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春色,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时逢乱世。

据说,长安刚平定一场叛乱。皇室内斗,兄弟残杀。新主登基。
皇城中,一日万变。江湖外,却是万年如一。
潆州某地,有山。山中有一座医斋。医斋主人已过而立,长相俊逸。气度不凡。
据街头老者说,
也是退隐高人。

厌了庙堂纷争,刀光剑影,所以在这静谧之处,择一温山良水,设一茅屋草舍,采药读书,安度余生。
他医术过人。但为人古怪,行事怪诞。
照说,家徒四壁,多赚点银两,也能换酒钱。
他不要。
他医人极挑,只有有眼缘者,才救治。
医好了,也无需银两,只需为他在山上种一株梅花。
若为大病,起死回生,种十株梅花。
小病,种一株。
日子久了,经他妙手回春,也治好了百来人。
这些痊愈的病人为感恩,皆来种梅。
于是,满山皆梅,郁郁葱葱,腊月里梅雪相映,落英缤纷,如云似霭,是为无上盛景。
他在江湖中有了别名:

梅公子。
医斋被称作“梅斋”。
山峦得名为:“落雪山”。意为花开如雪,满山白头。
一年又一年。

他名声渐大,许多人不远万里,前来寻医。
但并非总能如愿。
有些商贾富人,哪怕许以百两黄金,求他治病,也绝不出手。

只说,“人各有命,无能为力。”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纷争不断。

哪怕落雪山下,也经常有打杀。他因为与世无争,不染红尘俗事,倒换得一时清静。
晨昏无恙。
岁月无惊。
因梅树种得多,也不愁吃穿用度。
每年春时,青梅满树。他背了篓,一树一树地摘。到山下卖了,将换得的铜钱扔进一只瓦罐。
需要买酒菜,买油盐酱茶,就从罐中取。
一年大概用一罐。

忽有一日,他从山下买酒归来,沿阶而上。
暮色如墨,渐渐洇散,他听见柴门处有异响。
细细一听,有呻吟声传来,连绵不断,极弱,又极惨。
走近一看,有人匍匐在地,一身是血。奄奄一息。
走过去一看,方知受了重伤。
身上有刀口,锐而深。

有一刀几乎见骨。

那人是一女子,面容姣好,衣饰也华贵,不像粗鄙人家的女儿,倒像大家闺秀。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噩运,受此重创。
他见不像恶人,决定施救。
一日后,女子醒来。
三日后,已能说话。
七日后,已下地行走。
半月后身子已初愈。

朝夕照料,外加救命之恩,女子自然千恩万谢。
为还恩,她主动下厨,替他烹一日三餐。
南食北宴,东饮西酥,在她的巧手之下轮番儿出现。

晨起时,桌上已有酥饼。

薄,脆,削作梅花瓣,嚼作雪花声。
他问:“这是什么饼?”
“梅花饼。”
与市上卖的厚饼、馅饼、肉饼不同,以宿饼薄切,以梅花蜜薄涂,微糖作馅,再用猪油熯黄,反复炙烤。
烤至色泽如金,香味弥漫,铺于木盘。
吃一口,芬芳四溢。
茶也变了滋味。
色如琥珀,举盏一啜,涩味全无,舌有余甘。
一问,方知泡茶精髓,在水。
湖水不可泡。会浊。
井水不可泡。会辛。
以山泉入茶,才清冽甘甜。
她在晨光未现时,挑了桶,翻岩过溪,穿林越涧,去落雪山山顶的崖下,取山顶雪水所化的清泉。

他这才知道,自己从前所吃的,都不叫饮食,而是果腹。
他对她好了奇。
“姑娘到底何人?”
“奴家姓乔名羽,金陵人氏。”
再一问,才知道她本在太子府的膳房做女史,因兵变,太子一系均被波及。她因出府采买,混乱之中避过一劫。
随后被追捕,到处奔逃。
途中四处逃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逃至落雪山附近,被小贼发现,抢了钱财。那些贼人见她貌美,又想要劫色。
她豁了性命,拚死挣扎,被砍了几刀后晕厥过去。那些人以为她已死,才悻悻离去。‍‍
好在被人发现,抬至梅斋门前。
劫后余生的生,弥足珍贵。
她用了心,对待寻常的物与事,普通点滴,在她也是被恩赐的福报。

