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1314 篇文章
题图来自故宫博物院。
作者:马曳,纽约州执业律师,现居香港。本文来自:此岸 ( ID: cianmaye ) 。
第十章 第十章 (2)
她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莫佳宜踱了进来。
“朔方的这个项目把你累得够呛吧?”莫佳宜开门见山地问。
陈墨自从转回并购组,十个项目里有七个是跟着莫佳宜,还有三个是John的小项目。郭达民像是完全忘记了她。不过据陈墨观察,他在办公室里出现的几率也比原来小 — 他那个郁郁葱葱又古意盎然的办公室因此看起来更像博物馆了。
陈墨觉得莫佳宜是个挺不错的老板。在郭老板和李老板之间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莫佳宜安安稳稳地在北京办公室待了这么久,当然不只是业务过硬的原因。莫佳宜虽然有时候脾气古怪了点,说话也不怎么留情面,但好在为人公平且公事公办。陈墨见识过了李老板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又见识过了郭老板的太极阵法,痛定思痛,觉得在明德还是跟着莫佳宜干活比较不操心。
因此既然莫佳宜问了,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项目倒也还好,就是客户的人不那么容易打交道。”
她在心里斟酌到底要不要跟莫佳宜说细节。这种事吧,分寸不容易拿捏好。过了一分就变成抱怨,有时候会被认为是态度不够积极的表现,反而给自己减了分。
正斟酌着,莫佳宜说:“我听昊然说这个客户经常浪费他大量的时间给她们讲解基本的问题,有时候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这边也有同样的问题吗?”
陈墨松了一口气。既然许昊然已经抱怨过了,自己再这样做也并不算越界。她简短地给莫佳宜说了一下自己深受连环电话困扰的问题。没想到莫佳宜打断了她:“这件事情上我虽然同情你,但是却做不了什么。客户是甲方,他们这样打电话对你确实有骚扰之嫌,但我也只能建议你如果在办公室,就把手机关掉。如果因为可能会有其他电话而无法关手机,你也只能每次看到他们打来的电话都置之不理。不过我也跟昊然说过,我建议你们尽量少用电话跟工作层面的人沟通,他们有问题的话尽量用邮件沟通,一来也许还能省点时间,二来以这个客户的风格,我希望所有我们给出的意见和建议都有个书面档案。”
陈墨迟疑地说:“可是他们找不到我和昊然就会立刻找你和李律师的……”
莫佳宜不以为然:“是我让你这样做的,难道我还会找你麻烦吗?李律师那边由我来搞定,你不要掺和进去。如果他来问你,你就让他找我。”她说完就走了。陈墨听着她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哒哒哒哒地远去,又哒哒哒哒地回来,这次莫佳宜没进她的办公室,就在门口对她说:“对了,你准备一下,后天和我去上海出个差。”
陈墨一直到临去上海前一天才给周天酬发了一条信息,说她第二天去上海出差。周天酬倒是立刻回复她,说自己参股了一个朋友的餐厅,这周末开业,问陈墨要不要干脆在上海过一个周末再一起回北京。
陈墨对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她若是去,和周天酬的这一场冷战就算翻页了。陈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甘心这样做。今天北京的天气很好,若是从西北朝向的办公室望出去,大概能看见西山。陈墨凝望了一会儿三环上的车来车往,平静了下来。
她回复周天酬:好的。
就这样吧。她在心里想。又能怎么样呢。
周天酬倒是又回了一条:我和你的朋友程皎皎在合作一个项目,要不要请她和男朋友一起来?
