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男人如此热衷「东方脸」，是真爱还是变态？

前段时间，邓文迪女士的新八卦刷爆了主页君的朋友圈。既有大肆挖掘她黑历史攻击她三观不正嘲讽她机关算尽的，又有拼了命称赞她是真正的人生赢家的，还有人笑称她要是出撩汉指南我肯定买！其实倒不一定有什么秘籍，或许仅仅是因为西方男人本来就热衷东方脸...

文｜马天瑶

From 别处World

微信号：else-world

不止一次听国内的人吐槽「歪果仁」的审美观：为什么小眼睛、扁平脸、高颧骨的典型亚洲女性，在一些「老外」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同理，我们为什么觉得金发碧眼的人美？

抛开个人好恶，背后确实有复杂的文化因素——到底是谁，给了我们审美的「权利」和「标准」？

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欣赏不同类型的美，确实比只追捧某一个标准要好。但是我们先得搞清楚，这种被贴上标签的「美」，是否是某种被美化的刻板印象？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暗示——性权力的支配、资源的多寡，还是不切实际的一厢情愿？

今天，我们要讲的一部纪录片，就揭开了这个问题的一角——所谓「亚洲癖」。

「她们个个儿都真是美啊！」

住在洛杉矶 60 岁的 Steven（Steve），对亚洲女性情有独钟，十年来一直在网上和各式各样的亚洲女性书信来往，最大的梦想便是可以娶一枚来自中国的妻子。他的屋子和电脑里收集着各式各样的亚洲女性的照片。

话音刚落，他拿起相机，不顾影片正在拍摄，对着对面的导演（同样是华裔的 Doris ）也是一阵欣赏地抓拍……

这部纪录片的名字，叫《寻找亚洲女性》（Seeking Asian Female），想要探讨的就是这个问题：某些西方男性，为何对亚洲女性有种执着的迷恋？导演 Doris 本身是美籍华人。虽土生土长在美国，拥有一副亚裔面孔的她还是经历了许多「噩梦般」的搭讪，勾搭甚至是骚扰。「这些人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一看到你就会贴过来用蹩脚的中文，日文或者是韩文和你打招呼，毫不吝啬的一边赞美着你的东方面孔，一方面强行展示自己对亚洲文化的了解和热情。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的初衷也就是想试着理解这份狂热和其背后的成因。」

亚洲癖，又称「亚女癖」，多发于西方（白人）男性群体中。甚至有专门为这个群体提供约会服务的网站。Steve 也将目光放在了亚洲约会网站上。

他从容地输入自己所有的信息：60 岁，离异，并没有很多财产，注册目的，不谈感情，只谈婚姻。说到美国的约会网站，可谓万花筒一般丰富多样 ——每一种癖好基本都可以找到对应的约会网站：红头发女郎，穆斯林，黑人，基督徒，SM 偏好以及皮具癖，高跟鞋癖等等。然而有一种癖好超越了其它所有：

《亚洲神秘面纱》（The Asian Mystique）的作者 Sheridan 在网络约会文化和性癖好的方面做了统计和研究。然后发现，有关亚洲女性的约会网站比例，要远远高于任何其他类型的偏好网站。

而在这些网站的封面上，白人男性和亚洲女性快乐地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也暗示了这些网站的潜在用户和诉求。英语中有两个词，「Asian Fetish」和更通俗的「Yellow Fever」。这两个词的后缀都很有意思，一个是癖（Fetish），一个是像发烧一样的狂热（Fever）。Fever 强调的是一种非理智，而 Fetish，是一种独特的生理上的依赖，英语释义里还特别强调了Fetish的物性和性满足。简而言之，Fetish 特指个体为了实现自己的性满足而对某一物品而产生的迷恋。值得玩味的是「物品」二字，如果对亚洲女性的迷恋算作是一种癖，那她们便可以被当作非生命体一般的存在。而这物化的过程，一方面是建模去个体化，另一方面，也将恋爱关系变成了从属关系。

有一天，Steven 忽然告诉导演 Doris，他在网上遇到了一个来自中国安徽的女子 Sandy，不足几周的网上交流，对方便已经答应可以嫁给这个从未谋面的美国人。尽管对对方知之甚少，从未打过照面，Steven 还是乐不可支地在镜头前不断夸赞着自己未来的新娘：

而当导演追问他「看起来中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哈哈大笑，

然后，可能是顾及到导演的感受，他转过身来，特别补充了一句：

当导演一再询问他是否真的做好准备去迎娶一个 30 岁的、从未谋面的中国妻子，他想了一想，很坚定地告诉镜头，我准备好了。

这种荒诞的确信让人难以相信 —— 到底是因为什么和怎样的一种狂热，幻想亦或者爱，让许许多多的像 Steven 一样的人，唯独被亚洲女性吸引，并且可以不顾文化背景，个性差异，一心就想要和她们建立家庭呢？对于 Steven 而言，对于亚洲女性的狂热，折射出他对一种安定婚姻生活的向往，而中国妻子，则是稳定婚姻的一个保障。这么看来，与其说他在寻找亚洲妻子，不如说他其实寻找的是一个稳定的有保证的婚姻关系，一个不会背叛离开他的伴侣，而这个伴侣，在他的眼里，就是亚洲女性——这也正好符合了西方社会对于亚洲女性所建的固有印象。

