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yan Chen

朱氏兄弟的高尔夫使命
对炫耀自己的高尔夫球场,朱鼎健(Ken Chu)只知道一种方式——以近乎冲刺般的速度向它跑去。在这个和暖的日子里,骏豪集团这位朝气蓬勃的41CEO兼主席,已经迫不及待要跑去他的锦标赛球场。处在其大型海南岛度假村之中,这片73杆标准杆的黑石球会风景秀丽,是该高尔夫球会的皇冠明珠,由著名球场设计师布赖恩·科里(Brian Curley)设计而成,占地350英亩。7800多码的球场蜿蜒穿过一片古老的热带森林和大片明净的湖泊。路上,我们经过一排排的棕榈树和一个5英尺高的熔岩床,其灵感来源是万年前塑造出这片土地的火山喷发。这时,永远停不下来的朱鼎健在吱吱作响的沙道上跑了起来。

“我不想被看作富二代,”朱鼎健(右)说。图为他和弟弟朱鼎耀合影。
“既然我们不在海边,我就把沙滩带进高尔夫球场。”朱说,指向附近以沙为主题的Shadow Dunes Course,它同样由科里设计而成。“这感觉就像在棕榈泉(Palm Springs)。”
当然,海南不比棕榈泉。这座被乐观地称为“中国夏威夷”的海岛位于中国南海,距大陆20英里。而其北端的首府城市海口——从香港或澳门坐飞机1小时抵达——却并不以美丽的沙滩而著称。但凭借热带气候和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海口已成为全国的高尔夫之都,慕名前来的高尔夫球友不仅有中国的,还有来自邻国韩国乃至欧洲和澳大利亚的。

朱鼎健和弟弟朱鼎耀(Tenniel)正凭借宏大的规模和绚丽的呈现形式,以极富当代中国特色的推销手段引领这场冲刺。朱鼎健常会提醒你,有10座球场的海口观澜湖黑石球会是全世界第二大的高尔夫球会,而第一大球会也属于该公司,就位于邻省广东(其核心球场“世界杯球场”由杰克·尼克劳斯[Jack Nicklaus]操刀设计),有12座球场。
站在其18层五星级酒店(房间每晚230美元起,总统套房更是天价)的顶楼,我们得以一睹海口观澜湖度假区的全景,度假区占地7.7平方英里,相当于四分之一个曼哈顿。远眺西边,棕白相间的豪华别墅环绕在黑石球场的边沿,均价在100200万美元之间。稍近一点,有一个湖泊大小的游泳池和人造沙滩,旁边立着一座巨型假火山,让人联想起万年前当地的地貌。北面,观澜湖还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火山矿泉,里面有168个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分别采用五大洲主题的建筑风格。不远处,一个福建传统土楼风格的圆形建筑包含一套高端水疗别墅和另外28套水疗别墅,摆设着青花瓷花瓶、鸟笼和梅花彩绘灯笼等中国传统装饰(连纸巾盒和肥皂容盒都是雕花陶器)。更远处,高层住宅楼为高尔夫球友们提供了终极度假房,这些人是观澜湖商业帝国未来的支柱之一。
在酒店内,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让客人得以同时享受东西方文化。二楼的会所西餐厅(Magma Café)设有可俯瞰高尔夫球场的露台,不仅提供中国地方特色菜肴,还供应韩国石锅拌饭等国外美食。所有服务都附带免费的额外待遇:海南的空气质量比中国大陆多数地区都要好得多。更妙的是,到这里来放松一下身心花不了多少钱:打一个局高尔夫的费用在60-400美元不等(但特许钻石会员每年的会费约有375,000美元)。
虽然朱鼎健和朱鼎耀已经是中国高尔夫的代表面孔,但观澜湖其实是他们已故父亲的梦想。香港商人朱树豪白手起家,在1974年创办顺丰瓦楞纸厂,挖得第一桶金。“他一直都想做最早的或最大的。”朱鼎耀深情地回忆说。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南方在经济改革中对外开放,朱树豪就是第一批在深圳经济特区买地的港商之一。虽然没有高尔夫行业背景,但不断向高端迁移的新经济环境中,朱树豪被休闲娱乐行业的潜力所吸引。于是,他打消建工厂的念头,而是在一个叫观澜镇(如今繁华科技城市深圳的一部分)的地方建设一座高尔夫球场,后来,这里成了观澜湖在中国的旗舰球场。
如今从香港到深圳只有约45分钟的车程。但当观澜湖还只是一个设想时,由于基础设施匮乏,这段行程要走四个小时。为使项目更加有模有样,朱树豪聘请了尼克劳斯、厄尼·埃尔斯(Ernie Els)、维杰·辛格(Vijay Singh)等知名高尔夫专业人士前来担纲设计。“每个人都说这是‘拿钱打水漂’,因为高尔夫超越了当时中国的国情,”朱鼎健说。“我们以为他疯了。”二十五年前,香港和中国大陆的高尔夫球友约有5万人,跟如今美式橄榄球在中国微乎其微的球迷基数相当。“我对自己给中国高尔夫作出的贡献感到骄傲。”尼克劳斯在提到他设计的观澜湖球场时说。
还在西安大略大学(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上学时的暑假,朱鼎健回到深圳,近距离观察了那里第一家高尔夫球场的假设。“我不希望被看作富二代,”他说,显然意识到了这词在中国附带的普遍印象,“人们叫我奋二代或创二代。”一心想要帮助父亲的他,在两年内完成大学学业,加入家族企业,恰好赶在深圳观澜湖举办1995年高尔夫世界杯之前。
这场赛事让观澜湖实现了巨大的飞跃,不仅是在品牌建设层面,也是在它与当地政府的关系层面(当时的中国刚在2000年夏季奥运会申办中输给澳大利亚悉尼,正不惜一切想要证明其举办大型国际赛事的能力)。
第一个十年还出现了另一场意想不到的收获:2003年爆发的非典。当时,高尔夫只在少数外籍人士和精英阶层中间有一小批追随者,但由于商务人士可藉此远离传染病潜伏的人群,当面洽谈生意,高尔夫运动在中国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它把中国高尔夫向前推进了十年。”朱鼎健说。
2004年,一场重大危机降临这项运动,正当观澜湖赶着在深圳扩建成十个球场时,中国政府宣布暂停新建高尔夫球场,实质上是下了一道禁令。由于海南作为经济特区被排除在外,朱家在短短18个月内,在那里建成了十个新球场,刚好赶在2009年禁令升级之前——远远不及报道中建造36座球场的计划。(朱家则称,观澜湖始终都只是计划建造十座。)“任何飞速增长的行业都会受到政策监管,否则增长就会失控”,朱鼎健说,称这一时机只是“巧合”。“是为了实现规模经济”,朱鼎健如此解释他对建更大、建更快的不懈追求,尽管这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对于它请来中国推广其度假区的职业球手和社会名流,观澜湖也毫不掩饰。酒店走廊上挂满了明星照片,如妮可·基德曼(与朱鼎健手挽手)和摩根·弗里曼(在球场上挥舞球杆)等等,不一而足。从酒店步行到三层楼的会所,途中会经过一个小型的好莱坞星光大道,在那里,你可以看到从姚明到马修·麦康纳等各路名人的模塑手印。
观澜湖喜欢宣传自己形象,朱家人也是如此。在酒店房间内,访客可以看到几十份介绍兄弟俩成就的宣传材料,酒店大堂则在显眼处陈列着观澜湖“世界第一大球会”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证书副本,用镜框装裱。所有这些都是中国第一代暴发户的教科书式营销手段。该球会还采用了另一个聪明的策略:雇佣了3,000多名球童,几乎是清一色的20出头的女孩子。
由于政府对高尔夫的态度模棱两可,朱家采用了一种深谋远虑的策略——推广这项运动,但不再新建球场。朱鼎健说,观澜湖的英文名“Mission Hills”象征着父亲推动高尔夫运动的使命感。他喜欢吹嘘说,观澜湖是中国年轻高尔夫球手的最大支持者,每年举办超过2.5万个小时的初级培训和大约36场少年锦标赛。“推广这种运动不一定需要扩增硬件,你可以只专注于软件。”他说。
表面上听起来不错,但他宏大的设想掩饰了政府大力反腐背景下,中国高尔夫残酷而不可预知的现实。今年3月,中国当局关闭了66座“非法”球场——其中很多都是近十年中无视官方禁令建造起来的。
正是由于这种不确定性,公开赞扬政府的朱鼎健将他的高尔夫帝国改造成了“不仅仅是高尔夫”的家庭友好型度假胜地,面向这个国家正在崛起的中产阶级。
2012年以来,观澜湖联手中国著名电影导演冯小刚和电影公司华谊兄弟,开始在海口建设一个类似于“迪士尼世界”的沉浸式体验公园,名为“电影公社”(距高尔夫球场5分钟路程),内设不同时代的主题村庄,从老牌的中华民国到红色的“社会主义街”。穿过1942年主题村庄,你会踏入一个实景片场,它重现了当时长江流域的建筑风貌,从重庆的三层钟楼,到抗战期间的蒋家公馆,到用传统书法写就的老式招牌。
在电影公社内,观澜湖将怀旧与现代舒适相结合:建筑物内是各类小型零售商店,包括一家精品酒店和一间泡沫红茶店。“它本质上是主题公园、电影和高尔夫三个行业合一。这在中国是史无前例的。”朱鼎健在带笔者参观时自豪地宣称。

