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一个书单里的远见与未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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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远见，超越我们的未见。」— 许倬云

好战略坏战略

一个战略的核心包括三个要素：调查分析当前形势和发现关键问题；设计出一个合理的指导方案；集中力量采取一系列连贯行动。战略要求一个组织有所为，有所不为，二者必须并重，不可偏废。好战略的优势在于能够将精力和资源集中于一个或少数几个关键目标，而这些目标一旦实现，将会带来一系列可喜的成果。好战略的目标在现有资源和能力的前提下得以实现的可能性更大。

制定一个好战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除非是到了危险境遇，否则不会拿出壮士断臂的勇气和魄力认真进行战略制定工作。任何一方的观点都不用割舍，也不会伤害任何利益集团和任何人的尊严，但这种做法会损害公司的长期利益。不存在一个聪明的方案可以同时实现几个明显冲突的目标，战略主要是判断哪个目标最重要，并把资源和行动集中到这个目标上。一个公司将资源从传统用途上撤出来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从某种角度上看，战略获得普遍的认可往往意味着抉择的缺失。好战略通过集中智慧，资源，和行动来获得力量。

大国大城

中国的政策顶层设计的有效性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下: 1. 团结知识分子和精英阶层，立足于公共利益的正确方向和科学决策。2. 针对政府官员建立有效的激励，监管和制衡机制。中央政府对于地方政府的激励应该从 GDP 总量增长转变为人均 GDP 增长的考核。不管是这个政策的直接受益者还是受损者，如果把他们的位置调换一下的话，这个政策仍然会被认为是合理的。对于某种优越的身份依依不舍，其实就成了不平等的捍卫者。美国有种族矛盾，中国有城乡矛盾。

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只在商品市场，要素市场还未开始。通过扭曲生产要素的价格，阻碍生产要素的流动来发展经济，只会导致大部分人无法平等地分享经济增长的成果。要素市场改革的核心: 1. 利率改革，恢复市场定价。2. 土地指标跟着地区生产率走。3. 户籍制度改革，容许人口自由流动。

病者生存

当生物体试图提高生存和繁殖的概率时，进化便发生了。DNA 不是宿命，而是历史的见证者，基因是先于自己之前存在的各种生物进化的产物。从进化的角度来说，遗传病意味着我们需要这种疾病，因为它们能保护我们免受某一定疾病的伤害，而不至于英年早逝。为什么人会服用一种能够在 40 年之内杀死你的药物？这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够阻止你明天就一命归西的办法。进化不喜欢那些使我们生病的遗传性状，除非这些性状更有可能在伤害我们之前帮助我们。

早老症基因的存在恰好证明了可能是基因控制了老化过程。人类是按程序走向死亡的。癌细胞突破了细胞分裂的 “海弗利克极限”，从而实现了永生化。另一个可以永生的细胞是干细胞。细胞进化出来增殖次数限制是预防癌症的关键所在，而 “海弗利克极限” 的存在是一种生命的妥协，即一旦细胞达到了极限，增殖就会停止，生命必须走向死亡。程序性老化会给整个物种而不是个体带来进化上的好处。计划报废是一种生命策略。

市场的逻辑

市场是减少由于多数人的无知和少数人的无耻相结合导致的灾难性错误的最有效的制度安排。市场的基本逻辑是: 要想利己，先利人。市场经济 = 自由价格 + 企业家。不确定性和不完全信息使得自由市场是唯一有效的体制。市场由两个基本逻辑组成: 自由，产权。强盗逻辑只是分配财富，甚至消灭财富，只有市场逻辑是真正创造财富。

现代市场进行的是一种陌生人之间的交易。市场经济有一个特征: 当你能享受到它的好处时，你可能看到的都是它的缺点。当你没有机会享受它的好处时，你也没办法感觉到它的优点。市场经济奇妙的地方在于: 当个人在追求自己利益的时候，为别人创造的价值，比个人主观上想着为社会作贡献时创造的价值更大。保护劳动者的最好办法仍然是推动企业间的竞争，竞争越充分，劳动者就越能得到公平待遇。真正衡量竞争的指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准入自由。

竞争战略

五大竞争力: 新进入者的威胁，替代产品或服务的威胁，买方额议价能力，供应商的议价能力，现有竞争者之间的竞争。企业之间的竞争过程中，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因素是，行业较高的退出壁垒。当行业存在较高的退出壁垒的时候，多余的产能不可能从行业中消失，导致行业的恶性竞争。最好的行业是进入壁垒高而退出壁垒低，最糟糕的行业是进入壁垒低而退出壁垒高。无论企业做出什么新市场进入决策，一定要找到市场力量无法完美运作的行业条件。

进退两难的行业: 现有企业缺乏资源，现有企业目光短浅，缺乏外部企业的关注。新兴行业的本质特征则是没有既定的游戏规则。行业快速增长往往掩盖了战略的错误，企业实施战略的试验程度很高。行业衰退期的战略陷阱: 无法认识到行业衰退，消耗战，实力不足却想收割市场。企业通过内部发展进入行业时，需要直面两类壁垒问题: 结构化壁垒，现有企业的预期反应。

