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雨婷(日报见习记者)
我曾经采访过一个画家,他已经在美国定居二十年了,其中,有在纽约拼搏的岁月,有过留学的青春年华,也有像如今这样黯然独居的时光。
“我在这儿(美国)生活了二十几年了,按道理,我应当比90后的美国年轻人还要更‘American’ ,可是,我依旧是一个外国人。无论我英语说得再怎么流利,再怎么懂美国的文化,我依旧是一个外国人。”
的确,独身一人在美国的我们,始终都是边缘化人群,过着边缘化的生活。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课堂讨论时,你和其他美国同学被分到了一个小组。美国同龄人们很轻易地打作一团,更有甚者瞬间变成好基友相见恨晚,于是,在那节课之后,你常常看到他们混在一起。那时候的你会想说,对,他们认识的时候,我也在那里。可是当他们在互相玩笑打闹,互相交换想法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看,对,你是一个旁观者。
你无法理解他们的inner joke,无法明白哪一个rock star最火,无法知晓在哪个聚会上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学校里那些风云人物、校花校草们在干什么,因为你可能连最hot的那个人都不知道是谁——或许,他/她刚刚就曾无意间经过你身边。可这些又怎么能怪你呢?你怎么可能在本来就不怎么吃得消的课业负担下,还时时刻刻疯狂地恶补那些别人说了十几年的slang?
你也许还抱着希望说,没事,这些知识性的东西可以积累。积累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词,我们从小开始学习英语,不可谓积累得不够多,然而,我们却无法体会很多异国文化、习俗、用语的点点滴滴——的,我们没有办法恰到好处地使用这些文化上的东西,让自己变幽默、变得招人喜欢,最多也只能像《破产姐妹》里的Han Lee一样,努力生搬硬套美国文化,落人笑柄罢了。
你说我偏激也好,悲观也罢,我就是怎么想的,我们,作为non native speaker, 要经历的东西远远不是他人所能想象的,不是你英语好、美剧台词背得很溜、热情开朗就可以完全融入这里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这种心情是刚在家乡过完中秋节的亲人们不能懂的。我记得在传播学历史的课堂上,教授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不是来自于那个文化,很多符号对于外来者来说,都是无法理解和沟通的。” 对,这根本不是一来一回沟通的问题,美国有这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移民,文化本就不只一种,也不是所谓的融入问题,那,是什么呢?
是国家归属感。
无论你正在拼命地逃离“中国人抱团”的命运,还是在努力地寻找适合自己的小团体,有一点是无论如何都否定不了的:我们,来自中国,来自那个六十六年前的今天用血建造起来的国家。不用说什么高深的政治,不用说“国与家”哪个是你最爱,更不用说你对党和人民的爱国主义有多么不屑,只说:你来自何方?你心底那根深蒂固、紧紧握着的东西是什么?国家带给你的,不是造作的情怀,而是你的本质。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个妹子在我面前哭了。
那时候的我们,初来美国,就读于一所中国人少得可怜的学校。我和她在教授的office里,和一位印度裔的教授谈着化学轨道的问题,外面还在安静地下着大雪。突然,无由来地,她哭了。她低着头,肩膀耸动着,没有发出声音。教授看了她一眼,然后和我对视了一下,接着放慢了语速,他和我都十分默契地什么也没有问,似乎我们都知道她哭泣的原因。一时间,我们三个“异乡人”不知道达成了一种什么协议,他在默默地讲,我在默默地听,她在默默地流泪。也许,无论是在这儿待了十几年的教授,还是初来乍到的我们,都知道在这里生活并不简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感情缺口,你就会觉得难以承受。
有很多人和我叙述过他们作为留学生的苦楚,说的时候,他们有安静的,有苦笑的,还有感情崩溃的。
结果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iPod里循环播放周杰伦的歌,每周六看快乐大本营,上厕所时刷着微博,时常在微信上和国内基友们联系着,下课后呼三唤五和中国小伙伴一道去吃饭的;还有一种是,拼命地想要进入美国核心圈子,尽量和白人妹子帅哥为伍,很少和中国人呆在一起,即使内心已有强烈的不适。我并不评论这两种态度孰优孰劣,都是个人选择而已。两种生存态度,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快乐。 国内很多人袖手旁观道,看,这果然是能力问题。这不是能力问题,是喜好,是生活方式的选择!
当你身处白人圈中,可能你为了融入需要恶补的东西太多太多,就像我的一个朋友说的,“每个人都习惯了,但是并不喜欢。” 你也许得在十分紧张的课业之余,抽出时间去看你不了解的橄榄球棒球,也许得在party之后,违心地大唱“Friday is drinking day, Saturday is fucking day”,虽然你心里并不以为然。一个在白人圈里混得不错的姑娘曾对我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承受不了,我和他们之间差的东西太多了,他们在兴奋地争论政治和高中时各种有趣活动的时候,我无法加入,我无法告诉他们我高中时每天穿着校服做作业到凌晨一点……”
是的,我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部被现实打击得七零八落,我曾经试想过,如果我是一个美国人,或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这里,我会是怎样的?现在,我是不是会很快乐?我会愿意吗?
