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和名著
张远山
经典和名著常常被人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有很大区别。真正的经典是大部分人知其名而永远不读的——由于人人知其名,以致被误以为是名著,比如《吠陀》、佛经、《新旧约全书》、《古兰经》、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等,中国的则有《易经》、《老子》、《论语》、《墨子》、《庄子》、《公孙龙子》、《史记》等等。其实这些书除了专业研究者,普通人根本不读。它们是永远的经典,但永远不会成为大众爱读的名著。这些堪称各大文明基石的超级经典,可以称为“元典”。文化元典的特点是通天彻地无所不包,当然也常常泥石俱下,不无瑕疵。而专业领域的普通经典则因为偏于知识一隅而较为精纯,堪称权威著作。每一学科都有权威著作,不必举例,因为想读的人自然知道,不想读的人知道也不会读。简而言之,文化元典博大,专业经典精深。全人类的文化元典不超过一百部,任何人花一年时间就能读完,但很可能一辈子也难以读通读透一部。全部知识领域不同专业的权威经典则数不胜数,再长寿的嗜读书虫也一辈子都读不完。大体说来,每个好学者,都应该读一些本民族的文化元典,并尽可能多读最有兴趣或与专业有关的权威经典。学有余力,不妨再兼及其他民族的文化元典和广泛涉猎其他专业的权威经典。闲暇之时,最好再读一些名著。
名著与经典的最大不同,就是在每一代人中都拥有大量读者。比如中国的古典作品《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就是这样的名著。也许有人奇怪,这些作品难道不是经典吗?是的,即便被某些爱好者热烈推崇为“经典”,它们依然仅仅是名著。你可以说它们是“名著中的经典”,但这不过说明它们是超级名著,如同文化元典是超级经典。超级名著像超级经典一样包罗万象,自成一个完整世界。超级名著并非超级经典的一项旁证是,即便是热烈推崇者,也不称它们为“四大经典”,而是恰如其分地称为“四大名著”。同理,外国的古典作品如荷马史诗、伊索寓言、但丁的《神曲》、拉伯雷的《巨人传》、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歌德的《浮士德》、安徒生童话、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等等,人们也不称之为“世界经典”,而是正确地称为“世界名著”。经典是非文学的,而名著是文学的。超级经典的作者是文化巨人,超级名著的作者是文学巨人。
超级名著的读者,永远多于超级经典的读者,但这不足以说明超级名著的价值高于超级经典的价值。超级经典以大多数人不读且读不懂,证明其超级价值,而超级名著以大多数人爱读且基本能读懂,证明其超级价值。但超级名著的作者,一定阅读过大量超级经典,且一定能读通读透。普通读者读不懂超级经典,因此他们借由阅读超级名著,间接吸收超级经典的文化内涵。文学名著以其形象性和趣味性,把文化元典中的基本理念传播到大众中去——这正是名著的部分价值所在,但并非全部价值。
与第一等的超级名著相比,还有许许多多第二等的独创性名著,大致相当于专业领域的权威经典。这很难举例,因为太多,比如外国的爱伦·坡、斯威夫特、司汤达、茨威格、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纳博科夫等作家的代表作,以及中国的鲁迅、沈从文、张爱玲等作家的代表作。这些大师级的独创性作家,都无一例外读过大量超级经典和超级名著。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不知轻狂为何物,即便誉满全球,也终生保持决非虚伪的谦恭。
第三等的文学名著是独创性有限的通俗名著,许多现当代的著名作品可归入此类。至于“著名”能否顺利地变成“名著”,主观的检验标准是作家读过且读懂了多少超级经典和超级名著,客观的检验标准是读者欢迎的时间长短。经得起时间考验分两种,一种是当代和以后一直很畅销,一种是当代不很畅销但以后一直很畅销。如果经不起时间考验,那么即便名噪一时的作品,也仅仅是过眼烟云的劣质畅销书。如果经得起时间考验,那就成了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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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李慎之 | 风雨苍黄五十年(已河蟹,请回复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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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贺马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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