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坐标系测试的问题

前言

　　网上流行了这样一个测试，不少朋友纷纷参与。我看了一下，该文基本的思维方式存在问题。考虑到这样的测试已经流传很长时间，还是有必要对此进行剖析，否则误人匪浅。

　　以前的文章也有多篇谈及左右，本文可以看作是理解左右的一个小结。

剖析

　　先看一下原文的句子：

左右横轴
　　左右用于测量答题者的经济观点，左轴支持政府干预和经济管制，而右轴支持经济自由和放任政策。这就是说，左轴倾向于支持政府努力限制他们认为的自由市场不公平或不道德的行为，而右轴倾向于认为，私有个体之间的事务在原则上不应受到政府干预。

　　对左右的基本定义没有问题。从政治角度，左派强调政府管制，右派强调个人自理。从经济角度，左派强调政府调控，右派强调市场自由。但是问题在于原点的确定，原点的确定是左右区分的核心。我们可以很简单感受到：

　　1、不同国家的原点是不同的。看一下英国，被认为是英国右翼的保守党，早就和美国人理解的右派相距十万八千里，更接近于美国左翼的民主党，而号称英国左翼的工党，在美国人眼里就是桑德斯代表的极左。再看一下欧洲大陆的德国，异军突起的德国选择党(AFD)，其纲领是要求德国脱离欧元区、恢复边境管制、反伊斯兰入侵和恢复德国文化传统，这被德国政府和媒体认为是极右翼民粹，但这样的纲领在美国就是正常的思维。所以，在美国人看来，欧洲其实没有右派。而在欧洲人看来，川普就是典型的极右分子。同样是西方发达国家，美国左是欧洲右，美国右是欧洲极右，国民的政治认知差异是如此巨大，根本没有可比性。这正是欧洲与美国对世界事务有不同看法的思想根源。

　　不理解国家差异，左右测试结果毫无意义。

　　2、不同国家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是不同的。在社会普遍贫穷的阶段，人们可以接受高强度的自由竞争。在基本解决温饱之后，人们的权利意识抬头，这时候就会形成“中等收入国家陷阱”，有的国家能够解决民粹主义问题更上一层楼，比如新加坡；有的国家会限入极左平均主义魔咒重新掉入贫穷的泥沼，比如委内瑞拉；但大部分国家的会长期停滞。当少数国家进入富裕状态后，基于社会理念的差异，同样也会分化，欧洲和美国就是现实的例子。此处不展开。

　　脱离发展阶段，左右测试结果毫无意义。

　　3、同一国家，不同阶层的感受不同。因为每个人所处的环境、家庭和成长过程不同，人们的道德观价值观五花八门。但无论是无神论、基督徒还是穆斯林，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有道德的，差异在于看待其它人的视角。有的群体是道德平视，认为每个人都有善恶。有的群体是道德俯视，认为反对自己想法的就是恶人。

　　在桑德斯的支持者看来，川普是一个罪恶资本家的代表，虽然美国的大资本家基本上都支持希拉里。在希拉里的支持者看来（这个支持群体很特别，从最富的群体到最穷的群体，从穆斯林群体到同性恋群体，超级神奇的组合。唯独缺乏的就是相信要靠自己认真工作来挣钱养活自己和家人的中产阶级），川普是民粹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和纳粹分子，支持川普的人，非坏即蠢。

　　而在川普的支持者看来，桑德斯就是平均主义极左的代表，至于希拉里奥巴马，不过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只要为了获得权力和维护既得利益，可以毫无底线动用公器搞监听安插卧底，也可以毫无原则在莫须有的“通俄门”上纠缠一年多。

　　作为传统美国政党的左翼，现代民主党的主要政治策略，不是推动社会治理，而是增税增福利，发起群众运动，煽动社会仇恨，这可以从大选结束后的表现得以验证。川普按照美国规则由美国人投票被选为总统，但很多民主党支持者却不尊重游戏规则，从后面各种反川的极端言论，民粹分子、纳粹分子、法西斯、种族主义的大帽子满天飞，还有铺天盖地的“通俄门”调查报导。试想一下，如果希拉里获胜会怎么样，毫无疑问，川普的支持者会承认选举的结果，然后默默地回去努力工作。这样的差异，可以理解到底是川普还是希拉里撕裂了美国社会？很明显，从民主党的狂热支持者，到悄悄支持民主党的共和党建制派，现代美国的政治活动，已经和鼓励公民努力自强的传统建国精神背道而驰，美国正在步欧洲的后尘，向社会失序的道路狂奔。

　　川普的获胜，让美国社会的方向问题得以暴露，这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其实我蛮佩服老川，在被各个政府部门和媒体查了个底朝天的情况下，竟然没被发现有什么恶行，七十多岁的老同志，放弃享受舒服的富豪生活，却去干这个不讨好的总统。他能够在强大的压力和诋毁中顽强前行，应当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激励和支撑。