金菊开花。她取了竹篮,摘金菊,制菊花酥。
芋头熟了。采芋捣泥,制芋丸。

蟹熟之时,取了橙,剜去穰,将蟹膏肉填在其中。橙盖盖上。放在甑中,以酒水蒸熟,做成橙蟹。
件件都是一绝。

他吃得神魂颠倒,一时惬意无双。
“此为神仙日子。”
“公子开心,我也欢喜。”
“你啊,似从天上来,”他看着她,半晌之后,补了半句,“暖我一时梦。”
她羞色半隐,头微垂。
“奴家的命是公子救的,如不嫌弃,愿一世服侍公子,伴左右,不离弃。”
“我恐怕给不了富贵。”

“不要富贵。”
“给不了繁华。”
“不要热闹。”
举杯相迎。半盏生风,一杯忘世。
一月后,她去了山下赶集,特地寻了十株梅花。梅名为朱砂,花开似血。

栽在梅斋一侧。
随后向他道别。

“奴家放心不下,想回金陵看看父母,如无恙,三月后回落雪山。”
她到底有牵挂。
担心父母年迈无人照料,自己又逃亡在外,屡遭横祸,好歹也要报个平安。

他担忧,“要不我随你同行?”
她笑,
“此处到金陵,行程不过十来日,我回去探望一下父母,安置好家人,腊梅花开时,我定然返回。”
“一言既出?”
他以为她会说,“驷马难追”,不成想,她答:“生死不渝。”
离开时,隐约有冬意。
两行灰雁低飞,云沉沉,已有零星梅花早开。
他取了三朵,簪于她的发间。
落雪山静寂无声,唯鸟雀乱鸣。他站在柴门前,看着她渐行渐远,消失于梅林深处。
此后他采药、行医、食饮,一如从前。
日子却变了味,一天有一年长。

食不是食。

饮不成饮。
粗茶淡饭,原本也能对付,如今却难以下咽。仿佛滋味大改。
三月后。
某个满月夜,三更时分,她站在门口,唤他:“公子,我回来了。”

月色中,发黑如夜。
笑容浅淡如谜。

而那三朵梅花,不谢不萎,如离去时一样鲜妍。
此时晚风歇,梅花怒放,暗香浮动,枝头雪色纷扬。
“你回来了。”
“我说过,生死不渝。”她笑。

“父母好吗?”
“无妨,安置妥当,一切安好。”

此后她留下来,服侍饮食起居。夜来铺被,晨起煮茶。
恰逢梅花开,她为他烹梅宴。
提篮摘花,洗净,过水一焯,沥干,切末制馅,揉粉打糕。
梅花糕、梅花酥、梅花饼,一朵接一朵。
尘世冷意袭人,梅斋内外,却是繁花不断,花馔扑鼻。
天冷,他这几日起得晚,肠胃不适,想要清淡饮食,她便以小米熬粥,揭盖前,将焯过的花瓣洒于粥上。
“久食花粥,不知能否成梅花仙?”他笑。

“不会,会有花花肠子。”也笑。

已经像是调情了。
新雪已下,她扫下花尖雪,贮于陶罐中,一罐一罐,埋于梅斋地下,预备等到明年夏时,取出煎茶。
也将鲜梅花储于瓶,佐炒盐,以箬叶密封。等过了这个冬,又过了一场春,夏天取出,洗净后注入滚水,梅花仍如初绽,颜色不改,犹在生时。
又想了法子,以蜂蜜腌渍梅花,制成梅花蜜,冷冽沁甜,是为无上甜品。

