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听｜可是这些年，谁又没有变呢？

（作者：向暖）

前阵子同学聚会，阿冰喝多了，回来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哭了起来。

我一边开车一边打趣她，“别人喝多了都吐，你喝多了怎么还哭呢？”。

我觉得她哭的原因无非是舍不得聚会散场。

今年的老同学聚会来了一位稀客，是高中毕业后一直没参加过聚会的一个男生。

他当年是我们班上的学霸，以及众多女生心中的男神，大学去了遥远的城市，毕业后留在那边工作，中间很少回来，几次同学聚会都错过了。

当年，阿冰和他同桌过一段时间，曾经互生爱慕之心。

但是因为高中功课紧，两人又都是颇为自律好学上进的学生，所以情窦初开的他们并没有展开一段恋情，而是硬生生把心中的那点小火苗暂时扑灭了。

后来，两人上了大学南北相隔，毕业后男生又没有回来，自然就没有什么交集了，一段感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少年情意最是入心，虽然日后并未续上前缘，但心中总还是念念不忘的。

虽然，如今青春早已散场，大家都已有家有孩，各有各的生活。但是，借着聚会叙叙旧，在半真半假的酒话里互诉衷肠。

男生这次回来，颇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

据说，他毕业后在异乡混得不错，春风得意，觅得佳人，家庭和美。

如今，他人胖了一些，但是当年清秀的模样依稀还在，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都自有一番风度。

阿冰呢，因为这场聚会早就开始筹备。她早已得知男生要来，所以之前下了不少功夫，一张脸收拾得水润白净，胶原蛋白含量直逼当年。

安排座位的同学故意把俩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记忆中的感觉，总之两个人一晚上都在说话。

因为要驾车，所以我没有喝酒，眼看着在觥筹交错中有人纵情欢笑，有人泪湿眼眶，也有人喝多了，包括我的好友阿冰。

我也知道，此刻或许借酒浇愁，借酒怀念年少时光，但酒醒之后，一切又回归正常，该怎么工作怎么工作，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这一日聚会，不过是生活中一个点缀、一次“释放”。

没想到聚会结束，阿冰还迟迟不能出戏，一路上都在哭。我打趣她，她都一言不发。后来停车等红灯的时候，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满脸泪痕，是真的伤心。

“怎么这么难过？”我换了认真的语气问她。

没想到她说：“太让人失望了！”

失望？不应该是难舍难分吗？

阿冰接着说：“他一晚上都在炫耀自己的成功，完全没有心思回忆过去，说起往事也是一笔带过，不带一点真诚的怀念。时光，让他变得世故，他再也不是我记忆里清风霁月的少年了。”

原来如此。

阿冰说，男生在事业上算是有点小成功。但他回来聚会，无非是让别人看到他的成功。而他，真的变了。

当年说话脸红，如今段子信手拈来，当年连阿冰的手都不好意思牵一下，现在却借着酒劲儿搂了她两次，着实让她觉得难堪。

阿冰说：“他变化太大了，简直污染了我的记忆。以后不想再参加同学聚会了，老同学，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

阿冰说的也许有道理。毕业这么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我们，经历了无数喜怒哀乐的我们，被各种熔炉锻造淬炼过我的我们，自然会有变化的。

我们成长成熟，有了跟过去不一样的视野，跟过去不一样的想法。生活磨平了很多人的棱角，让大家变得通透，也变得世故。

那么，因为大家有了变化，记忆便真的不再美好了吗？

第二天中午，醒了酒的阿冰给我打电话。她说昨天喝多了，矫情了一把，一直在怪罪那个男生变了。可是这些年，谁又没有变呢？谁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阿冰不也经常带着假面去见客户，经常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不同的场合，有时候也说言不由衷的话，做并不真心喜欢的事。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找出当年的毕业照，准备扫描。因为昨天吃饭的时候有些同学说毕业照丢了，谁能找到的话就扫描一下发到微信群里。

我在一张张青涩的充满朝气的面孔中找到了那个男生。

的确，上学那会儿他是个眉眼清秀、眼神清澈的少年。我也找到阿冰，她是个梳着马尾的脸颊绯红的姑娘。

我对阿冰说：“可能现在的他让你有些失望，可是我们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改变，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甚至曾经有过的心情都不曾改变。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他，不如，就让他一直做你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吧。”

阿冰说：“嗯，我也想通了。也许他在家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在单位是个好领导好上司。只是在同学会上，他急于得到大家的认可，才会露出那样一副模样。就像我努力补水美容，想让我的样子更光鲜一样。我昨晚梦到了他，他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所以我想，跟我一起经历纯真年代的是当年的他，不是昨晚上我看到的那个人。我也不再惧怕聚会，因为我不再惧怕看到大家的改变。无论大家变成什么样子，记忆并没有出现瑕疵，曾经的美好还在。他，在我记忆里，还是那个少年。”

听了阿冰的这番话我很开心。

而更让我开心的是，我居然在存放老照片的盒子里找到了一块橡皮章。

我把它放在掌心，掌心渐渐变热，就像青春的温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