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森：漫游大地，我的设计史

讲座栏目主持人：陈柏旭

全球知识雷锋联合创始人、UCA优思建筑事务所创始人

凯瑟琳的作品乍看之下像是童话：感性的曲线，丰富的植物种类，多汁儿的水果，公园里慵懒散步的大人小孩，和密集的城市中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绿洲……几十年的陶塑经历影响着她在塑造地形时带入身体对空间和美的感知力；常年的历史阅读影响着她将古典原则带入当代都市的景观设计和规划中；关注环保的她永远走在植被覆盖率、回收利用资源和净水生态系统的前沿。——虽然她的项目以感性著称，但她却很强调景观设计不是一瞬的感受，而是在研究了生态、功能、文化历史、周期预算、公众期待、资源等方方面面后的整合。这也许就是她能将童话变成现实的原因。

“我的家乡华盛顿州雅基马是一片高原沙漠。稀少的降水量带给沙漠柔和的土色调。在这片光秃秃的山体下长大的我，对土壤有深厚的亲切感。”

“景观设计不依赖于转瞬即逝的念头，它是个复杂和长期的过程。”

“景观设计是给人设计场所，因此必须清楚在场所里的真实体验是什么样。陶土模型让我明白如何操控移动的体验，它不会说谎，总是盯着我，直白地提醒我：你忘了考虑场地的另一侧！”

“有屋顶的区域是建筑师的范围，没有屋顶覆盖的全部都在景观设计师的工作范围内。这意味着，一旦走出屋门，就是我们的地盘了。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客户提出的小广场上，应该主动接触能做的所有事。”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195篇讲座。

本文主体整理自2017年4月13日，Kathryn Gustafson在哈佛GSD讲座“Influences”和2014年3月4日在多伦多大学的讲座“A Place that Fits: Landscape Architecture”。讲座视频地址分别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wPZXZk_yEw与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PUhrKl_GaA，由陈静仪翻译，王婉琳编校，感谢天空景观学社(唐天钢等)、吴逸青、贾绿媛对本篇文章的帮助。

记录者：陈静仪

毕业于香港大学，研究兴趣是轻结构。

编校：王婉琳

清华大学建筑学博士，知识雷锋执行主编。研究方向为日本建筑与现代主义，日本新陈代谢运动。

主讲人：

凯瑟琳·古斯塔夫森

（Kathryn Gustafson）

（1951-）美籍国际知名景观设计师，作品包括戴安娜王妃纪念喷泉、诺丁汉老市场广场、西雅图市政厅广场等等，她以使用土、草、石头和水创造雕塑景观而闻名，对人类有着根本的吸引力。她是Gustafson Porter + Bowman（伦敦）和 Gustafson Guthrie Nichol（西雅图）两家事务所的创始人。

正文共约20000字300图，阅读完需要25分钟

「项目编年索引」

交汇点

法国巴黎，1983

人权广场

法国埃夫里，1990

壳牌石油公司

法国巴黎，1990

改造马赛市高速路入口

法国马赛，1993

黛安娜王妃纪念喷泉

英国伦敦海德公园，2004

卢瑞花园，千禧公园

美国芝加哥，2004

2008年威尼斯双年展

意大利威尼斯，2008

瓦伦西亚中心公园

西班牙瓦伦西亚，2011至今

海湾公园（东区）

新加坡，2012

华盛顿联合广场

美国华盛顿，2012至今

华盛顿市中心

美国华盛顿，2013

香港太古广场

中国香港，2015至今

美国非裔历史与文化博物馆景观

美国华盛顿，2016

滨海盛景大厦

新加坡，2018

开场介绍

古斯塔夫森2017年哈佛GSD讲座“Influences”

主持人：Gary R.Hilderbrand，GSD 景观设计系主任

也许是1983巴黎拉维莱特公园设计竞赛的余波，那个时期似乎是屈米（Bernard Tschumi）和库哈斯（Rem Koolhaas）的功能性次序（programmatic ordering）和修辞手法（rhetorical posturing）主导了景观设计的话语好一段时间，那段历史大量产出了关于城市水平面景观基建的讨论，却也是景观设计的干旱期。我们有丹·凯利（Dan Kiley，1912-2004）、彼得·沃克（Peter Walker，1932-）和劳瑞·欧琳（Laurie Olin ，1938-）和许多你们的老师。还有一些很棒的景观设计师，但不多。我们似乎在寻找能反映更深层次参与景观本质性质的声音。凯瑟琳的作品横空出世，表达了景观建筑更本质的传统和起源，不借助建筑的辩论，也不依赖怀旧和修辞。

她的作品来自于感官、土地、植物、本能、实验性、经验和身体，即空间体验。

这些多层次的组合似乎来自于凯瑟琳对时尚的热爱、对构造和雕塑般形式的了解，最重要的是她对花园的爱。我们看到精心设计的形式，甚至是我们还没见识过的形状，被她应用在极具挑战性的委托中。在壳牌石油公司总部花园和黛安娜王妃纪念园建成之前，全世界就注意到她的设计了。卢瑞花园更是成为了有象征意义的试炼。

成立一个事务所并让它长期兴旺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而凯瑟琳却兼任两家事务所的创始人和首席设计师：伦敦的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和西雅图的Gustafson Guthrie Nichol（GGN）。她二十年前决定为了家人回到西雅图，与詹妮弗·格思里（Jennifer Guthrie）和香农·尼科尔（Shannon Nichol）成立了GGN。凯瑟琳是RIBA4的荣誉成员，法国建筑学会获奖者，美国景观设计协会会士。2008年获ASLA综合设计类杰出奖；2012年获得阿诺德·W ·布伦纳纪念奖（建筑类），是第三位获此殊荣的景观建筑师。2014年获得Obayashi奖和ASLA规划类荣誉奖……她获得的荣誉不胜枚举。我想对她来说最棒的奖大概是像现在这样住在花园里吧（笑）。

讲座正文

源自生活经历的影响

我想聊聊设计的起源：为什么设计会发生？设计来自哪里？周围的事物来自哪里？

停下 - 观察 - 思考

停下 - 倾听 - 思考

停下 - 学习 - 等待

Kathryn称之为SLAT的思考方法

景观设计是给人设计场所，因此我们必须清楚在场所里的真实体验是什么样的。景观设计不依赖于转瞬即逝的念头，它是个复杂和长期的过程。我喜欢乔治娅·奥·吉弗（Georgia O’Keeffe）说的，“意识到你对什么无知是很重要的。”每个人的差异源于我们被什么影响。

华盛顿州雅基马

我的家乡华盛顿州雅基马是一片高原沙漠。这里稀少的降水量带给沙漠柔和的土色调。一旦山脉上建起水坝和灌溉设施，绿色植物就会苏醒。

山脚下是苹果树

在这片光秃秃的山体下长大的我，对土壤有深厚的亲切感。山体的曲线和我们躯体的曲线相似；土壤像人类一样由大量液体组成，没有岩石那般坚固。

没有被灌溉到的地方都被沙砾覆盖，干枯与湿润的分界线一目了然

水灌溉出大片的果林和啤酒花

正是因为我来自一个缺水的地方，所以我的大多数项目都有水元素，每滴水都很珍贵。景观里的水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塑造出来的。

凡尔赛国立高等景观学院（E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 Paysage,Versailles），法国

后来我来到法国凡尔赛国立高等景观学校修读硕士学位。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水，都是人为塑造和定义的。

这100级台阶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台阶。走上去的时候像爬一座象征人类文化的山。虽然没有信息提示你山顶有什么，但后面的树总是在暗示着前方有什么东西。台阶引向天空，暗示人登顶。这就是景观可以带给人的感受。

法国巴黎文森森林

设计师雅克·斯加德（Jacques Sgard）对我影响很大。我到访这个公园（文森森林）的时候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时尚设计，转投景观设计。这些是他在六十年代末做的雕塑般的地形。当我站在这个山坡上，看着这个陡坡，我渴望做出这样雕塑般的艺术，这种不同寻常的体验。

孩子用倾斜的角度走路，这种空间体验是被设计出来的！

左：野口勇说：Hey！你可以同时做艺术和景观啊！| 右：丹尼斯·奥本海姆（Dennis Oppenheim）_平行的压力

丹尼斯·奥本海姆_创意服务站

这是丹尼斯·奥本海姆（Dennis Oppenheim）的另一个作品：创意服务站（Service Station for Ideas）—— 创意往往在我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突然出现，它们或许要在服务站里等候、接受修饰和改进。这是个概念，是个景观地形，也是个具象化的作品。