这些时日天寒,二人饮青梅酒。
酒至酣处,他从暗室之中,取了一柄剑,就着风雪之势而舞。身形如电,招式行云流水。
没想到,他竟有一身好武艺。
她痴然看着,满心瀜瀜滟滟。‍‍‍‍‍
红尘已被风雪阻隔于千山之外,世事与他们再无瓜葛。
这僻静一隅,只有一个退隐的男子,和一个避世的女子,相伴度日,不着一言。
他舞剑已毕,收了剑,掀帘回屋,于炉前伴她坐下,继续有一盏没一盏地闲食酣饮。
他忽然问她,“你这一生,可有愿望未实现?”
“能在公子身侧,足矣。”
实际上是有的。只是她以为,说与不说并无两样。很多事都是缘至即生,恰如很多情愫,由不得人分说。‍‍‍
窗外雪上月,梅斋酒中春。
良夜长长无声。
这次归来,她其实有异样的。

太温柔了。
比之前更加温柔。
温柔得像一个劫后的梦。
她染新妆,贴梅花钿,穿丝罗襦裙,摘花酿酒,扫雪煎茶,一日不停。
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几乎不再穿旧衣,进凉食。
所经手的、经口的,都是用尽心意。
雪停后,他去山间追捕猎物,想打只麂子或狐狸,取了皮,给她做件夹袄。
一回家,她已悄无声息糊了窗,粉了墙,院子修了篱笆,灶前添了柴火。
日出去采药,日暮时回家,又发现陶碗变玉碗。

旧褥变锦被。

地面也由泥地,变成青砖。
他是心思粗糙的男人,一开始只觉得梅斋愈来越舒心,过了些时日,发现确实换了不少新物什。
她只答,“从娘家带了些银两,置办了一些,公子可喜欢?”
他当然喜欢。

这样的美屋良人,谁能不满足?!
此后依然是一段闲适岁月。
两人日日相伴。
春时采梅子。

夏时从地底取梅花雪水,煮茗饮茶。
秋时采草药,浸白梅,做梅花馄饨。
冬时,就着满山雪色,饮梅酒。玉碗盛来琥珀光。人间至乐,莫过于此。
谁曾想,噩运很快来了。
三年后,有御林军进山,捉拿他。

称他是反贼。
原来他也曾是太子一系,领三军,降乱除恶。

但叛乱之前,他就因不喜当朝酷戾,权谋阴险,早早辞官远走,于这山水迷朦之处寻一林容身。
内斗,他未参与。

叛乱,他与之无关。
不成想,还是不能成全。
因为清剿余孽,他作为旧部,也被追杀。
他并未执剑,一袭青衫,凛然而立。
“在下已经归隐,无意于庙堂之事,但求高抬贵手,放一条生路。”
不可能应允。
为首的一个,剑芒一闪,已跃至他眼前。
他移动身形,躲过一招。
对方继续逼进,招式凌厉,剑气逼人。他没有办法。一伸手,折了一枝梅花,往前一刺。

对方转过身来,一目已眇。
只剩一个血窟窿,阴恻恻地对着他。
其余人等,立即包抄上来,四面都是人,八面皆剑光。
对阵间,数把利刃同时刺出,带起蓬蓬血雾。
抽刀断水,辟花破雪。雪亮寒光过后,有人头颅齐颈而落,委于雪地。
梅公子持剑而立,白袍之上血渍斑斑。乍看之下仍未落下风,只是那沛然无匹的剑气渐渐弱了下去。‍‍‍‍‍
“降了吧,还能饶你女人一命。”‍‍‍‍‍‍‍‍‍‍‍‍‍‍‍
他心念一动。
生死之际,一分神,破绽立即洞开。有人趁他斜视回眸时,一刀凌厉扫过,杀气浩荡。
他暗忖一声:不好。
正是避无可避,全身都笼于剑气之中,上下左右都是死路。
“看来今日我命该绝!”
正等着利剑破空而来,渺渺雪雾之中,她于梅林出现,罗裙胜雪,轻轻一笑:“尔等未免欺人太甚。”
取一捧梅花,往外一撒。
花化齑粉,化尘化雾,天地之间如白瘴忽生,人人如痴如迷,不知身在何处。