创新者

创新通常都是一项团队工作，它需要远见者和工程师的协作，而且创意是一个集思广益的成果。创意的火花并非源自突如其来的灵感，而是多种想法相互碰撞的结果。创新的真理: 当各种胡思乱想汇集在一起的时候，新的想法就会从中诞生。创新至少要具备三个要素: 出色的创意，执行创意所需的工程才能，把创意变成成功产品的商业头脑。创新是一个协作过程，最优秀的领导力来自成员个性互补的团队，负责构思创意的远见者和能够执行这些创意的管理者，需要结合在一起。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需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应该听取质疑者的意见。

互联网是由军队，大学，和企业三方共同缔造的。互联网的创建是基于这样一种信仰，即权力应该分散，而不是集中，应该阻止任何独裁者的专制统治。互联网最根本的思想: 网络控制权是完全的分散。每一个节点在交换和路由数据流时应该拥有同等地位。互联网是在创造性协作和分布式决策思潮中诞生的，互联网的先驱们本能地隔离和绕开任何要凌驾于其他节点之上的节点。

李光耀论中国与世界

中国与其他新兴国家不同，中国想按照自己的方式被世界接受，而非作为西方社会的荣誉会员。中国不会成为一个自由的西方式民主国家，中国人要的是一个复兴的中国。中国的和平复兴，需要内部稳定，外部和平。如果美国没有给中国提供一条和平发展道路，这个世界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强硬的中国。中国高层明白，它要利用美国市场，美国技术，以及留学生带回来的前沿思想。中国将把两国对峙维持在依然可以利用美国的水平。

要检验一套政治体制的价值，最终要看它能否建立稳定的社会环境，是否有助于改善大多数民众的生活标准，能否在确保人民和平共处的前提下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无论一个国家是搞民主治理还是搞威权统治，真正的问题在于该国的政治体制能否在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上达成共识。一个政府受欢迎并不是说它要在治理期间的任何时刻都受欢迎。如果政府想一直都受欢迎，那么它在治理时就会出现失误。逻辑与推理的真理性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得到最终检验。

变革中国

自古以来，行政集权与地方分权之间的矛盾就一直是中国执政者无法摆脱的问题。大跃进运动让地方分权制度被当作众矢之的。中国的经济陷入了集权僵化，分权紊乱的恶性循环中不能自拔。中国改革开放的动机是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公有制和中央计划体制，但最后的结果是一个多种所有制共存的，繁荣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国共产党在市场化转型的过程中越来越强大，本质原因在于其在失败的社会主义试验之后所展现出的组织灵活性和适应性。邓公的改革开放初衷是为了挽救社会主义却在不经意间为中国带来了市场经济。共产党不再以激进的意识形态为天命，而是依靠治国的效率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来维持执政的合法性。

中国经济大转型绝不是靠一个全知全能的政府，处心积虑，耐心设计的结果。中国政府逐步从经济活动中撤离，而不是它无处不在的政治领导，使得中国的经济转型成功。中式市场经济的崛起为其他文化与历史有别于西方社会的国家树立了一个鲜明的榜样，中国打破了西方社会对市场经济的垄断，促进了市场经济的全球化，拓宽了市场经济的文化背景与多样性。

投资者的未来

成功的企业来自于 “坚持做你所擅长的事情”，即充分利用自己的比较优势。成功的企业的文化里总有一条是类似的: 这里没有阶层和等级制度，平等的文化催生企业竞争力。股利一向就是股东收益的主要来源。股利可以向市场证实，公司的利润是真实的。伪造股利支出要比伪造利润困难得多。股利是熊市保护伞和收益加速器。回购股份有跟发放股利相似的作用，但股利比较常规，回购比较偶然。

中国加入的全球化，向世界提供了足够的商品，向资本市场提供了足够的买方，从而支持了美国等西方市场的股票价格。一个人口不断增长的民族，会是史上最伟大的庞氏骗局，养老金制度永不破产。老龄化和少子化，将导致社会的通货膨胀和资本收益降低。为了抵抗老龄化危机，最好的办法是大幅提升生产率。发展中国家的年轻人将是那些生产商品和购买退休者资产的人。

央地关系

中央集权的产生与农业生产方式之间存在着密切关系。封建制本质上是私天下，郡县制本质上是公天下。郡县制的核心是，官员的选拔，考核，和监察制度。不是集权就是降低市场活力，由集权推动的统一大市场有助于激发市场活力。不是分权就是降低组织动员能力，分税制有助于地方政府控制基层社会。

国家能力的核心有两个: 市场增进能力，组织动员能力。中国体制的核心是向上负责制。地方官员存在满足上级政府偏好与满足当地居民偏好的错位。面对中国这个超大型国家，不实行中央集权就不足以保证国家政令统一，而不实行地方分权就不足以激发地方的积极性。国家治理关注两大核心目标: 激发经济与社会活力，维护一定的公共秩序。这也是中央与地方的分权和集权的平衡。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经济体制的特点是: 市场机制尚未发育成熟，计划体制还未完全失效。财政包干制，使得地方政府有强烈动机去藏富于企业，藏富于地方。同时，也导致了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妨碍了国家统一市场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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