意大利佛罗伦萨波波里花园中的雕塑作品

我的好友伊戈尔·米托拉吉（Igor Mitoraj）（1944-2014）的作品。我找他帮我的第一个项目做雕塑作品，放在一个充满移民、暴力和压力的社区。他花了两年指导我学习雕塑，对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

源自美的影响

美占领了日复一日的麻木。它传授情绪，把我们与永恒联结。美唤醒思想与灵魂。

——大卫·布鲁克斯（David Brooks）

我们在美的存在中充满活力，因为美满足了灵魂的需求。没有了美，对真理的追求，对美德的渴望，对秩序和统一性的热爱，都会变得乏味。

——约翰.奥多诺赫（John O’Donohue）

我认为在景观设计中，体验常常被遗忘。

左：Jan Davisz de Heem_Still Life with a Glass and Oyster，1635-1645 | 中：Paul Cézanne_Still Life with Apples,1898

我总是好奇艺术有什么共通的特性。我想是人文精神。比如盛在碗里的水果可以是一幅荷兰的绘画、梵高的作品、或是当代装置艺术，它们都和水果有关。水果使我们饱足，为我们提供营养。我们在精神层面发现美的存在，接着把美置于文化中，和所有人产生共鸣。

我很喜欢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 1869-1954）的作品。艺术对景观设计的影响是什么呢？为什么马蒂斯觉得这是美的？我们来分析一下这幅画。

亨利·马蒂斯_布洛涅森林之路（Path in the Bois de Boulogne），1902

画中右边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这条路向前方延伸。路被两旁的树保护起来，暗示这是主路。

亨利·马蒂斯_有金鱼缸的室内（Interior with a Goldfish Bowl）,1914

这幅画也出自马蒂斯。他画了窗外的河，阳光照进房间，也把河水和河水里的生命（鱼缸里的鱼）带进房间。他的设计体现在把自然的一面转移到私密的一面。

亨利·马蒂斯_卢森堡花园（The Luxembourg Gardens），1901

我觉得这幅画的不可思议之处在于预示未来。路的转向暗示了接下来怎么走，画中的留白（void）也在引导方向。阴影强调右侧的光亮面和这堵墙。所有元素都在引导人的视线。仅仅用平面图上的线是做不出这种效果的，因为它缺乏复杂的元素带来的一致性。

莫奈_吉维尼的草地（Meadows in Giverny），1888

了解艺术家觉得什么东西美，会给我们提供创造美的线索。这是一片墓地。这些植物可能是欧洲紫杉（Taxus baccata）。画中央有一栋房子。这片草地在传达给人安全感。有了一片墓地、一栋房子，人就是被安稳庇护的。温暖的阳光，辽阔的地平线，视线范围内都很安全。整个场景散发着安稳、舒适、家和温暖的氛围。

克洛德·洛兰（Claude Lorrain）_The marriage of Isaac and Rebecca, 1648

这是一幅影响了很多人的风景画。它也应用了我们经常处理景观的三个层次：前景、中景和远景。前景是马上会发生的，中景是可能会发生的，远景是人们想要它发生的。

设计师 Kent 和 Brown 设计的斯陀园, 1730-1770

斯陀园是个风景“如画”（picturesque）的好地方。不是1800年代被装饰（civic decoration）毁掉的那种风景。1730年左右是关于创造场地的可读性和发现土地的美的时期。它引诱人走上前，看上去有条过道，但没有路径。在找路的过程中，周围藏匿的景色才慢慢显露。

注：True Picturesque 是十八世纪（1700s-1770s）在英国发展出的造园手法。在如画（picturesque）的风景中，人是景观和旅途的一部分。到达目的地之前的体验有空间次序。凯瑟琳的许多作品都基于这个手法。

Civic Decoration（1850s-1950s）：图像式地塑造形状。

The Contemporary Picturesque Landscape：结合传统的picturesque手法和都市生态。

左：阿舍·布朗·杜兰德（Asher Brown Durand）_ 志同道合（Kindred Spirits）,1849 | 右：古斯塔夫森_旅途（Journey）

这是一系列绘画和参考。这些绘画影响我做设计。这个项目叫“旅途”。设计的时候我会想想旅行的沿途会遇到什么。

项目Terrasson里模仿瀑布的阶梯

借鉴自然场景的体验。我们设计的瀑布没有真实的瀑布那么磅礴，但它在传达一样的体验。

左：威廉·透纳（Wiliam Turner）_焚烧上议院和下议院, 1834 | 右：受绘画启发，公园里引路的金色绸缎

一条1000m长的绸缎穿过树林，在森林中引导人向前，非常戏剧性。

左：希腊化时期艺术 | 右：福斯特建筑事务所_罗伯特与阿琳·科戈德庭院（Robert and Arlene Kogod Courtyard）

我认为古典原则中包含着某种平衡、原则和力量。它们经久不衰，是因为真的有效。究竟是什么让它们美丽又有用呢？

左：约翰·康斯特布尔（John Constable）_弗拉富德的水车小屋（Flatford Mill）, 1817 | 右：卢瑞花园

回到三个层次——前景、中景、远景。工作的时候要时刻把它们带入概念里。

项目

Paris work 1980-1997

GP+B London 1997-Present

GGN Seattle 1999-Present

事务所团队（滑动查看）

层次：多面；复杂；多样

- 个性化概念；项目概念

- 功用

- 场地；项目目标

- 客户需求

- 自然、生态系统；需求系统

- 场地环境历史和文化历史

- 预算；周期

- 公众期待；实际情况

- 资源；人文；迁徙

- 艺术目标；综合整体

这些是我们做设计的时候要考虑的方面，很复杂。好的景观要将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项目缺失任何一方面的考量都不算完成。

交汇点，巴黎，1983

Morbras Meeting Point. Agricultural strom water management: Paris Region，1983

交汇点，陶土模型

刚建成时的照片

摄于2016年春天，没有刚建成时的雕塑感，但看上去刚好

这是个雨洪管理的项目。我们搬运200000m³的土建成，用来在春天雨季洪涝时期帮助周围的地排水。它关于不同系统交汇的方式和交汇点。举个例子，土壤是个硬的系统，水是一个流动的系统。硬的系统想切断流动的系统，流动的系统不受影响，滑过去了。在生活里，不同元素交汇，它们回应彼此的方式不断在变化。

人权广场，法国埃夫里，1990

Rights of Mans Plaza Evry France，1990

人权广场，法国埃夫里，1990

这个表演空间基于法国第十三次人权修正案，叫做“表达自由”。弗郎索斯·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1981-1995，法国首位主张社会主义的总统）主持开幕。我第一次在铺装上用喷泉。要怎么让空间灵活地既满又空呢？关掉喷泉，就是个表演场所。没有人在这个空间的时候，这个空间有丰富的水的动态，才不会无聊。同时有人在的时候，人可以舒适地待在里面。

壳牌石油公司，巴黎，1990

Shell Headquarters Paris Region，1990

壳牌石油公司总部

这个项目非常具有标志性，差不多是第一个楼顶花园。下面覆盖了5层停车场。屋顶的概念来自石油开采的过程——石油公司深入岩石，抽取液体，提纯，提供能源。我们试图用积极的方式讨论能源，尤其是在建成的六个月前才发生了“瓦迪兹号”（阿拉斯加港湾漏油）事件的情况下。

改造马赛市高速路入口，1993

Sculptural Entry for City

Roadway storm water management

1993 Marseilles

马赛城市的入口高速路雨洪处理，1993

时至今日我依旧为这个项目感到骄傲。我在职业生涯前期做了许多基建项目。1960时期的交叉高速路撕裂大地。去往巴塞罗那的A55道和去往马赛市中心的A7道在这里交错。客户希望我们用开发隧道时候挖走的一百万立方码的土重新塑造这个地方，设计马赛市的新入口，把它变成一个有雕塑感的作品。

左：第一版草图｜右：草图深化

场地有一小片建设高速路后残存的松树（图左深绿色）我用当地石材建了两行墙（图左黑色），从高速路收集水，存到某个地方储水处（图左浅绿色）减缓水流。橄榄树丛重新联结起松树林（图右深绿色）。这个项目也是为了缅怀那两年我生命里失去的四个男人（两个兄弟和两个好友）。每个颜色象征一个人。对我来说是情绪强烈的一个项目。