她娇叱一声:“回去。”
一群人竟乖乖回转。风雪乍起,雪意渐浓。之后,不知所踪。如同人间蒸发。
雪停又后,他曾出去找。

一无所获。
百十号人,竟如同从未到来过,无声无息,无迹无痕。
他对她的身份大为惊奇。

回答说,父亲曾教了些武艺,用以防身。
其中一种武艺,就是催魂术——将药粉混入花中,看准风向,扬出,只要吸入,就会神魂颠倒,不由自主。
他以为是幻术。
她笑,哪来的幻术,无非手快,你来不及看清罢了。
再无追兵或贼人来扰。
两人以为,这乱世之中,总还有一处山峦,能容得下一个普通的男人与女人。
不过一个远离朝堂纷争的游医,不过一个膳房女官,不至于赶尽杀绝。
但二人没想到,不久,山下又有人来。
已近年底,她开了门,恍然间远处有人。
抬眼一看,院门外的雪地之中,站着一女子,一孩童。
女子有美貌,披红色昭君袍,立于雪中,如同天外来客。
幼子大概五六岁,灵动可爱。
“请问此处是梅斋否?”
她开了门,将他们迎进来。生炉,盛汤,递糕点,预备让二人饮食歇息。

他恰恰从卧房走出,见到那女子时,脸色僵了。‍‍‍‍‍‍‍‍
女子激动唤他:“夫君。”

而幼童则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爹爹。”
他脸上由惊愣,转为喜色。

“这是我孩儿?”

“是,你走以后,我才发现已有身孕。”

原来,他离开长安逃亡潆州之时,曾在一客栈歇脚。
客栈主人,是一美貌新寡。可惜愁容满面,郁郁寡欢。
他呆了一段时日,从同情,到生情,之后,某个夜晚,她进入他房中,钻进他的被褥,有了鱼水之欢。

他本想留下来。
但不久,听到叛乱消息,知道大事不好。如果留下来,必然牵扯到她。一起离开,女人又无法舍弃赖以维生的客栈。
只有道别。
谁能想到,那几天的交合令她有了孕。

她这几年里,一直央人到处打听他的下落。

无人知晓。
前段时间官兵进城,她知道有异事。
再一问,知道追捕的叛军将领竟是他。毅然决然带着孩子,翻山越岭,来落雪山寻人。
见了方知果真是他。

皆大欢喜。
说不尽的相思,道不尽的离愁。说到缠绵处,两人抱头痛哭。

他喃喃着:“今生定不再负你们。”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黄昏,她做好茶饭,叫三人就餐。

还未踏近,就见窗纸之上有一对相拥的影子。不知觉间,竟泪眼朦胧。
入夜后,她收拾、清扫,为三人烧水沐浴,又为他们展被铺床。
因知道他们将重归于好,也将翻云覆雨,手头的动作——哪怕只是拎被角,掖被单,也有千斤重。
“被褥已铺好,安歇罢。”
她退出卧房。

外面风雪已停。
冷月当空,遍地皎洁,空气冷彻肌骨。
她坐立不安,不寐不眠。午夜时分,她披上斗蓬,在院中闲走。
到他的窗下,隐约听见呻吟声。

那样酣畅的呻吟,她一生,未曾发出过。他的怀,从未为她敞开过。
她站在那里,百感交集,竟一动不动。
三更时分,他起夜。
看见院中有人,一身雪花,吓了一跳。
“你为何不睡?”
“公子,你看我曾种下的朱砂梅,已经开了。”
声音幽然,如从地下传出。

红梅如血,点点开。
“天冷,快去就寝。”

