时候,喝了整整一缸糯米酒,是专门托人到酒厂酿的,你看看,他现在不是长得又高又大!媳妇耸起肩膀,摊开双手,一副无可适从的样子。我们知道,她心里当然是听医生的。

小孙子终于在圣诞前两天来到人间。我们接报马上驱车到医院。媳妇半躺在床上,把BB抱在胸前,一脸喜悦对我们说:不必开刀,一切都好。医生说明天下午出院,可以回家过圣诞节!


  然而隔天出院前母子要检这查那,节前部分医护人员又放假,人手不够,直拖到平安夜晚上十点钟左右才到家。我们忙着加热带过来的鱼肉菜饭。媳妇坐在餐桌前,说口渴,要儿子拿杯冻水。儿子一拧水喉,哗啦啦盛了一玻璃杯。产妇怎能喝冷水?我们大吃一惊,来不及劝阻,媳妇已仰起脖子,咕咚咚把它灌倒肚子里,还若无其事说:在医院里,喉咙不舒服,胃要作呕,医生都叫你口含冰块的。


  第二天圣诞节,我们循例到儿子媳妇家吃火鸡大餐,因每年烤火鸡都是儿子份下的事,我们也不担心影响媳妇休息,况且她妹妹一家也从美国来,可以帮手。可是傍晚一踏进门,看媳妇正在厨房里忙着,不单指手画脚,还搬这搬那。我们要她回房去,要不在沙发上躺一躺,免得累坏。


  她笑了笑说:整天躺在床上,才腰酸背痛呢,走动走动更舒服。聊开了才知道,今早起身后,她还没真正坐一下。给BB换新衣照相,喂奶、换尿片,拾辍客厅,逗小外甥女玩,忙得不亦乐乎。看来,中国人老一套经验在西方年轻母亲身上根本不适用。我和内子相视摇头,以后我们再不必多管闲事,把精力花在后勤上,让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就是了。


  记得小孙子出生才一个多星期,那天午饭后,我们拿着煲好的鸡汤和其他东西要过去,先打个电话。是媳妇接听,她说正准备外出。我心里噗通一下,莫非BB不适,要去看医生?她说不是,要去附近一个大商场。我的天,别看外面阳光普照,气温可是摄氏零下十几度,而且昨天满街积雪仍未清理好,孩子这幺小,逛什么去?前几天来我们家,回去刚好碰到风雪,已着实让我们担心一番。


  而现在…… 她解释道,妹妹的女儿整天在家里闷得慌,趁天气好,大家出去走一走。大人管不了,也要顾小孩,我说,等我们去了,你们才走,把BB留在家里,让我们照料。她连声说:不用了,请放心。哎,这个鬼妹子,天不怕,地不怕。


  一眨眼小孙子满月,儿子媳妇趁周末在家里开个简单派对,准备一些小点心招待客人。整个下午,朋友们来来去去,好不温馨热闹。看着日见长大的孙子乖乖地在大家手里抱来抱去,到这时我们才放下心头大石感到无限松快。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然我们早已领略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但还是用旧传统瞎操心空折腾。看现在母子俩不都健健康康!也许,小孩子从小不娇生惯养,适当经风雪见世面,对他们以后的成长会有好处。但愿在未来漫长的人生路上,他们更能不畏任何冰雪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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