朱鼎耀,观澜湖集团这位轻声细语的39岁副主席,则提供了一套略有不同的推销辞:“拥有运作出色、维护良好的高尔夫球场固然不错,但这是否真的有助于建立庞大的高尔夫受众?不一定。”在加拿大学过高尔夫管理,并在美巡赛(PGA)佛罗里达总部工作过一小段时间后,朱鼎耀于2001年加入家族企业。同年,该家族付钱将泰格·伍兹(Tiger Woods)请到中国,邀其在观澜湖打球。“因此,我们自问:怎样才能做出惊艳的效果,让人们为之振奋,为之激动?”
朱鼎健已婚,膝下有三个孩子,他说父亲过早离世——朱树豪于2011年因癌症去世——促使他改变了观澜湖只专注于高尔夫的做法。除电影公社外,他还在建造一片总面积260万平方英尺的混合用途建筑群,集电影院、免税商场等于一身,还包括其他娱乐场所,如与香港夜总会巨头兰桂坊集团的合资项目,以及有台湾流行歌手周杰伦的参与的Hard Rock酒店等。“我希望大家能在一个家庭度假胜地中走到一起。”他说。他在海口的野心勃勃的计划迄今已耗资40亿美元(光是电影公社就耗资10亿美元)——在中国经济放缓的当下,这样的赌注风险不小。
但就算朱鼎健有什么担心的事,他也从不表现出来,你能看到的就是他在全神贯注地将家族传承向前推进,以至于他自己都开玩笑说,忙得没时间多去球场。“我要打球起来,我就是球道之王。”他笑说。他自称“钢铁侠”,一小时就能打完一局。(为了强调这一点,他的高尔夫球袋中只装铁杆。)“我喜欢加快速度,让它更具挑战性。”
译∣雁行 校∣李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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