凯瑟琳做的模型_模型用了200磅陶土，非常大

模型局部_储水池和梯田，梯田最高处到储水池有100米高差，非常陡峭

第一次做3D模型

左：收集雨洪的巨大水池。梯田顺势而下 | 右：展示水位线的柱子，虽然基于不同高度的地面，顶部高度一致，显示水位。是个有功能的艺术装置

左：场地之前的模样 | 右：墙穿过梯田，保留了高压线铁塔，但整体抬高（石笼壁的材料来自于当地的石头）

伦敦海德公园黛安娜王妃纪念喷泉，2004

Diana, Princess of Wales Memorial Fountain, Hyde Park, London, 2004

纪念性建筑不是关于纪念的人，而是关于大家对这个人的回忆。我们其实是在纪念回忆。我们关于黛安娜王妃的回忆是，她是第一个走进平民的皇室成员，也是第一个愿意让平民亲近的皇室成员。我想做个让人可以走进去的空间，而不是一个让人观望的雕塑。

场地

虽然这个项目很出名，但许多人不知道它在蛇形湖和海德公园里的环保意义。蛇形湖周围是英国古典风景。我不想把纪念公园放在古典风景里。所以我把它融入草地中心，这样就有了三米高差，足以使水在公园里流动起来，充氧，再流进蛇形湖，来减少藻华。水从一个干净的钻井里抽取。进入喷泉的水没有被人工处理过，流过石环就可以直接进入蛇形湖。如果蛇形湖没有藻华，我们就再次利用水，用紫外线消毒净化，但不用化学方式净化。

图左：“敞开双臂–怀抱”的概念|图右：陶土模型

回到陶土模型。用陶土模型的优势是可以做出直观的景观地形。回到马蒂斯的风景画，你不会想俯视它，而是想创造出人们可以直接走进内部的空间。要怎么将这些不同的想法整合起来呢？我们利用高差做出在场地的移动体验——人们站在高处、内部或旁侧的时候都和喷泉有不同的关系。

鸟瞰图

这个方向看，右下方是高地，水流进低处，再流进蛇形湖。

石头纹理的3D模型

左：纹理的胶膜，右：结合胶膜和石环的3D模型

这个项目以复杂的CNC切割和石头模型出名。图左为不同的石头模型的研究。将自然的纹路转换成地势文件，再转换成3D文件，最后用CNC切割。图右为扫描我的模型做出纹路的胶膜，同时拉出石环的电脑模型，合并在一起。

石环的纹理丰富，分为Steps, Rock and Roll, Swoosh, Mountain Stream, Bubbles, Chaddar

石环里有一系列不同的纹理。有的水花会随着高差坠落，撞击出香槟气泡的效果。丰富的纹理讲述着黛安娜王妃的生平和心路历程：有时艰难，有时摇滚，有时潇洒。我们都有这样的时候。

CNC的设备

测试安装，确保石头的大小和形状合适

石头的切割使得空气能在水里流通，增加含氧量。这是一些水纹效果，非常戏剧性。

图左：水纹｜图右：香槟起泡般的水花

这是一件非常可爱的作品。我们都为它自豪。它成为伦敦景色的一部分，深受公众喜爱。

它既有环保功能，又有对黛安娜的纪念意义，还成为城市的公共场所。

卢瑞花园，千禧公园，芝加哥，2004

The Lurie Garden at Millennium Park，2004

场地

卢瑞花园南接伦佐‧皮亚诺设计的现代之翼，北接法兰克‧盖里的杰·普利兹克露天音乐厅。

我来自西海岸，那里有喀斯喀特山脉，建一条路需要绕着山脉曲折地建。但以丘陵地形为主美国中西部令我惊喜：这里的道路建设比较直接，不似我家乡那样迂回曲折，风景也易于形成柔和起伏的动态韵律。可以说这种地理环境也影响了中西部人的性格。

中西部聚集了旅客和商品食物的运输线，作为美国的商品交易中心，建立在沼泽地上的芝加哥经历过一场大火（1871年）。火灾前整座城市用木材建造，灾后人们用石头重建。

为了排淤，整座城市被抬高了三米，这个工程非常浩大。我们还在历史平面图里找到防水壁，这些为了防止泥沙进入密西根湖的墙至今仍然存在。

Shoulder Hedge 肩状树篱（深绿色）保护公园内精致的植物免受大量人流的影响。

The Seam栈道之缝 架在水上，人们在这里玩水。

Dark Plate幽暗场地（栈道右侧）基调强壮、乡愁、神秘和凉爽。暗示芝加哥曾经是天然海岸线和河流三角洲。郁郁葱葱和色调微妙的植被使幽暗场所纹理丰富。

Light Plate明亮场地（栈道左侧）代表平原和未来。基调大胆、明亮、温暖和干燥。给人干爽、兴奋的体验。相比幽暗场所，明亮场所的纹理更光滑。

Exclusion Plaza 外侧广场（黄色格子）作为主要流通廊道，是千禧公园原有的南北路线的延伸。

卢瑞花园几乎是个屋顶花园，下面是停车场和基建。北部的法兰克‧盖里的露天音乐厅会有一万人在这停车。这个功能需要不同寻常的平面。

我们设计了一个肩膀形状的树篱，保护人们从露天音乐厅到停车场。

上：陶土模型｜下：3D模型里的蓝色部分是肩膀形状的树篱

上图是陶土模型，我们将它转换成石膏模型，再扫描转换成3D模型。树篱加强了公园西北侧的隐蔽性。而且肩膀状的树篱像美国中西部的丘陵地势。而且它朝南部的艺术中心倾斜，和戏院里的舞台有时向观众的方向倾斜一样的原理。我们和舞台设计师Robert Israel还有园艺大师Piet Oudolf合作。

法兰克‧盖里的建筑像个巨大的头饰，我们的树篱就像给他的建筑一个肩膀依靠。传闻以前芝加哥的居民都有宽厚的肩膀，因为他们很容易陷入沼泽。所以芝加哥的居民的上身像大力水手一样结实，腿却是细长的。这个设计象征芝加哥是个健壮的城市（笑）。

树篱中藏着金属框架

过去，André Le Nôtre（安德烈·勒诺特）为凡尔赛花园预设了木制的“花格墙”，就能看到树篱的位置和形状。我们这里是现代版的园林预设。树篱有铁框架，可以引导园丁修建树篱的形状。

这是刚种植树篱的样子。

这是三年后的样子。

这是外侧广场，非常宽，可以放得下帐篷、举办各种活动。有些入口可以穿过树篱进入公园。

公园像一幅向南方艺术中心倾斜的画。皮亚诺设计的现代之翼有很大的窗看向公园。我和伦佐合作确保两边的街景互相搭配。伦佐为我们设计停车场的出口，我们用一样的石灰岩材料。和周围建筑的设计师合作很重要。这些图是春天到秋天的景色。人们非常喜欢这个花园，来这里学习他们可以在自家花园里种的植物。

同一个角度在不同季节里的景色

近处是明亮场所，中间是木栈道，远处是幽暗场所

平静、浅浅的水

水会流过木栈道下方。我们用水泵冲击水流来模仿码头边浪潮撞击码头的声音。

人们在这里玩水。

或者你可以藏匿在幽暗场所安静地阅读。

2008年威尼斯双年展

Towards Paradise

Venice Biennales 2008

It’s dangerous to wait around for an idea to occur to you. You have to find the idea.

坐等想法找上门不如自己去寻找想法。

巴蒂斯塔·提埃波罗（Battista Tiepolo）_毒蛇之灾（Scourge of Serpent）, 1732-35

这是个八月的展，四月我们才临危受命。一开始主办方提议我在中国馆周围做个景观，但被中国馆拒绝了（笑）。我在地图上找到了一块空地。因为我第一次参加双年展，不知道应该做小尺度的作品，结果占了三亩地（笑）。

场地环水

左：场地环水｜中：美丽的塔｜右：植物被荆棘覆盖，树木快被春藤勒得窒息

左：手绘_关于天堂的概念｜右：手绘_景观体验。从右图的手绘看出，在前期概念阶段就带入了前景、中景和远景的尺度

我们的设计以走向天堂为主题，想让人们思考人生里失去过什么，什么给你力量、让你快乐，你的启蒙是什么。什么将会是你的天堂？

记忆储存库

第一站是记忆储存库。放满因人类的污染而灭亡的物种的图片。

被开辟出的路径

接着穿过荆棘。

我确实从路易丝·布尔乔亚身上获得了灵感。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用织物来做雕塑。所以，我捡回了我的缝纫机，手作了这个女稻草人脸，501牛仔裤，彭德尔顿夹克，红发灯芯（readhead wick），然后在4天内就被偷走了