陈墨回复“当然”,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从未正式介绍过周天酬和程皎皎。她想起程皎皎说起“你家周天酬”那劲儿,不由得有点担心程皎皎会不会在周天酬面前摆足小姨子的架子。周天酬会不高兴吗?她患得患失了一阵,又想起周天酬提到程皎皎的男朋友。莫非这几周不见赵允已经上位了?程皎皎一字也未透露,莫不是害羞吧?她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想起来问周天酬。
莫佳宜带陈墨去上海,是要见一圈她自己的客户。多年来莫佳宜保持着每季度来转一圈的习惯,既表示对客户的重视,也能及时掌握潜在新项目的情况。以往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前段时间有客户委婉地表示想见见自己项目上的律师,莫佳宜在刘煜和陈墨当中权衡再三,决定带陈墨走这一圈。
以能力来说,莫佳宜觉得陈墨和刘煜半斤八两。陈墨在美国待得时间长,走出来更西化好看一点。刘煜虽然英文说得没有陈墨那么溜,但胜在中国项目经验多,和中国客户也更容易打成一片。莫佳宜以为,鉴于自己的香港人背景,其实带上刘煜要显得更平衡些。但刘煜当年过档明德的时候,是把他在前东家的客户一并带来的。还在associate阶段就有忠实客户固然是件值得佩服的事,莫佳宜却因此难免对刘煜心存忌惮。
莫佳宜在明德转眼也已经做了七八年的合伙人,在这北京办公室里还没有称得上心腹的下属。从前她需要躲避郭达民的猜疑和李征明的锋芒,因而有意在北京办公室的这一局里韬光养晦。如今她觉得,她也得树立自己的嫡系。
在刘煜和陈墨之间,莫佳宜选择了陈墨。
莫佳宜和陈墨的飞机刚刚在上海落地,两人的黑莓就已经涌入了无数封邮件。陈墨的手机显示罗伯特陈在这两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给她打了28通电话。陈墨已经学乖了,她挑出了罗伯特陈的最后一封邮件,从原始邮件到最后一个回复看了一遍。原来朔方联系了一家国企跟投项目,双方本来谈定跟投人只负责投钱,不参与项目谈判。谁知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对方说领导觉得这样不妥,针对交易结构提出了若干条意见,又要求朔方把交易文件和投资文件都翻译成中文好供领导过目。
陈墨看着莫佳宜眉头紧锁地读了一阵邮件。穷追猛打的罗伯特陈在这当口又打了一通电话来––听到陈墨的手机震动,莫佳宜抬起头来对她说:“如果是朔方的人就先按掉。”陈墨照做了。她眼看着莫佳宜表情越来越严肃,过了不知多久。莫佳宜放下黑莓,招呼司机停车,对陈墨说:“我要给李律师打个电话。我现在坐到前排去,你戴个耳机听会儿音乐。在这当中,任何朔方打来的电话你都不要接。”
陈墨点了点头。莫佳宜这样安排,想必是有重要而不能等的事必须马上和李征明谈。她乖乖地找出耳机放上一段音乐。通过车厢当中的后视镜,陈墨能看到莫佳宜一半的脸。莫佳宜开始时紧皱着眉头,渐渐地面部表情丰富起来,脸色也越来越红,说到激动处,陈墨即使戴着耳机也能听到一些。从那些只言片语,陈墨拼凑出莫佳宜大约是在劝李征明要么修改项目范围要么退出。退出吧!陈墨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她紧紧盯着莫佳宜的表情,想从中看出点端倪来,却只见莫佳宜的表情渐渐又变得严肃,眉头又紧皱起来。
陈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胡乱地翻看手机里的应用程序,好像这样便可以不用面对莫佳宜挂电话后的世界。正翻着,赵允发了条信息来。陈墨发好回复,鬼使神差地便加了一句“周末你也会来吧?”
赵允很快回复问:“哪里?”
陈墨没有多想,把周天酬发给她的详细活动情况转发给了赵允。
赵允回复:当然。
那边厢莫佳宜的电话已经打完了。她示意陈墨摘下耳机,仍是表情严肃地对陈墨说:“你打个电话给你秘书,让她把我们俩的酒店和飞机票都延迟一天。朔方这个项目晚上你到我房间来我们俩一起加班。客户明天就要文件,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完的。”
陈墨点头:“那我现在可以给罗伯特陈回电话了吗?”
“可以。”莫佳宜说完,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转眼两人到了第一个客户楼下。陈墨眼见着莫佳宜上一秒还神情疲惫面色灰败,下一秒就跟变脸似的神采奕奕开门下车,仿佛面前迎接她的是红毯和无数的闪光灯。她在心里赞叹了一番。
两人上了电梯,莫佳宜转头对陈墨说:“把你的手机调整成静音模式。就算你不接电话,一次次按掉也是很失礼的。”
陈墨点点头照办。正在掏出手机的这个当儿,陈墨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不出所料,还是罗伯特陈。莫佳宜看了一眼陈墨的手机,带着厌恶的表情对她说:“快点调静音!”
