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终点,真爱必成永恒。
2015年9月。

挚爱离世,他悲痛欲绝。

这一年,他才23岁。妻子24岁。

正值新婚第1年,相恋第6年。深情盛爱,戛然而止,他放不下,于是,做了一个举动——
他将妻子手机充满电,又充了1000元话费,希望它永不停机,放入妻子的墓地中。

然后一遍遍、一次次地,给妻子的号码发短信。
短信里,他说昼夜不息的想念;
说往昔的瞬间;
说天气转凉了,你那边冷不冷......
他要两人于生死之间,依然有联系——哪怕只是一种虚幻的奢望。
是,人死如灯灭,一切归零。
但如果呢?

如果真的人间有灵,如果有一天,上天被他感动,他忽然收到回音,那该有多好。
可惜,这一天,他一直没有等到。
9年间,他一直未婚。

他守在原地,守在妻子离开的回忆里,一直未曾走出。
他叫于海宁。
而妻子,叫范会香。
他们是人群之中,最普通的男女。像海中的两滴水,空中的两粒尘埃,面目模糊。
没有可供传播的功德。

也没有高人一等的相貌、智商、家世与学识。

平凡人的平凡人生里,却因为遇见彼此,有了并不平凡的色彩。

于海宁是德州人,1992年生。

范会香是洛阳人。
年长他一岁。

本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于烟台交汇。
那是2009年。
时代蓬勃发展,机会遍地开花。
天南地北的年轻人,揣着各自的梦,经由各自的机缘,前往都市打工。
于海宁在这里,遇见范会香。
一个安静的女孩,话少,秀气。
像一团云,绵软而羞赧,却入了他的心。
那时候,“会香是我们车间最漂亮的姑娘,追她的人可多了。”
比如于海宁的好友,也一直在追她。
某一天,好友对于海宁说:
“我喜欢一个姑娘,今天准备表白,你去帮我打打气吧。”
去了一看,是范会香。
范会香拒绝了好友。

却迎来了于海宁。

于海宁开始频繁出现,有时请吃饭,有时邀逛街。
穷孩子的年轻岁月里,没有贵重礼物相赠,就听从本能,一次次去看望她,有时候下班晚了,也要穿过夜色,去看她一眼。

有一年情人节,他买了玫瑰花。
钱不够,只买了一朵。然后走长长的路,去送给心上人。
“那天风很大,他怕花被吹坏了,就像宝贝似地揣在怀里。”
一来二往,渐渐走近。

他们懵懂而青涩地恋爱。
这一年,他17岁。

她18岁。
范会香没读过什么书。底层女子,有着老派的情感观,认定了人,化成泥都可以。
很多时候,他们堪称穷困潦倒。却甘之如饴。
为了赚更多钱,他们去了深圳。

那是更艰难的一段日子。
于海宁说:“我最苦的日子,是她陪我走过的。我在深圳打工时,她陪我吃了一个月的泡面,甚至泡面都舍不得吃第二包。她陪我吃尽了苦头......”
多年以后,他再说起这些话,泪满眼眶。
他本以为,日子总会好起来。
他那么能吃苦,她那么心肠好,上天总不会辜负,两个倾尽全力的年轻人。
噩梦还是于5年后,来到了他们的生活里。

2013年11月,范会香频频腰疼。

她不以为意。
疼得不行时,买了些止疼药,就糊弄过去。

直到2014年,腰痛加剧,竟至于坐、卧艰难,趴着才好受一些。两人商量后,准备回老家检查。
将范会香送到老家,于海宁回了深圳,继续赚钱。
可半个月后,他收到的,竟是范会香的分手电话。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于海宁愣住了。
他不明白,相恋5年、谈婚论嫁的女友,为什么忽然提出分手?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或者出什么事了?
他放心不下,第二天,就买了火车票,前往范会香老家。
到了一看,范会香憔悴不堪,满面病容,躺在病床上,不复往日生动模样。

一问才知,女友患上了胸椎转移性腺癌。晚期。
犹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于海宁怔在原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正是此时,他方才明白,女友并非不爱他,相反,是太爱他——为了不给他增添经济负担和心理负担,宁愿无理由分手,也不告诉他实情。
她早已准备放弃治疗。
而之前的电话,权当已提前告过别。
于海宁哭得不成人形。
范会香母亲是过来人。
她以为,于海宁可能会触动,但不会一直行动。
也就是说,掉两颗眼泪,说两句漂亮话,之后就找借口离开。
这世间,几个男人有真心。
所以得知于海宁要来,她说:“让他来吧,知道你的病后,他就死心了。”
但她没有想到,于海宁是个“傻子”。
他没走。
他辞了职,倔强地留了下来。
他守在范会香病床前,喂饭、擦身、换药......一天又一天。
范会香清醒的时候,哭着赶他走:
“你干嘛还来?你傻啊?”
“你有病啊!为什么非缠着我?”
“赶紧走,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有时,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她故意找茬。
“你想烫死我啊!”
“你笨手笨脚的......”