　　脱离阶层差异，左右测试结果毫无意义。

　　原文作者也感觉到这样的测试存在问题，所以引入了社群主义-自由主义的纵轴。但其实这是画蛇添足，因为首先要找到问题的源头，而不是回避真正的问题去引入其它名词来堆砌论证。

　　从原文的说明也可以看到作者思路的混乱，和潜在的思维方式。

左派自由主义
　　本象限中的个人寻求维护个人自由，而同时认为市场应负责，为有需要的人提供社会福利。他们倾向于将自己视为在个人自由和社会正义之间寻求平衡的人士，并倾向于多元文化主义、世俗政府和国际合作。尽管他们通常对政府参与社会事务持怀疑态度，但是他们仍然认为，政府在打击歧视和确保平等对待方面发挥了合法作用。

　　满满的正能量，但这已经不是左派，前面说了【左轴支持政府干预和经济管制】，刚说过的话又忘了。作者继续说，

左派自由主义
　　左派自由主义者倾向于认为，如果没有某种程度上的教育和物质上的舒适度，个人就不能使用他的正规自由，这就需要从富人到穷人进行再分配。

　　为了保证他人（穷人）的某种舒适度，以保证他人（穷人）的自由,所以要进行财富再分配，这个理由非常好。

　　但问题在于分配由谁说了算？按照欧洲人多为胜的选举规则，那人多的群体说了算。懒惰是人性的本能之一，所以综观世界各国，福利都是增加容易减少难。2012年美国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说，美国选民中有47%依靠政府过活、不缴纳个人所得税。罗姆尼说了实话，所以大败。

　　而且，人的舒适度很难衡量，美国人每月700美元的救济标准，对委内瑞拉人来说，就象天堂一样。

　　但还没有完，作者对右派和自由主义的结合是这样描述的。

右派自由主义
　　右派自由主义者倾向于认为，向个人征税以向他人提供福利是一种强迫行为，这是侵犯了个人自由。他们可以支持慈善事业帮助穷人，但是一切都是自愿行为。

　　右派在作者眼里成了反福利，继续

　　右派社群主义者倾向于采用一种所谓的家长式观点，倾向于等级森严的社会，对关押在监狱的罪犯采取严厉的威胁因素态度，而外国势力则被强大的防御所震慑。

　　“家长式观点”、“倾向等级森严”这样的词汇都出来了。右派强调个体的自由和自律，和社群主义者根本不沾边。这里可以看到，这位作者为了丑化右派，也算是拼了。

　　读到这里，可以大致判断这位测试文章的作者，认为自己是左派，同时还是自由主义者。

那么，到底该怎么理解左右？

　　先回到定义。左轴支持政府干预和经济管制，而右轴支持经济自由和放任政策。

更具体一点，支持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的是右派。但并非支持大政府高税收高福利的是左派，左派的范围更加宽泛一些，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对政府的定性。在右派看来，政府作为必要的恶存在，也就是说，人们需要政府存在以维持安全或其它公共服务，同时政府有自身的利益诉求和扩张的天性，所以需要时刻警惕政府的扩权行为以保护个人的自由。高税收是对个人产权的侵犯，所以低税收是限制政府权力的基本要求。高福利也是对个人产权的侵犯，所以限制福利（维持救济性质的基本福利）也是限制政府权力的基本要求。所以，对右派思维来说，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这三者必须同时满足。

　　而在左派中，同时支持大政府高福利高税收的并不多，通常会选择其中1-2项，比如不少人会支持小政府但同时以北欧为例来支持高税收高福利。这里不展开论证，可以去看一下北欧发展史，就知道北欧的经济底子是一百年来的自由市场，左倾只是近三四十年的事。现在的北欧，其实是一种不可持续的经济状态。有关理论可见米塞斯和罗斯巴德的论著中关于福利螺旋的论证。

　　如果对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的关系没有统一的认知，这就出现了一种情形，很多人自认为自己是右派，其实是“形右实左”，本质上还是左派的思维方式。

小结

　　这位作者不考虑政治坐标的原点，搞出来莫名的政治坐标测试，简单把人的观点分为左右，不过是以“自由”之名为“左派”正名而已。

　　自由是政治学中最简洁又是最复杂的词汇，历史上无数的思想家来剖析自由的概念，从消极自由到积极自由，从古代自由到现代自由，从英式自由到法式自由。但无论如何解析，自由有个基本特质：

　　自由的本质是属于个体的，通过实现个体的自由可以实现群体的自由，而不是相反。左派强调管制和干预，必然导致个体自由受限，完全和自由主义毫无关联。自由主义，历来是给奥派经济学家的美誉。非要搞出来个左派自由主义，就象中文里的俚语，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真正有价值的左右区分，应当建立在小政府低税收低福利共识基础上。这个认知，可以从理解美国宪法的制定过程而获得。回到测试图，奥巴马被归到自由主义的左派。在我看来，奥巴马应当算蠢派。

　　认识相对论容易，理解政治学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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