陈墨默然从命。她觉得莫佳宜对朔方的态度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奇怪。莫佳宜虽然不是特别好相与的那类人,但是在待人接物上一向非常有分寸。陈墨有时想,如果莫佳宜是个男的,大约是和周天酬一样的人。可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就在于周天酬虽不想结婚,倒不反对谈恋爱,莫佳宜却说自己是不可能恋爱结婚的,因为她无法和除了她妈妈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类长期生活在一起。
第一个会开得很顺利,接下来是和另外一个客户约的午餐,就在隔壁一栋楼。莫佳宜和陈墨在餐厅坐下,客人还没有来。陈墨看看自己手机上的一排未接电话,试着问莫佳宜:“要么我去给罗伯特陈回个电话?”
莫佳宜点点头:“你记得找机会告诉他,今天你有一天的会,他们有什么事都必须要等到晚上。”
不等陈墨拨号,罗伯特陈的名字又在她的黑莓上闪烁了起来。陈墨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陈律师,我找你整整一个早上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接我的电话?!”罗伯特陈说话很大声,又带点南方口音,陈墨站在商场的消防通道里打电话,只听得那回声一阵阵传来,像是有无数个罗伯特陈在一起质问她。
“实在不好意思。”陈墨打起精神来敷衍他。“今天我和莫律师来上海出差,早上一直在飞机上无法接电话。”
“这样啊。”罗伯特陈的语气缓和了些,随即又说:“你们干嘛要在我们项目的节骨眼上出差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让我们领导跟李律师商量商量把你们这趟差往后推一推。”
陈墨在心里冷笑。罗伯特陈可不知道她和莫佳宜这趟差是non-billable的,也真亏他开得了这口。
对方浑然不觉:“找到你就好了。我跟你说,上午就算了,下午你可得随时保持电话畅通。我们正在约投资人那边下午谈协议,他们随时确定时间你随时要上线。今天之内要把协议的中英文都定稿。”
这要求太荒谬,陈墨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按耐下自己的情绪,放慢语速跟罗伯特陈说:“现在你们和对方的会议时间都还没有定,我实在无法答应你。下午我有好几个会,但是会后我都会查看邮件,你们一旦确定时间就告诉我,如果没有冲突我一定上。另外协议的问题……”
“那不行!”罗伯特陈没等陈墨说完就打断了他,“你必须保证我们这个项目的时间。我们领导答应投资人今天给协议的,这个你们也必须办到。”
陈墨忍住内心的厌恶感,继续好言相劝:“我和莫律师下午的会是早几天就排好的,你们今天忽然提出要开这个会,我这里真的无法安排。要不把会排在五点以后?五点钟我最后一个会应该就结束了。还有协议……你先听我说完好吗?”罗伯特陈又要打断陈墨的话,她终于没有忍住,提高声音喝止了他。
罗伯特陈居然没有反驳。陈墨继续说了下去:“英文版协议我今天肯定给你们改好,可是我需要莫律师看过以后才能发来给你们。我想最晚明早我们会把修改好的协议发来。至于中文版,现在连个初稿都没有,就算我们今晚全都不睡觉,也无法把翻译稿做好,这中文稿的具体时间我得跟李律师和所里的翻译商量一下才能告诉你。”
“我不能接受!”陈墨隔着电话和一千多里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罗伯特陈的蓬勃怒气,她刚才因为自己态度不好而起的那点内疚立刻烟消云散了。“今天下午的会你必须保证我们的时间,协议我们明早之前必须要。我们这边的领导在做工作争取让他们明天就能签,国企签字是必须要中文版的。”
多年前陈墨初入律所,第一周的培训里有一条是碰到客户提不合理要求时,不要硬碰硬,交给合伙人处理。陈墨把这一条当作救生法则牢牢记住了。入行这些年,今日倒是第一次用。她对罗伯特陈说:“你的要求我明白了,但是这些我自己是无法做主承诺下来的。我去和莫律师商量一下再回复你。”