我们有很多篮食物，人们只管走进来吃

（英国人把菜园、花园、切花园单独区分。意大利人不会。法国人则把一切混在一起）

到达蔬果花园，采摘果子。我们要让所有植物在8月15日开展的时候盛开，时间非常紧迫。

“布料在空中飘荡”

最后走到启蒙地。我想创造布料在空中飘荡的效果，像天堂一样。

陶土模型

我先做了一个有流动性的陶土模型。高低起伏是为了遮挡视线，人们可以躺在草坪上，心无旁骛地放松，安静地回溯过去，思考想要的未来。然后快点起来实现它（笑）。

氦气球拉起轻盈的白布

风吹着气球上下浮动，带动布料飘浮。（好美啊）

瓦伦西亚中心公园，2011

Park Central, Valencia, Spain

瓦伦西亚的市中心因为火车轨道的交错出现一大片空地

这个项目在西班牙瓦伦西亚，占地52公顷。最近西班牙的经济正在恢复，我们希望（2015年）10月可以去现场看第一阶段的施工情况。实际上我们2011年就完成设计了。在欧洲，火车站原本建在市中心，火车轨道在哪并不重要。但后来城市在火车站周围发展起来，去往巴黎、巴塞罗那和其他欧洲城市的轨道经过这里，于是城市中心就有了一大块空地。除非走南北两个隧道，否则人们无法穿过这片空地。

项目包括北部的公园和南部的住宅区_图源：Valencia Parque Central

我们的任务是处理这个公园和它南部一千米范围内的住宅社区，这些都是对车站重建起到支持作用的建筑。此外，整个基建部分被迁移到城市外，我们需要在这里建设住宅和混合用途的建筑。因此这个项目由两个部分组成。

瓦伦西亚的城市风貌

瓦伦西亚很美，夏天气候温暖。它拥有很棒的城市广场和好看的喷泉——幸运地坐落在大片地下蓄水层的上方。

图里亚河给流经的地方带去丰富的灌溉资源_地图图源：Viñals, M. J., & Alonso-Monasterio, P. Connecting urban and rural areas through a green corridor. Case study of Turia Fluvial Park.

图里亚河是条很美的河，从北方的山脉出发，途径高地上的这片花生田，留到我们称之为种植平原（La Huerta）的地方。这里河流沉积形成平原，日光充足，地下藏着蓄水层，甘甜的饮用水和灌溉资源源源不断，是一个拥有丰富灌溉资源的肥沃地区。柑橘从哪儿来？瓦伦西亚。水果和蔬菜从哪儿来？瓦伦西亚。瓦伦西亚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图左：像碗一样的场地｜图右：历史遗迹农耕仓房_图源World Design Capital Valencia 2022

这个地方周围地势比中心高，整个场地像个“碗”——装满了养育人们的食物。这里过去属于种植平原（La Huerta）地区，场地里的这个小遗迹是传统瓦伦西亚式建筑，是田野之间的农舍（右图），用于存放农作物。

这是我的概念草图（图左右上）：一连串互相连接的碗，和连接起它们的东西。

轨道周遭的社区

接着让我们来看看场地的周遭，每个小社区都已经沿着中心轨道轴线发展了一段时间。我们将火车线路改建到地下，这样主车站的地址不变，但地面的轨道会被拆除。周围每个小社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功能，像一个个物产丰富的小平原（就像前面提过的“La Huerta”）。他们曾经被轨道切割，现在我们想要把它们重新连接起来。这些（紫红色箭头）是从周遭走进公园的主要路线。

图左：进入公园的六条主要路线｜图右：初期概念草图_图源：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大家都不喜欢一眼望到头的景观体验。我们想让人们不仅仅是穿过这个公园，还能在其中驻足。因此不能让场地一览无余地直接暴露在视线里，而是邀请人们走进来探索更多。于是我们根据原来的轴线，设计人们走进来的路线。

图左：场地形状像六个碗_图源：Bienal Internacional de Paisaje de Barcelona | 图右：碗的概念源自当地的陶器文化_图源：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我们设计了一系列“碗”。每一个碗有自己的功能以及和南北轴线的互动。天然泉水（Ullais：natural water springs）在蓄水层上方，此处的地势就是个天然的碗状。下雨时雨水聚集到中间地势低的地方，通过沙石过滤，重新活化蓄水层。因此瓦伦西亚的碗状地势不仅和食物供给有关，也和自然运作规律有关。

城市用水和自然水

公园里不同种类水的分布_图源：Bienal Internacional de Paisaje de Barcelona

公园里的水分为两类。一种是城市水（urban water），用来创造城市内的水景观，人们用这种水嬉戏。另一种是天然水（natural water），它拥有自己的过滤净化系统可以实现循环利用。每次走进公园，人们都是沿着水流方向行进。水流引导你走过一系列隧道，走进公园，就像拉韦尔塔地区河的作用一样。

远处若隐若现的景象会吸引人走进去探索

接着是我称之为“注意力的召唤”（Pull of Attraction）的工具。还记得“如画”（Picturesque）吗？——远处是诱惑人走近的目的地，但无法直线到达，必须绕一绕。项目里有两个这样的目的地。一个是北边的艺术中心，从南面路口进来可以看到，但从北面进入是无法直接看到的，除非走近公园中心。南边有个地中海展览馆，地势非常高。只有从北面进入的人能一眼看到，而且走进一段路才能看到东、西两侧的风景。相当于景观从两个方向拉着人们走近中心。

平面

这是基本的平面图。东边是城市水，西边是自然水。广场分为北部、中部、南部三部分。

通过雕塑般的高低地势塑造空间体验的变化_图源：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如何进一步塑造“碗”的地势呢？通过在场地中的移动来强化体验。深绿色的地方是高地，浅绿色是低地。想象你走进来，高地遮挡视线，顺势将视线引向低处的斜对角。这是基于对场地的感知、视线高度以及身体的上下移动做的设计。移动到高地，就可以看到低处的艺术中心和展览馆。但如果身处两处高地之间，人们自然会往公园中心前进。这种感知上丰富的体验让空间仿佛大了两倍，因为空间体验不断在空旷和狭小之间来回切换。

陶土模型_图源：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这是陶土雕塑模型。我做陶土模型已经很久了。对我来说，它让我明白如何操控移动的体验，我可以直观地模拟人们在空间里的移动。实体模型对我来说是重要的工具。现在有了Rhino和Grasshopper软件，可以在电脑模型里模拟，但它和手中的实物模型完全不一样。做实物模型的好处是它不会说谎。它总是盯着你，直白地提醒你——你忘了考虑场地的另一侧！那儿可能是一面九尺高的墙！然而对着电脑模型，是很难察觉到这些差异和待解决问题的。

功能_图源：Gustafson Porter + Bowman

这是平面。我会（按照顺时针方向）带大家走一遍。虽然它没有渲染图那么好看，但它的功能区分标注是清晰的。整个区域里有九个建筑。

1 艺术广场（Art Plaza）

2 Huerta 食品花园（Huerta Food Gardens）展示了城市食物种植的流程：如何种植食物？以及La Huerta的含义和它的历史。

3 儿童中心（Children’s Garden）

9 地中海花园（Mediterranean Garden）种植了地中海地区特有的植物。我想通过这处花园讨论如何在没有阳光的环境下设计户外空间。当城市越建越紧凑，楼房越来越拥挤，在没有阳光的户外场地，我们或许可以通过植物调和干燥与湿润。

8 圆形剧场（Amphitheater）面朝中间的天然湖，这个湖拥有循环净化系统。

7 集市花园（Scent & Market Garden）

北（4）、中（5）、南（6）是三个广场和一条南北纵横的主路径。我们叫它南北轴线。

东北边的艺术中心

这是鸟瞰视角的效果，可以看到场地囊括几栋历史建筑。

圆形剧场和艺术中心

除了这些历史建筑，其他物件都是新的。这是一个用途灵活的活动广场，覆盖由开关控制的喷泉，可以在这里举办许多活动和集市。

周围的步道和中间的娱乐区

整个中心广场是典型地中海式的（Mediterranean），人们可以在边缘的空间娱乐，在中心步道散步，也可以坐着看周围的人。整个广场周围被棕榈树包围。

散步道

这条步道的导向性很强。同时我们想把它打造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北广场

这是北部广场。水池底部是透明玻璃材质的，光能够穿过水池照进底部的火车站。旁边有座位区域，如果人们在下班路上经过这里，不会想要穿过整个公园，就可以坐在这里快速吃个午饭。我们在公园的边缘处也设置了一些景观空间，人们就不需要费劲走到公园中心。这种灵活的小空间经常被周围的居民使用，更容易参与到日常生活。