这样的印象，在西方男性眼中并不鲜见。固有印象的形成是我们认知世界的一部分，我们被周围的人和媒体信息影响 —— 这种影响是潜意识的，缓慢的，缺乏判断性的。亚洲移民的历史并不长，这也导致了大多数的美国人，尤其是中西部，和真正亚洲人的接触不深不多不常见，也使得他们的印象仍然停留在潜意识的信息库——最早的东方幻想可以追溯到马克波罗的探险记，他描述了一个美丽富有纯洁的东方净土；近现代的朝鲜战争和二战让很多老兵接触到更多的东方女性，她们的怀抱在残酷的战争背景下，无疑慰藉成为了无数远离故土饱受战争伤痛的士兵的温柔乡；

▲ 《艺伎回忆录》剧照，女主角由章子怡扮演。

再后来的消费时代，日本艺妓、中国侠女、印度舞女以及跳着肚脐舞的伊斯兰女郎等成为了好莱坞电影的中大量使用的亚洲元素，至此，美丽神秘的亚洲女郎又蒙上了情色的意味；描述亚洲移民的电影，又强调了亚洲人的勤奋上进和爱护家庭的优良品质，又吸引了一批厌倦了女权主义的外国男性。

既然这些固有印象听起来都很正面，那为之狂热，又有什么可怪罪的呢？或者说，一个西方男性对亚洲女性是真爱，又有什么错呢？有一个亚裔好朋友，识别有「黄热病」有妙招，「如果他们手里牵着一个亚洲脸孔的姑娘，但你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对你上下打探，那没有错了，一定有亚裔情结。」喜欢亚洲女孩的长相，她们的性格，或者她们的品质，本身无可厚非。谁没有个审美倾向呢？但「个人偏好」和「癖」是有区别的。偏好，是一种理性选择，面对梨和苹果，我更倾向于选择苹果，然而，我并不抗拒对两个都深入了解，在某种情况下，由于梨的优秀特质，我可能会选择梨。而「癖」，如前文所提，是一种不可控的非理性，一方面，极严苛，一定要非苹果不行；另一方面，又无底线，只要是苹果就行。经营一段恋爱关系，是对彼此深入的全方位的理解，并在磨合中，成为那个不可取代的独特的人。可是，在一段有癖的恋爱中，对方的终极出发点，有意识的或无意识的，并非经营一段恋情，而是自身的性满足；从你的整个人中，他只提取和迷恋你是亚裔的部分，其他的他视而不见，也漠不关心，如此，你和另外其他的亚裔并没有区别，换句话说，你是完全可以被拥有同样特质的人所取代的。 Steven 娶得中国妻子之后，两个人的矛盾不断激化，她因发现他上千的各种各样的亚洲女性照片和来信来往而大发雷霆，而他也在语言上无法沟通而感到沮丧和崩溃。他最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我原本希望的只是一个能放在家里、照顾我和打理家务的妻子，但没有意识到，她其实也会有脾气，也会有感情，也需要爱。我承认我是极其自私的一个人。」

那亚洲女性是否也患有「白热病」呢？话说回来，影片中的 Sandy，又是为了什么，远走他乡嫁、给了大自己 30 岁，语言不通的 Steven 呢？是因为她对美国人有「白人」情结吗？纪录片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又给出了另外一个令人心酸的理由：

不难看出，Sandy 做出的这样的决定并非出于她对白种人的偏爱，而是出于对不理想现实的逃离和对更好生活的向往。她并没有将白人「物化」、「非白人不可」，并不存在非理性的狂热。甚至到了美国之后，她立即开始制定计划、学习语言、准备找工作，自己也是一个努力的女性。但另外一点，白人男性作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物，作为财富和权力的象征，自带光环，自然站到了物化别人的那一端。而这一端，则是冒着被物化的风险、做出现实选择的亚洲女性。Sandy 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样现实的选择让她想当然地转向了「白人」、抑或是「美国人」。在相处中，她常常抱怨 Steven 不懂中国文化，不爱清洁，没有经济能力，并想要拿到绿卡改变命运 —— 她爱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所带来的价值？「白热病」其实并不成立的。与其说是癖，不如说是对白人所代表的一种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一种向往，一种偏好，或者是一种要「面儿」。这种经济上的权力和支配力，给了这些男人以人为「癖」的机会，是一种可以凌驾于人的优越感。那么，我们的结论，到底是什么呢？

毕竟，真正可以归类为「亚洲癖」或者「黄热病」的人，并不占多数。越来越多的跨国恋人和婚姻，更多的是来自文化的沟通，眼界的开阔和对「人类」这个大族群的一份宽容。对任何一段关系盖棺定论，其实都不够负责。

Steven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同时 Sandy 在仔细思考后也说出了自己的苦衷——两个人在婚姻磨合的过程中，都在付出努力。虽然最初的起点并不好，过程也有摩擦，但两人依然选择生活在了一起。影片的导演在最后也承认自己在整个影片中不停的质疑，不断的否定和猎奇，却发现那个判断错误的是自己。或许，轻易地定义一对跨国情侣，或是恶意揣测他们的动机，为他们贴上一个不公平的标签，比有「癖」更可怕。美国《时代》杂志曾经用电脑合成了一张结合了各个种族脸部特征的「未来人类脸」 —— 总有一天，种族的界限会变得模糊，我们会重新定义自己族群的名字——「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