“可否陪我到梅林走走?”
这是她第一次央求。
也是最后一次。
一路北风,梅影疏淡,雪意一望无际。

她时不时回头,冷吗?
他摇头。
她将自己的斗蓬解下,替他披上。
梅林深处,她止步回头,目光灼灼,似是鼓了千钧力气才张口。
“今日就想问公子,你心中有没有我?”
他本想回,“你今日好生奇怪”,到底忍住了。犹豫半晌,还是果断说:
“我待你,如家人。”

“不是恋人。”
“......不是。”
她静默半晌,忽然凄然而笑。
接着有泪流。
再接着天地有异相,人有异状。
泪落成血。

血化红梅。
一瞬间,红梅纷扬,满天赤色。
皑皑雪光之中,愈发凄艳绝伦。
他又吃惊,你,到底何人。
她依然是她。

只是,那年下山时,她一回金陵,就遇埋伏,父母早亡。她如同羊入虎口,被人一剑穿心,猝然死去。

因与他有生死之约。
也因心怀深情,魂魄依依不去。
三月后,她还魂归来,回落雪山,伴他左右。
天长日久,以为自己仍是生人,与他举案齐眉,朝朝暮暮,成凡俗夫妻。
谁能想到,世事难两全。
他心有所属,对她并无情意。
于痛彻心扉之际,才思及身世,恍然明白,自己早已不在人间。
一切不过她的痴念一场。
醒时一无所有,心无所系。
她大叫一声,“好苦......”声音凄寒,久久不散。
伴着这缕声音,幽魂散去,如飞雪落尽飞花已空,如同从未到来过。
他站在原地,呆滞如石,静穆如古树。
很久以后,才悠悠醒转,思忖其中因果,悲怆来回,竟是这样一场故事。

此后几十年,梅斋静好。
他与妻、子相伴落雪山,看梅开梅落。岁月无忧,一生无事。
朝中无人知晓他仍在人世。

江湖也无人知晓他的来处。

那几株朱砂梅,年年开得艳。雪一下,绽得如泣如诉。似有千言万语,借这赤色,要说与人听。
很多年过去了。
某一晚,梅斋有异香,如迷香,如香魂。

他缠绵病榻已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医了一世人,医不好自己。
妻子老了,儿孙跪在榻前,静默无声。
他深知大限已至。
回望一生,已无牵挂。所负的,只有一个人。

回光返照之际,仆役送来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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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几琳琅,他一口未动。
忽然睁开眼,虚弱地问:“有没有梅花酥?”

众互视,没有。

妻子忙交代:“快去做。”
厨房开始和面、捣粉、揉馅、炼浆......烟火鼎盛,忙碌不已。一个时辰后,已做18种梅花酥,放在玉碟之中,一碟一碟呈上。
满室酥香。
他环视一圈,依然一口未动。

“都不是当年的梅花酥。”
午夜已至,烛影摇曳。
恍惚间,门帘浮动。他睁眼望去,卷帘间,有一女子蹁跹而至。依然是当年容颜,依然是那袭白色丝襦罗裙。
她从未老去。
不像他,已满头霜雪。
“公子。”
她笑,款款而来,手中举一盘梅花酥。
他瞬间食欲大动。
她拈了一块,递给他。他含住,缓慢咀嚼。
唇间有春。
齿间有风雪。

舌尖梅花盛放,无边无际。
四更时分,他离去。神容安详,仔细看时,唇边仿佛有笑意。
满斋悲哭。

但无人知晓,他已无憾意。
窗外大雪纷飞。
野史记载,那一场大雪百年不遇。雪化之后,山头红梅枯槁。人去梅凋,满山花落。
此后,山河阒寂,人间百年太平。
世人逐渐忘了,曾有一良医,种了满山梅。
也不会记起,曾有鬓间簪梅花的女子,穿越生死而来,烹馔梅花宴,爱过一个人。
只有梅花酥留了下来。

——梅间有人。
人比花媚。
深情掩于粥饭间。
只是所有梅花酥,都不是那年的梅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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