中心广场

这是中心广场。可以看到那栋历史久远的农耕仓房和艺术中心。这个开阔的广场适合举办活动。

南广场剖面

这是南部广场，设置了光的装置艺术，跟踪地下的火车行径。光的路径展示了曾经的轨道走向。

图左：水库｜图右：湖边的植物

这是一座自然水库，自身拥有净化系统。可以看到背景里有个巨大的棚式建筑。在这里，我们针对河岸一带的地形以及自然修复的方式都做了深入的调研。这块区域非常具有代表性。

图左：圆形剧场｜图右：橡树家族

我们也研究了圆形剧场的场地。这里有石松、阳伞松和一大家族的橡树，我们试着让场地更灵活，可以容纳1万人。右图是一些橡树的照片，和可爱的公园很搭配。我总是处理园艺，但还是无法知晓所有事。园艺真的很有趣，可以采用伴植，实现不同的种植计划。

改造公园南边的社区

我们做的另一件事是改造南部的邻近社区。基本的平面由城市规划部门提供。公园在左边，横轴（浅绿色）长一千米，纵向有块很大的公共绿色区域。街道和公寓是既定的，不能迁移。我们发现了一个“180米定律”。如果你家里有两个孩子，带着他们出门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垃圾要丢，你不会想再走180米，那么附近就需要有一个干燥的清洁场所。对于家庭来说，180米是生活的半径。看到这些紫色的虚线了吗？我们创造了这些单独的区块。每个区块里的社区功能完整。我们用长道（深绿色）连接起所有的区块，孩子们可以在长道区域里玩耍。每个区块中心有自己的绿化。黄色是行政办公楼，蓝色是住宅。我们把社区改造为建筑功能多样的区域。

公园南边的社区局部

放大看每个区块的细节：宽阔的步道、小广场、食物种植区，公园里设置了户外桌椅、烧烤台、水景——就是一个户外社区。每栋住户都可以从各自的窗户看到自己在儿童游乐区（棕色）玩耍的孩子。确保孩子安全对父母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那么在密集的城市规划中就要谨慎考虑孩子玩耍的空间。但这块区域充满复杂性，它是古典式的、拉丁式的，又到处都设置了步道，每个人都能下楼到处走动——就像繁华的巴塞罗那街道——成年人也有可以休闲活动的区域，因此这不单纯是个大的社区规划，也包括区块内部的小社区生活。总之在这个项目里包含了“如画”的概念和当代性的原则。

生态组成

不仅如此，这个公园对生态也很友好。我认为城市生态的设计是关于人和自然这两种“栖息”的共存问题。我们通过对文化性水景的建设和自然水的营造来实现。

场地现状

我们循环利用场地里的所有东西：钢铁、木头、砖头甚至是建筑。

碗状地形过滤水

这是大致的雨洪收集示意图，雨水通过沙石下渗，自然地重新过滤，在蓄水层收集储水。因此每个“碗”都是独立的雨洪收集系统。

改造博物馆和餐厅

原有建筑被改造成餐厅、博物馆和儿童中心。图左红色标记是原有农耕仓房的位置分布。

项目第一阶段

这是个有意思的项目。这是第一阶段的内容。第二、三阶段等轴线建设完成后，火车站将被移到地下。希望项目完成时我还活着（笑）。

海湾公园（东区），新加坡，2012

Gardens by the Bay

Marina Bay East 50 Ha, Singapore

我爱新加坡。这张图就是新加坡给我的感觉——自然又富有人气，甚至可以在树林里丢掉衣服和大自然亲密接触。

图左：公园对面的景色｜图右：竞赛的三个场地

这个项目是个大型竞赛，包括这三个场地。我们赢得了右侧的海滨公园。左图是我们场地的视野，可以看到中心商业圈和水面上金灿灿的日落，我们赢得了最好的场地，它带有曲线的弧度，好处是无法直接看到目的地，一路上可以不断探索新的风景。这样人们会带着好奇前进，就像爬山一样。

新加坡的文化印象和植物与身体有关

新加坡的文化和身体有关。就像这图上叶子形成阴影，和其上纹路给人的感觉。右图是一幅很有代表性的木版画。它用了姜叶的纹路，同时也是划船的景象。人和植物在这幅画里紧密交织。在新加坡，植物依附在不同高度的建筑上肆意生长，室外不同层的楼梯和植物相互缠绕。在新加坡，人会置身于很多层次里。

风向

图左表示的是盛行风风向。场地长1.8千米，宽300米。右边是草图，我试着把风带进内陆，经过水面吹来的风更清爽舒服。

以热带植物为启发，将长长的海滨分成六片叶子形区域

我总结了一个“150-180米规律”：城市里的人几乎只看得到周遭200米范围内的东西。穿过城市街区的时候，随着移动会重新定位出附近180米的视野。因此我划分出的叶子状小区块都是150-180米的尺度。每次走过一个区块就会到达另一个入口。同样的，我们做到了100%植被替换，所有建筑都建在下方。

这不仅仅是个公园，还能提供很多饮料、食物和活动。我们把“身体”当作这个公园的主题——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和身体相关的活动，比如买衣服、吃饭、运动。每一片“叶子”里都有和身体相关的主题。

3D模型（Rhino&实体模型）

上图的模型展现了不同入口和叶子状区块。阴影处是餐厅、停车场。长长的马拉松步道贯穿整个公园，同时和新加坡的其它步道相连。

平面

这是大致的平面。我们正在设计这条长320米的跨海步道。内陆（浅绿色）是将来的开发用地，现在是高尔夫球场，它如此之大，我个人非常不喜欢。我们将水从高尔夫球场收集起来，用雨洪系统过滤。新加坡水资源缺乏，水经过土壤直接外流，没有蓄水层储水——这是热带地区的一个特点——他们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却没有储蓄的容器。新加坡也一样，需要向马来西亚购水，形成强烈的经济依赖性。我们在入海口建造新的水坝，这片区域就变成了净水储水库。这些水会被引流到山上，通过压力沿着另一条河流重新流向新加坡各地。所以不往这个净水储水库丢垃圾很重要。另外，新加坡有划龙舟的赛事传统。那些龙舟非常美，在这条长一千多米的水库里划行。赛道的起点靠近入海口，我们在那里设计了码头，跨海步道的终点处设计了游客访问中心。

植物园

终点有一大片滤水处理区，从高尔夫球场收集的水在这里过滤。红色区是植物群，会是一个有人气的网红打卡地。

滤水区剖面（下图）

这是滤水区的剖面图，旁边是苇原，人们可以走进去野餐。从剖面可以看出过滤水要经过几个阶段。我做的第一个滤水项目是1982年在巴黎北部的一个小社区，用同样的系统为几千人过滤污水。所以现在有人说“我们使用了新颖的净水系统”，我会很无语，其实早就有许多优秀的土木工程师能做出这样的工程了。

粮食公园（the food garden）

粮食公园展示了城市种植和可料理的食物种类。上面是露台，下面是餐厅，图右展示了二者的剖面关系。

入口处地形

入口处用地形塑造水的纹路，周围的绿地地下藏着餐饮业门店。

夜景

译者注：威尔肯斯（wilkinson）设计的温室（Greenhouse）

这是看向水景的夜景。和后面威尔肯斯（Wilkinson）设计的温室呼应，温室的形式弧度和喷泉的弧度交叠。我们想联系起水库周围三个公园。

浪漫谷

这个地方叫做浪漫谷，可以容纳300人规模的盛大婚礼。

瀑布，高尔夫球场收集过滤的水

瀑布上方是步道，后方是餐厅。上图中浅蓝色的部分是从高尔夫球场收集来过滤的水。氧化处理后在深蓝色水库里用作泳池。这些水再经过一层过滤就可以排入净水储水库。

红树林修复场

红树林里生长着一种能够在滩涂上“走路”的鱼，叫做弹涂鱼（校者注：mudskipper，也叫跳跳鱼，能够依靠发达的胸肌柄匍匐或跳跃于滩涂上），它有两个前鳍，头上有两个眼睛。如果你从它面前走过去，它的身体不会动，但眼睛会跟着你转。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沙滩上趴着许多这种鱼盯着我，好像在说：“别把我们的家搬走哦！”于是我们决定修复这片红树林（笑）。

总的来说，新加坡的关键词就是热带和植物，找到最适合它自己的处理办法就好了。

华盛顿联合广场，2012

National Mall Winning Design Proposal for Union Square，2012

Gustafson Guthrie Nichol + Davis Brody Bond

联合广场

这个项目把“当代性”带入到美国最具标志性的场地之一——联合广场中。在联合广场上做项目让我非常紧张，无数双眼睛看着我们。我很庆幸做这个项目之前已经在华盛顿工作了八年。

