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极子按：人对不可描述之事所应采取的最佳态度便是“默而存之”。
天真的古埃及人执拗地要为不可思议的创世过程寻找到一种描述方式，结果却使其变成对今人而言难以启齿的不可描述之怪诞行径。“推己及人，推今及古”是人类思考包括历史在内的一切未知领域的定势思维。铭刻在“夏巴卡石碑”上的《孟菲斯神学》正是从人们平日习见的各种创造行为——比如：性行为、种植、思维和制作——出发，给生命的肇端设想出种种诞生模式。
▲ 阿图姆
《金字塔铭文》和《石棺铭文》中的某些段落都有如是的“创世纪”描述：当贝努鸟用长喙敲击原初土丘时，创世大神“阿图姆”（Atum）苏醒了。
小贴士：阿图姆原本是赫里奥波利斯神谱中的最高神和太阳神，当“拉”（Ra或Re）神崇拜兴起后，阿图姆的地位便被拉取代了。拉成为“正午之日”，阿图姆降格为“夕阳”，“朝日”之神叫做“凯布利”（Khepri），即那个著名的圣甲虫。
▲ Usirur的《呼吸书》第一书，阿图姆（左）和拉·哈拉胡提（右）
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藏
阿图姆醒来之后，坐在海中的原丘上，孤单寂寞。终于有一天他决定要让周遭变得热闹起来，以便让自己快乐。于是，他站起身来，使自己的阴茎骤然勃起，然后开始手淫，最后把射出的精子放进嘴里，随之吐出了第一对神——风神“舒”（Shu）和雨神“泰芙努特”（Tefnut）。
▲ 古埃及圣符胸牌，阿图姆（左）和拉·哈拉胡提（右）以及太阳隼（中），公元前1292-前945年（新王国-第三中断期早期），绿釉滑石，3.7 x 5.3 x 0.5 cm
美国巴尔的摩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藏
马克思曰：人类因直立行走而解放了双手，从而双手得以劳动，正是劳动创造了人本身。这个假说若放在埃及创世神话里恐怕将会被改写，似乎直立行走后的人类用解放了的双手先于劳动学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小动作，然后才创造出人本身……为了不让既当爹又当妈的创世大神过于忙碌，后世之人把阿图姆的“手”人格化为一位女神“奈特”（Neith），让她与阿图姆阴阳结合创造出生命。
▲ 石碑描述了法老Shepsesre Tefnakht献祭男女始祖阿图姆（右）和奈特（左），第三中断期（公元前8世纪），
希腊雅典国立考古博物馆藏
▲ 石碑局部，阿图姆（左）
有一些版本的石碑铭文暗示阿图姆在自慰过程中的性快感是创世史诗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疑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大胆结论，以致于它每每被详细写入纸莎草书卷，随葬于高级男女祭司的墓中。
▲ 阿图姆（右）、公羊神克努姆（中）和尼罗河神哈皮（左），公元前200-公元后200年（托勒密王朝-罗马时期），木乃伊纸板盒（Cartonnage）残片，20.5 x 34.4 cm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与《金字塔铭文》和《石棺铭文》不同的是，《孟菲斯神学》关注点不在于阿图姆的“手”，而在于他的“口”。在此，创世神话被以“口”为核心词的叙述重新阐释了一遍。阿图姆把他的“口”当作孕育生命的“子宫”，于是他的“口”便具备了神之语言的力量。《孟菲斯神学》相信，心脏掌握着控制身体的智慧，所以创世之神先在心里设计出神祇、人类和动物的形象与属性，然后再用“口”或“舌”为他们命名，从而将他们最终创造出来。
▲ 阿图姆（左）和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右），约公元前1479-前1458年（新王国第十八王朝时期），彩绘石灰石浮雕残件，41 x 29 x 7.8 cm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很明显，后世《圣经·创世纪》的写作完全沿用了古埃及这种用“语言”创世的思维模式。虽然神话往矣，宗教与科学次第而生，然而人类试图用文字或数字、概念和符号去描述原本不可描述之事的企图丝毫未变。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当阴阳同体的阿图姆变成了圣经里无性的耶和华或无性的科学之后，造物主再也不会手淫了。
下期预告：酒里猫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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