那么,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就像一个美国人也不会愿意下辈子当中国人一样,我也不愿意做美国人。这不是哪个国家更好的问题,而是哪个国家塑造了我的问题,我说过,这是本质,这是你的本质,这是在今天,中国成立66年带给我的本质!
这让我想起同样有过留美经历的张爱玲,“我们不幸生活于中国人之间,比不得华侨,可以一辈子安全地隔着适当的距离崇拜着神圣的祖国。”
我是美国外交政治课上为数不多的中国人,每当教授提及到中国——美国外交政治上的一大威胁时,都会不由得看我一眼。他也许会以为我是不是ABC,但是凭借我那汉语拼音式的名字,他给了我这个关注,这是我的国家给我带来的关注。
我也是生物医学道德课上唯一的一个中国人,每每教授谈起医德时,总会提到中国大陆的人工流产、贩卖人体器官等骇人听闻的问题,而此时也总会问我一句——what do you think?
在全体美国同学的注视下,我毫无疑问地、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维护了自己的国家。当有教授私下问我:在中国是不是要政治表现好才可以出国,这时候,我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定。当我没有出过国时,也许我对这样询问还会附和几句,痛斥国家制度的迂腐和不人道;但是如今,我不会这样,就像是今后的我不会允许外人说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在维护他,维护我的本质。
也许,国庆在我们的眼里会与“红色”“八零年代”“共产主义”这样的字眼挂钩,但是如今的我,会很自豪地举起这个横幅,说道,
我在美国,为祖国66周年庆生!
也许,你会说,这不过是愚蠢的爱国主义思想泛滥罢了。我的一个朋友曾对我说,“你离家太远之后,你就会忘记了,忘记那个体制。国庆节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是的,国家强大了,我应当感到自豪感到开心,可是我更关心的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我的父母,过得好不好,还在加班吗?许久不见涨的工资有没有涨?还需要每个月交党费吗?这些才是和我息息相关的东西。”
对此,我沉默了。谈论国庆的意义时,我们总是会谈到“爱国与爱党”,或者是“大家和小家”。而我则不想分辨这些。前几天习大大访美的时候我很开心,就像我父母来美国看我我也会开心一样,这些东西,也许你没有必要分得那么细。美国人就没有分得那么细,爱就是爱,我爱你,不管是爱你的性格还是长相,我就是爱你。
留学生常常拿国庆节(the National Day)和美国独立日(Forth of July)做对比。其实,在华美国人也会这样。我认识一个在中国待了十几年的美国朋友,她说:
“我在中国的时候,对于你们的国庆节并没有太多感受,只是每次都会有很长的假期,这点我很开心。”
对啊,就像我自己会期待圣诞节一样,因为有假期。
然后她说,“不过我感到很奇怪,你们好像不怎么庆祝啊,除了政府会放烟花之外,你们好像不会像过中秋节端午节那样庆祝。” 她继续说,“而且,很奇怪的是,放了假之后,你们接下来的那一个星期竟然会加班,补上落下的工作!”
就像张爱玲说过,“用洋人的眼光看中国的一切,也不失为一桩有意义的事。” 美国人又是怎么庆祝他们国家成立的那一天的呢?
Kelly 说:“我在上海的时候,每当独立日,美国大使馆都会组织烟火和野餐,真的很棒!”
Kitty 说:“我会和朋友出去喝两杯,然后上街庆祝,why not!”
Mike说:“我会去看烟火。”
Buzz说:“我会去看烟火,野餐,然后为美国庆生,哦!十月一号是你们的National Day吗?太棒了!你们有什么活动?准备好好地庆祝一番了吗?”
对于Buzz热情的询问,我沉默了,是啊,我什么时候想过去好好地庆祝祖国的生日,我只会大大地庆祝我自己的生日而已。我们是不是都太自私了?你问,国家给了你什么实际的东西?我无法回答,但是我记得,当利比亚发生战乱的时候,中国政府进行了最及时的海外大规模撤侨行动。对于我们留学生来说,这也许是一把你看不见的保护伞。
我们也许不该那么自私,就像我们会为自己庆生一样,即使是在异国他乡,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们的本质——祖国,庆生呢?不要让你的美国朋友反问你:哦,今天是你们的国庆节啊,我不知道,你怎么不庆祝呢?
“我在美国,为祖国庆生!”
这时,你要自豪地,勇敢地,回答。
编辑/刘潇然([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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