国家广场为城市带来开阔视野

华盛顿的一个优点是建筑高度的控制，但城市因此非常密集。而国家广场就在密集城市中突然打开一大片开阔的视野。人们在这里跑步、打球、运动，是个生机勃勃的日常空间。

左：现在的水景，倒映出国会大厦。这幅景色是国会发言人一定会想保留的 | 右：水池周围不管是总统就职典礼还是日常都有人群聚集。这样的场景肯定是众议院议长乐见的

现在的平面

然而这一大片90年代建造的水池阻碍了动线。从广场沿着轴线走，人们还要绕过一大片水域才能到达国会大厦。

（图左）黑色部分是植物，白色部分没有植物。巨大的水池妨碍了可达性，因此许多人为了少绕路甚至踩出了这种小路（图右）

1791年“郎方计划”，L’Enfant 为华盛顿总统规划的城市平面中设计了水道。所以实际上我们是在沼泽中。沼泽的排水系统就在国会大厦和宾夕法尼亚大道。

左：Andrew Jackson Downing（1851-1852）为华盛顿总统做的城市规划中将这块地（紫色）设计成植物园。

中：McMillan（1901）提出的广场和喷泉，但最后没有建成。

右：Frederick Law Ofmstod. Jr.（1932-1936）基于McMillan的规划简化的提案。

1929年发生了华尔街股灾，没有资金。最后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案——保留轴线和植物，种上树。

我们想把林肯和他的将军连起来，而且要以非常清晰的方式完成

左：几个大景点在中轴线上 | 右：手绘_拼图概念

这附近已经有很多大尺度和纪念性的设计了：联合广场、国会大厦、华盛顿纪念碑、宪法花园、倒影池、博物馆……比起多做一个独立的场所，我们更想把所有点都连接起来。联邦在南北战争（1861-1865）中四分五裂，像分散的拼图一样。我们试图通过景观把拼图还原。

左：中间保留轴线和联合广场，两侧的水池改成植物园和草坪，辅助博物馆和美术馆，方便人们从广场走到国会大厦 | 右：鸟瞰视角

简单来说就是用米开朗琪罗的对称比例。把原本的倒影池改为三部分：保留中间的池子，两边改造成适合活动的景观地带，让博物馆道更完整。水池宽度变小也大大方便人们从广场直达国会大厦。

两条道路的不平行设计

水池靠近国会大厦的一侧比较宽。参考风格主义（Mannerism），如果两条道平行，从轴线上看尽头的国会大厦会很遥远。但如果道路尽头一侧比较宽，从广场的方向看过去，透视效果会让国会大厦显得更近、更高大，也更容易到达。

另一方面，在国会大厦工作的人员请求不想改变从办公室看倒影池的景色，因此靠近国会大厦的一侧更长，从办公室往外看景色依旧。剖面能看到两侧阶梯式抬高。

中：原本的路径 | 右：方案里增加了不少便利的路径

我们还增加了一条纵向的路径，连起拼图里的景观、广场和博物馆。

改造前/改造愿景

从阶坪看向喷泉的视角

总体效果

这被我命名为“披头士白色专辑（the Beatles White Page）（校者注：披头士乐队于1968年发布的第九张同名专辑包装为全白、没有印刷任何图案文字，又名《White Album》，由艺术家理查德·汉密尔顿与保罗·麦卡尼共同合作设计完成），横穿水面的时候，有一些漂浮感吧？

中心喷泉的五个板块

中心喷泉由五个水池板块组成。每个板块独立运作。有表演的时候可以清空水池板块当活动场地。（译者注：这个手法和埃夫里人权广场的喷泉相似）

每个板块的水深都不超过4英寸（10厘米），所以不会有人溺水。每个人都可以安全地横穿水面。

几种水池板块的应用组合：蓝色代表水；橙色代表干的水池场地，可以做活动，就职典礼，集市...

左：雨洪处理｜右：系统可以循环利用水，不会排放废料

日常vs举办音乐会

华盛顿市中心，美国，2013

City Center DC, Washington DC

GGN & Fosters and Partners，Phase 1

这个项目在华盛顿，是个传统的城市中心场所。我们和Fosters and Partners合作设计，项目用于开发。

场地在华盛顿中心，基于世界上最棒的城市规划提案之一“郎方计划”

图左：如果在场地里放一个完整单一的体块，尺度和周围不和谐｜图右：根据街道网格拆分体块

做历史调研的时候可以看到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网格肌理。但像左图这样试图把整块场地直接占据的做法很糟糕。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拆解开，恢复小尺度的街道网格。绿色的小三角形区域和马路对面的那一小块地一起形成开放的“领结公园”（bowtie park），会展中心迁移到北边。

华盛顿的“领结”公园

隔路相望的两个三角形地块形成的“领结公园”遍布华盛顿。得益于最初朗方计划中斜向轴线的设置。我们切分后的地块组成的“领结”恰好符合朗方计划。这块地纵向被9-11道切割，横向被H道和I道切割，中间穿过纽约道。

曾经的街道

根据街道网格拆分体块

历史上这里就有很多网格道路，于是我们将其还原。同时，减小尺度，也是为了和周围建筑的尺度相当。接着从这个尺度出发找设计。（右图）红色小三角就是“领结”的一部分。中间红色矩形部分是中心公园。

人流图，红色为高人气街道，绿色为人流量少的街道

这是我们常用的分析工具。由我们的合作公司Intelligent Space 和Space Syntax提供支持。它们研究了人们在城市里的活动方式、活动区域和原因。红色表示人流量高的地方，一般是购物区。它吸引人的原因是便捷的交通、丰富的活动、和视线的可达性。人们容易一眼看到这些商场，然后过去消费。而我们的场地（图左中间的梯形）是个大区块，模拟的结果显示地块周围（绿色而非红色）的购物区并没有吸引到人流，城市也没有被活化。一旦我们把场地切分成小尺度，街道贯穿其中（图右），场地立刻被活化，因为它的可达性、可见度都提高了。

广场街景

我们希望设计一个有人聚集的健康城市。这是街道预期的景象，届时会引入老牌小商铺而不是奢侈大品牌，大多是本地设计师、本地艺术家的作品。

平面

我们的项目包含两栋办公楼、两栋出租楼、两栋公寓大厦、一栋多功能大厦和一栋商业大楼。下面的六栋楼和喷泉水景已经快要完成了。

剖面

这是剖面图，地下有四层停车场。不同寻常的是地下设置了巨型斜坡，混凝土板承载货车在地下的穿梭。

两个地块形成的“领结”公园

这块梯形绿地和对面小三角形绿地合为一个领结公园，原本沿着I道切割，现在稍微超过的I道的中轴。这个广场已经对外开放了。

西北侧小公园平面

在竞赛中我们做了巨型水景，沿着I道延伸过来的路径划分空间。东面是面向酒店的前院。南面是面向餐厅的前院，放置公共长椅。右下角是适合人们小憩、吃东西的地方。看上去是一整块区域，其实由几部分小区域组成。

西北侧小公园渲染

我们用和华盛顿纪念碑一样的大理石材料做长椅，将历史带入场地。

屋顶作为城市景观的一部分

刚才我们讲100%植被面积替换原则时提到了在楼顶种植。我认为景观设计师不应该只做地面设计，而应该照顾到各个方面。有屋顶的区域是建筑师的范围；没有屋顶覆盖的全部都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这意味着，一旦走出屋门，人就处在景观中了。楼顶上面没有遮盖物，意味着这也是景观设计师的工作范畴。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客户提出的小广场上，应该主动接触能做的所有事。我们做了所有屋顶的设计，一些作为公寓室内的延伸，一些用于公共派对场所。

屋顶景观设计

景观的学生需要了解一件事，这些建筑通风系统、设备，当然可以放在地下室，不过那将是一笔大开销；也可以放在楼顶，但会让楼顶混乱又无聊。我们选择放在建筑的楼顶并试图改善它。

屋顶围栏 | 隐藏的通风系统管道

大厦立面玻璃清洁工可以方便地上来清洁维护，有围栏予以保护。

下方就藏着通风系统。我们花了三个月和工程师合作设计，确保屋顶实现100%植被替换。人们可以在这里活动，同时排气系统可以完好运作，而且板面很容易维修和替换。

大厦楼顶的公共空间

这样我们就在工程技术的帮助下拥有了一块公共区域。现在如果有人说，屋顶只能用来放通风设备和机器，我们可以说“不”了。这一切取决于态度，设计师要不要为此发声？我们完全有能力让城市的每一寸土地有意义。