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态度也一天天变软。
当医生告知,范会香的日子不多了,她也担心拖累于海宁。
“你给我回去,今天就走!”
于海宁知道,她们都是在替自己考虑。
但他拒绝了。

他说:“不管你们怎么刁难我,我都不会走的。”
喂饭时,范会香嫌烫,他就吹一吹,等一等,再喂给女友。
陪床时,他一遍遍地和范会香说:“你别赶我走了。你陪我吃过那么多苦,我肯定一辈子都得保护你。”
后来,范会香病情日渐严重。

她卧床太久,极度不适。

于海宁就帮她捏腿、捏脚,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治疗到后期,费用如黑洞,不断地吞噬着他们的积蓄。于海宁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给女友治病。

同时在附近找工。
只要能赚钱,什么活都干。
而工资一结,马上打到会香母亲的账户里,2000,3000......他觉得,自己在和死神,抢夺女友的生命。

他必须再拼一些。
再努力一些。
才能多留她一些时日。
他说:“只要她没事,拿命换都行。”
疲惫➕痛苦,令他身心交瘁,但只要回到女友病房,他就换上轻松的笑颜。

他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一生相守。”
他的真心没有感动病魔。
却感动了所有病友。
在医院,太多至亲反目、世态炎凉,都在上演。
难得见到真情,都视之如珍宝。
有人说:“这个小伙子真厚道,照顾病人比老同志都细心、周到。”
会香母亲同样频频落泪。
她一扫对年轻男孩的偏见,对女儿说:“海宁这孩子值得托付,没有人比他对你更好了啊!”
范会香当然懂得。

可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以为,她与于海宁的故事,只能遗憾收场。
若要重新续写,只能等待来生。

没想到,于海宁又做了一个惊人举动。
2014年11月,于海宁在病房中单膝下跪,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户口本。

一样是戒指。
他流着眼泪,看着受尽病痛的恋人,颤抖着声音说:
“会香,嫁给我好吗?”
“这是我家户口本,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领证结婚。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新娘,越快越好。”
范会香眼泪刷地下来了。
她没有想到,生命垂危时日无多的自己,居然能等到这一刻。
但思及现状,又诸般犹豫。
她愿意。
但于海宁家人呢。
娶一个将死之人,于父于母同意吗?毕竟,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没想到,于母极为赞成。
她给范会香买补品。
凑钱给她冶病。
她说:如果会香是我闺女,海宁是别人家儿子,要是闺女一生病男孩子就跑了,那就等于把闺女往死路上逼,咱不能干这样的事。”
在生命的末端,温柔的爱意与善意,如潮水一般,包裹着范会香。
她流着眼泪说:
“我也想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披上婚纱......”
第二天,于海宁与母亲,前往河南嵩县民政局,申请办理结婚证。
原本申请结婚,需当事人都到民政局办理。
但范会香病重,无法前来。
知道他们的事情后,民政局决定特事特办,让两名婚姻登记员到病房为他们办证。
于是,2014年,河南省肿瘤医院,特别的一幕出现了。
两名婚姻登记员在病房里,郑重地询问一个病重的姑娘。
“姑娘,你愿意和于海宁结婚吗?”
范会香哽咽着说:“我愿意。”
在场见证他们结婚的亲人、病友、医生、护士,全部泪崩。
当盖着钢戳的结婚证拿到手中,他们彼此相拥,举照留恋。
从此以后,不论生死,我们都是命运相连的爱人。
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哪怕命运令我们死生不复相见,我们凭着诺言,凭着这本证书,在另一个时空找到对方。
证领了。

婚礼,当然也得办。
2014年11月17日。
河南省肿瘤医院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特别的婚礼。
范会香在所有人祝福下,穿上婚纱。
戴上头纱
护士们送出精美捧花。
病友们送出祝福。
她说光头不美。
于海宁就为她戴上准备好的假发。

她问:“我长头发好看吗?”
一旁的海宁眼神温柔:“无论光头还是长发,你都是最漂亮的新娘!”
他们在祝福声中执手。
他们笃定地,走向未来。
没有红地毯,他们就慢慢地,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
那天,于海宁说:“我们结婚了。”
“是的,我没有遗憾了。”
婚礼之后,于海宁将她接回自己老家。
那段日子里,他以丈夫的身份,陪伴她日日夜夜。
他们散步。
聊天。

在人间烟火中,争分夺秒地,享受时间额外的恩赐。
可惜,范会香已病入膏肓。
后来病情恶化,抢救无效,2015年9月,范会香告别人世。
离开前,于海宁一直抱着她。
最后的时刻里,不知他们许了什么诺言,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只知道,那个命定的结局到来时,有人依然不肯放手。
他在妻子的墓地里,放上她的手机。

他给她发短信。

“会香,你去了哪里?”
“如果看得到,可不可以回我一句,‘我在’?”
他经常整宿睡不着。
闭上眼睛,全是过往。
9年过去了,他没有再结婚。
他独自一人,像一个往事收藏狂,带着会香的遗物,回到两人初识的工厂,走过的街,去过的城市......在熟悉的风景中,一遍遍重温往昔。

在熟悉的海边,他坐了很久。

他拍拍身边空荡荡的风,对着远方大喊:“会香,我好想你啊......”

风无言。
海无语。
时间阒寂无声。
唯有他们走过的沙滩,记住了爱情来过的痕迹。
“于海宁、范会香,LOVE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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