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吃过奶酪不喜欢奶酪的中国孩子,和吃过豆腐不喜欢豆腐的美国孩子,估计一样多。这个世界上听过孙悟空的故事而不喜欢孙悟空的小朋友,不管在中国还是美国,估计一样不多。
孙悟空本领大。他能上天入地,会七十二变,火眼金睛,勇敢机灵。美式漫画书(comicbooks)里面的超级英雄(super heroes)该有的本领,孙悟空全都有,似乎还精通很多。他们没有的本领,孙大圣也有。甚至连他们想象不到的本领,他也都有。
更要命的是还很调皮: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师弟也好,师父也好,佛祖也好,菩萨也好,未必都有机会恶作剧,但是见面一定要打趣几句。别说什么蝙蝠侠、蜘蛛侠,孙悟空才是世界上本领最大的熊孩子,具有超强破坏力和创造力,孩子们的超级偶像。
可是,如果你问唐僧:“孙悟空有多可爱?”我猜他的表情一定很复杂。孙悟空和唐僧的关系相当微妙,我们不妨来做一个简单的权力分析,看看孙唐之间谁有更多的“相对权力”(relativepower)。
唐僧对孙悟空的权力基本完全来自道德伦理。第一,从组织结构上说,他是上级任命的取经团队的领导,他的行政级别高。第二,从伦理上来说,他和孙悟空有师徒之名,在师徒如父子的中国,这意味着绝对的服从。第三,他对孙悟空有解救之恩,把他从五指山下释放出来,在道义上孙悟空有义务回报他。
孙悟空对唐僧的权力则来自于唐僧对他的依赖。离了唐僧,孙悟空不知道多逍遥自在,但是离了孙悟空,可以说,唐僧基本寸步难行。这从他赶跑孙悟空后的悲惨遭遇可以看得出来。不要说随便一个妖怪都可以欺负他,连猪八戒都敷衍他,斋也懒得化,饭都吃不饱,谈什么取经?
这么一分析是不是觉得唐僧和孙悟空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熟悉?像不像父母和熊孩子之间的关系,特别是青春期前后,各种本领眼看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熊孩子。唐僧对孙悟空的权力,是形而上的。道德感有时候可以很强有力,特别是我们的肚子不太饿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却很脆弱,全在于人的一念之差。所以如果把育儿看作西天取经的漫漫长路,对于除了勇气和决心其他一无所有的唐僧来说,最具挑战性的工作大概不是斩妖除魔(反正他也不会呀),而是如何收服熊孩子孙悟空,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斩妖除魔。用管理学的术语讲,叫激励。
说到激励,难免要谈到需求。满足需求,似乎是合情合理的最能激励人的方式。比如说比较单纯的猪八戒,他的需求很透明,第一是口腹之欲,第二是美色。令人遗憾的是,风餐露宿的取经生涯,清心寡欲的修行生活,满足这两点需求都几乎是不可能的,难怪猪八戒常常一肚子怨言,时常要闹着分行李回高老庄。
虽然不满,直肠直肚的人总是比较可喜的,知道他的需求是什么,就等于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猪八戒一眼就能看透的那点简单需求,给孙悟空捉弄他大开方便之门。
同时,在书里书外,这也为老猪博得了憨厚质朴的好名声:猪八戒曾多次被评为西游记里最合适的老公人选。我个人觉得,猪八戒更像一个轻易获得父母宠爱的孩子。唐僧对猪八戒的偏爱简直令人发指。猪八戒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和尚念紧箍咒,而他自己没少惹祸,唐僧好像连句重话都没给过。一方面是“枪打出头鸟”,另一方面,孙悟空的心思里太多弯弯绕绕,让人难以看透,唐僧也觉得沮丧吧。
夫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言下之意,人的所谓需求,大概都逃不出这四个字。而熊孩子孙悟空的需求,似乎连夫子的箴言也做不得准。
孙悟空不好女色,至少在西游记原著里,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他不好美食,喜欢吃的不过是水果,哪怕大闹蟠桃会,负气的成分绝对多过嘴馋。他不爱金银,对于一个具备想要什么就能抢到什么的本事的人来说,财富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所以如果我是唐僧,一定会打着葛优腔质问孙悟空一句:“钱也不要,美女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呀?”家里有这么一个熊孩子,搁谁都要头疼的吧。本领呢是不缺,就像好多父母说,咱们家孩子,天分是没得说。可是人家凭什么跟随你?凭什么辅佐你?凭什么为你辛苦?凭什么听你唠叨?这一连串凭什么问下来,难怪唐僧要胆寒,哭着找菩萨要主意。
夏安在小枇杷公号发表的《用管理学管理熊孩子,四大名著出奇招》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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