手工毯纹理

在设计中心广场的时候，我们再次回溯历史。我们拜访了华盛顿非裔美国人社区，找到了博伊金的一个小村庄里妇女手工制作的毯子，非常美丽。这是他们传统的一部分。

广场平面

于是我们根据毯子的图案设计了这个广场。图中的喷泉水景关闭的时候就有一片空地。我们设计了两种座位。一种是植物划分出的餐厅的露天座位，另一种是公共座椅（黄色）。我称之为“不用花钱就能坐的椅子”。我们和开发商合作协商，才能往里面加塞公共区域。人们从办公楼出来，可以在这里吃他们带来的午饭。这样做是为了确保不同消费能力人群的感觉平衡。

关闭水景喷泉的时候，场地能举办大概一千人容量的活动

渲染图

11月刚建完的景象

屋顶平台 | 立面反射到街道的光

这张图展示了街道里的光，来自建筑立面的反射，我们精心计算过反射率和路径，才能实现这样的效果。

这张照片摄于圣诞节，中心广场的树明显还没长高（笑），看着还太小了。但这个空间的感觉已经大致形成了。

场地的植物非常丰富

香港太古广场，2015至今

TAIKOO PLAZA Hong Kong，2005-on site

左：蓝色部分是连接群楼的人行桥，黄色部分是景观设计场地 | 右：传统、透明、过渡作为主题

黑字标出的楼和附近的街道都是同一个甲方的地产，是个私企开发商。客户打算拆掉一座楼，建两座新的楼，用人行桥连接几栋楼，在桥下做景观。

我认为香港这个政治敏感的城市，既想保留传统，又想在过渡期保持透明度。因此我用传统（Tradition）, 透明（Transparency）, 过渡（Transition）这三个概念作这个空间的主题。

过渡（Transition）_香港景色

过渡｜香港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建筑似乎直接放在山与石之间。我从酒店出发，7分钟就可以进入大自然中爬山。但还可以购买精致的东西，进漂亮的博物馆里学习，在超棒的餐厅用餐......这是个非常棒的城市。

传统（Tradition）_凯瑟琳从传统中国画中解读景观

传统｜中国传统画里总是烟雾缭绕。还记得前景、中景、远景的分析吗？远景关于未来和永恒。画中的建筑总是在有机的景观里线性地组织起来。

透明（Transparency）_手绘_纱的概念

透明｜这是关于透明的概念。水、光和植物组成这些面纱。穿过层层“纱”可以看到远景（未来）的光亮。穿过面纱意味着在时空里穿梭。

手绘_剖面

场地有5米的高差。上方有人行桥。我想调动桥下的空间气氛，变成一个派对空间，有明亮的光和活跃的气氛，同时人在雾里穿梭，穿过一层层植物。

透明_水帘

前期手绘 | 平面

与中国传统园林中无序的自然和有序的建筑相反，人行桥是有机的曲线，而景观却是按线性排列。有序的景观衬托曲线的人行。所有地方都是无障碍通行。

上：短剖面_景观的陈列相比于桥更有序 | 下：长剖面

桥下的空间，人在几行景物的遮掩保护，顺着水势走下

3D模型

这是第一版3D模型。我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为什么。于是我回到陶土模型上，找回感觉，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原因：排列太紧密。

陶土模型_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凯瑟琳将原本下方的第三条水池缩小放在左边，间距变宽松了

水池手绘_进一步带出雕塑感和空间体验的复杂性

水流动模拟

确定了平面，开始研究水流动的方式和推动水流的纹路。我们用泡沫板做1:1模型测试水的流动。

效果图非常具有热带气息

回到3D模型修改

用长条水池的纹路塑造层层叠叠的小瀑布——CNC1:1的泡沫板测试——这个手法在凯瑟琳很多项目里都有出现

室内_地面

建筑的地面大厅也是我们的设计。负责建筑设计的尼尔•波特（Neil Porter）将景观的半透明纱的概念延续到室内。

美国非裔历史与文化博物馆的景观，华盛顿，2016

National Museum of African American History and Culture : Washington DC

Architects D. Adjaye, Freelon, Bond, Smithgroup

美国非裔历史与文化博物馆，负责人Lonnie Bunch曾任芝加哥历史博物馆馆长

回到今年（2016）九月。这个项目的难点在于它位于美国最具有历史意义的场地之一，极其珍贵。建筑师是大卫·阿贾耶（David Adjaye）和菲尔·弗里隆（Phil Freelon）。我收到的最高赞誉是来自《纽约时报》的评论家，“景观的存在感非常弱”。不会抢了华盛顿纪念碑和大卫·阿贾耶的风头。说明我们的作品都适当地放进一个更大的环境中了。

阿贾耶的博物馆设计灵感（在非洲文化中，帽子代表掌控自己的命运，有财产傍身。帽子是种荣誉。在现在非裔美国人的文化中，帽子仍非常重要）

平面图

这块地在国家首都，对非常多人都很重要，简直是全美最敏感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因此项目推进的过程要不断协商，直到让每个人满意。

左：陶土模型｜右：初期平面

它长得像条鱼（笑，还有眼睛）。每个访客都穿过水景（某种意义上的门槛）进入建筑。我们试图让景观和建筑都融入场地，同时有自己的气场。

阿贾耶和我一开始就决定设计一个在公园里的建筑。因为边上有华盛顿纪念碑的大公园，我们的设计需要相当的尺度。这里有个雨洪管理池。你会穿过这个文化性的喷泉走进博物馆。场地南北高差九米，建筑在中间，比洪水线高。

从华盛顿纪念碑的角度看过去的视角

月亮概念的文化隐喻

灯笼式天窗（平面中像鱼眼的天窗）来自月亮的概念。月亮指引旅者渡河，指引方向，直到抵达安全屋。如果安全屋的保护层完好，我们就会安心。如果屋子里有烛火摇曳，我们会有安全感。这些文化象征性都很有意义。

阿贾耶想做个灯笼式天窗放在入口处，把光引入地下。博物馆的主体大部分藏在地下，地下五层，地面三层。他们做得无比精彩，强烈推荐你们去看看。

通过颜色的协调把博物馆的立面和景观的石面结合，让景观和建筑之间的体验更加一体

Singing circles（circles of stories）金属材质的休憩椅

希望树长壮实了之后这儿比较凉快。馆长Lonnie希望人们走出来，在这里交流关于文化和历史的故事。

南边是一个喷泉。水景在门廊口反射光，映出建筑底部。门廊也是个重要的非洲文化概念

门廊带出躁动与平静的概念。动荡与平静贯穿了非裔美国人的历史。因此喷泉也是由动态（水流）与静态（镜面）两部分组成。从里往外看，镜面将立于其中的人们映照在这段非裔美国人的历史之中。

水流动态转化

这张手绘（最上）表现如鸟群般的水流与镜面的动态。鸟群一起飞的时候，它们总是知道周围的同伴在哪，一群鸟一起移动。

群鸟纹理转化的地面设计

我用群鸟的纹理做出躁动的纹理——象征非裔美国人社区的迁徙——置于建筑和景观之间。

大卫·阿贾耶基于新奥尔兰传统设计的青铜立面，非常美丽

左：北面的水景改成了5米宽的黑墙 | 右：黑墙像保护层一样形成一个安全结界

昂贵的建筑立面导致景观设计预算缩减，水景改成了黑色墙。5米宽，30英寸高（76.2cm）。我们意外地发现它的景观效果远比水景好！这是个大胆的设计，顶面抛光得像静止的水面，触感很好。

黑石头光滑如镜，表面映射博物馆

变成高人气场地

猜猜发生了什么? 它意外地成为最受欢迎的聚集地。石头在照射下非常温暖，大家都聚到这里。食物贩卖车也来了，大家坐在石头上吃饭。

蓝色番红花

非洲历史上，奴隶会把门涂成蓝色，保护自己不受邪恶的灵魂侵扰。蓝色象征他们穿过界限，进入到安全地带。于是我们种植了36万株蓝色番红花，花海象征安全地带。

建筑远景

这些花给场地带来更多色彩和意义。等树木长得更茂盛了，景色会更好看。

这是三月女人节时的景象。

女人节活动现场

滨海盛景大厦，新加坡，2018

Marina One: Singapore Ingenhoven Architects

Gustafson Porter & ICN-Design: Henry Steed

这个项目之前，我想谈谈景观和城市密度这个话题，与之相关的问题正在亚洲发生着，我们叫它“100%植被面积替换”。什么意思？开发商有一块地，想造房子的话，就需要在这块地上种植与土地等面积的植物。新加坡在2009年将其纳入城市规划条例中。现在这项要求指标已经提升到125%了。这意味着建筑屋顶放冷却机不再满足景观要求。如果房顶不够，甚至要在建筑中间开个口，安置景观来满足要求。这导致了非常有趣的建筑形态，同时也引发了对其他问题的思考：垂直植物墙算不算景观？能不能纳入植被面积替换里？垂直植物墙在建筑体系里的应用和生态价值如何？是不是能减少热吸收？它消耗的水和肥料如何平衡？……这些问题都待解答，还没有人能够量化和评估垂直植物墙到底是好是坏。它还有很多可探索的空间。景观设计师有很多机会去设计有意义的场所，如果能赋予项目更多意义，会更有意思。

特色鲜明的地标建筑vs千篇一律的建筑

你不会想把垂直植物墙直接安放在埃菲尔铁塔、西雅图针塔旁边。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个性。我说的“有机会创造意义和场所”是指在场地中设计出意义，但请避免作出全世界千篇一律的酒店。城市失去差异性会让人们感受不到人与城市间的羁绊。

巴黎凯布朗利博物馆的植物墙

法国艺术植物学家布朗克·帕特里克（Patrick Blanc）非常有才华，他做垂直植物墙已经15年了。看看墙上植物的多样性。它们真的很美，走近仔细看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机场内部的植物墙

这是另一种植物墙，位于机场内部。它没有任何生态调节作用，完全可以被一张毯子取代。但它其实在生长，绿色植物在这里被当做了纯粹的装饰品。

只有一种植物的植物墙

这是首尔的一面植物墙。我推荐大家去韩国看看，首尔是个很棒的城市，有很有意思的建筑和景观。但这面植物墙我认为做的不好，其上只有一种植物。边缘处细细地加了一窄条第二种植物——真是好大的多样性啊（笑）。它完全起不到什么生态作用。整面墙几乎等同于一块塑料毯子。

看看最失败的植物墙——挂的全部都是塑料假植物，也在首尔。

我觉得景观设计师需要去探索到底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垂直植物墙。

场地位置 | 填海造地

回到这个项目，位于新加坡的主要商业圈，红色区域是目前正在建造的场地，两边都是城市绿地。同时我们正在（右上角沿海绿色部分）进行沿海公园的设计。

新加坡的大部分地面是填海造地而来，这一点十分令人诧异。这块场地就是30年来填海造就地形成的。因为填海造成的土地会下沉，所以新加坡花了很长时间，不断填充，以使场地稳定。

“绿色心脏”

这是克里斯托夫（Christoph Ingenhoven，德国建筑事务所 Ingenhoven Architects ）的建筑设计概念，叫“绿色心脏”。这块地用来做高级楼盘的开发。周围都是常规大小的住宅公寓。两栋楼作住宅用途，两栋楼作办公用途。中间是绿色庭院。

新加坡特色的热带植物

在这个设计中，我开始思考“场所”的含义，我们想赋予这块土地什么感觉？我在新加坡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新加坡的热带植物有很多种类。山里的、城市边缘的、靠近马来西亚地区的植物都很不一样。虽然同属热带，但新加坡和夏威夷又很不相同。这些热带地区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从这些场所本身获得灵感。

楼层轴测

这是设计的不同楼层，这个形态实现了刚才我说的100%绿色植被面积替代。从下到上分别是地上一层、二、三、四、和十五层办公楼。每层的景观各有特色。下面两层是购物、娱乐区，三层是温泉和进入上层办公区的入口。四层是宴会厅，再往上是办公和午餐的地方。

地面层平面

地面层平面有一个明显的十字中轴。一楼和二楼都有零售服务，我们设计了廊桥（灰色），引领人们沿着植物行走，穿过瀑布。当然还有其他不同的路径。这些城市灰空间的营建是新加坡的城市规划原则：地下需要提供25%开放式且有遮雨棚的城市公共空间。不能有任何墙壁和空调、机械设备，同时要保证一定的避雨面积。我们项目中部分面积自然地被上层建筑的功能性区域如时尚门店、车展区、集市等覆盖。

延伸的廊桥与瀑布

从透视图可以看到廊桥穿过瀑布水幕，一直延伸到二、三层。

剖面

从剖面可以看到位于不同楼层的绿色植物——这就是我们做到100%植被面积替换的手法。我们把景观分散到每一层。比起多伦多这样寒冷的地方，热带地区更容易做到100%替换。

办公楼层平面

三楼平面

这是三层温泉区的平面图，温泉和办公区不相连。上面是进入办公区、银行、律所的主入口。入口处用植物遮挡，人们就看不到对面。下面是温泉，加热水池、净水处理区、儿童游乐区和大泳池。

办公区入口的视线

在办公室入口，植物像屏风一样遮挡看向温泉的视线。

宴会厅层平面

这是宴会厅层平面，用于举办聚会和活动。平面通过贯穿建筑的核心筒组织，划分成一个个小区域。在这里我们设计了降温池，而不是温水池。它通过产生冷雾，降低外面的温度。新加坡一年四季都很热，一出门就流汗。要不是道德限制，我甚至觉得不穿衣服更适合。人体60%都是水，潮湿程度让衣服都显得累赘，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在新加坡没人会走路特别快，否则会汗流不止（笑）。如果能通过排气、风扇、冷气降低温度，就可以创造舒适的环境。这里有派对泳池、吧台、两个朝向中心的人气餐厅。

沿墙爬升的植物

新加坡白天温度高，所以夜间活动比较多。这是个有趣的地方，墙上附着着能向上攀爬的植物。

蒸汽水池

这是蒸气水池，特别注重氛围感的营造。

15楼平面

这是15楼平面，办公的人可以出来在这里吃午饭。楼顶安置了一些空调外机。

15楼的白天活动

这幅图展示了白天的活动。人们可以看到太阳围绕建筑的移动轨迹，阳光从旁边射入，场地被分成晒得到阳光的地方和背光区域。

楼顶机械设备

因为机器运作的声音很嘈杂，所以放置了机械设备的这块地不用于活动，我们用植物遮挡视线。

地面层街景

一共有地下四层，起到连接地面和地下交通的作用。

通往景观的道路，看起来是笔直的，又或许不是，看起来路的尽头有些黑暗，但其实是非常美丽的风景。

讲座原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wPZXZk_yEw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PUhrKl_GaA&t=758s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D7i6kWR6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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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GP+B

GGN

Ingenhoven Architects

WilkinsonEyre

Viñals, M. J., & Alonso-Monasterio, P. Connecting urban and rural areas through a green corridor. Case study of Turia Fluvial Park.

译者后记

硕士阶段有一学期做了景德镇的场地，接触到陶土。我们学校的建筑学院盛行机械臂与参数化，主流方法是在电脑里拉模型然后交给机械臂处理。为了更了解这种材料，我找了个陶艺工作室学了几个月，深感摔进了个巨坑——陶会缩水，容易受重力影响变形、薄厚不一会导致变干速度不一样从而产生裂缝、烧窑升温太快也会裂开、表里湿度相差太大也会裂……无数次翻车让我习惯心梗。但陶土的可塑性和细腻的质感也是别的材料不能及的，尤其是白陶高温烧窑后温润如玉的手感。某天翻阅《a+u》的时候看到Kathryn用几百磅的陶土做的雕塑景观模型，简洁不失复杂性，艺术训练让她的作品自带雕塑感和古典比例，而景观设计师的思维让高低起伏空间基于丰富的体验和功能性。她的模型实在太太太美了！！于是我忍不住顺着看完了她的书和讲座（笑）。

左：陶土模型｜威尔士国家植物园 /图源自Gustafson Porter+Bowman官网

左：陶土模型｜Swiss Cottage Open Space/图源自Gustafson Porter+Bowman官网

陈静仪在雷锋翻译的其他讲座

《20世纪最被低估的建筑师——从巴西建筑史的角度读Lina Bo Bardi》

《智力算个什么玩意儿》

END

推荐阅读

凯瑟琳：我经常阅读历史相关的书籍。对我来说克里斯托夫·塞克（Christopher Thacker）是最棒的作者，《花园的诗意》（The Poetics of Gardens）也很棒。这些经典的书告诉你历史的多个层面、法国庭院、意大利庭院的来由和设计原则。克里斯托夫讲述了诞生这些景观的文化环境。还有一些优秀的理论家，比如巴什拉（Bachelard），他的理论至今都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