挂了电话,陈墨想了想,把刚才对话的要点和罗伯特陈提的要求在黑莓里打了三行字。她走回餐厅,客户刚刚到,莫佳宜正站着和对方寒暄。陈墨忙去加入了这个局,双方坐下的时候,她拿出黑莓递给莫佳宜。
莫佳宜低头在桌子下看了那三行字,不动声色地把黑莓又还给了陈墨。
这一顿饭莫佳宜和客户聊得有声有色,丝毫未见情绪受到影响。席间客户提到公司不久可能会有个新项目,只是时间十分吃紧,因此有些担忧。
莫佳宜言辞诚恳地对客户说:“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素养。我们这样真正专业的律师,能够在任何时限之内完成客户的工作。”
对面二人盛赞莫佳宜令人放心。陈墨想到自己刚刚给莫佳宜看的那三行字,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她脑子里一直盘桓着这件事,等到终于送走了客人,却见莫佳宜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一边坐进司机为她打开的车门一边往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开始拨号码。
“征明。”陈墨刚在莫佳宜身边坐下就听她说。“朔方刚才对我的associate提了非常无理的要求。”
她没有再说下去,反而皱着眉听了一会儿。陈墨想看来是罗伯特陈早已经先她们一步去李征明那里告状,提出了他的诉求。
“不,这不一样。”莫佳宜终于开口说。“等他们约好了会,如果有冲突,我可以让陈墨下午少开一个会去应付那边。我也可以今晚留在上海确保英文协议能改出来。但是我保证他们既不需要我们取消任何一个会,也不需要在明早就拿到中文协议。就算是国企,两三亿的标的,有哪个企业能直接在谈了一轮的合同上签字的?除非朔方准备完全接受对方所有意见,否则they got to be kidding me!”
陈墨知道,一旦莫佳宜开始跟说中文的同事讲英文,就表示她开始情绪暴躁了。果然那边李征明像是在安慰她,而莫佳宜叹了口气说:“你要这么用你的翻译,我是没有立场插手的。但是这样讨好朔方真的值得吗?我们这样做下来,这个项目没有一百万是绝不可能完成的,账单上挂的可是你的名字,如果收不上帐要去纽约解释的人是你。”
这一段话完全没有避着陈墨,让她觉得很惊讶。临了莫佳宜说:“我一会儿打电话让我的秘书订房间,总之我们尽力而为,走一步看一步吧。”
莫佳宜挂了电话,车厢里一片沉默。没多久,前面一辆车强行并道,司机一个急刹车,嘴里说了句“册那”然后狠狠地按下了喇叭。在这兵荒马乱的场景里莫佳宜开口问:“你是不是想我刚跟客户承诺怎样的时限都可以,为什么立刻就反悔?”
陈墨觉得自己说是或不是都不太好,正想着,莫佳宜自己回答了自己:“完全从能力的角度上来说,我们当然能做到,今晚如果北京的翻译带上一个associate一个律师助理都整晚加班,朔方要的文件是能做出来的。可是如果我这么做,要么是因为这件事确实十万火急,要么因为这个客户对我很重要。”
陈墨脱口而出:“看起来朔方对李律师也很重要啊。”
莫佳宜摇摇头:“一个客户之所以重要,要么是因为他是你长期的合作伙伴,你和他互相尊重,互相扶持,要么是因为对方地位超群,所以宁可气短也要保住。如果今天朔方是高盛,我也只能忍了,毕竟人家是明德几十年的老客户,每年至少付掉几千万的律师费。今天李律师在朔方面前软了,从此它的要求会一个比一个更十万火急,反正你做得到,而且李律师的律师费上限摆在那里,他以为cap在50万,最后干了一百万的活,他还有可能拿着账单去谈。朔方越是这样往死里用明德,就越是证明它觉得超过50万的都是免费午餐,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再用我们。”
“那我们还要这样做?”陈墨迟疑地问。
莫佳宜闭上眼点点头:“这个项目到最后收账一定会出大问题,不能留了把柄让别人有机会说项目是你我做砸的。”
这个“别人”到底是朔方还是李征明,陈墨没有追问。她想即使她问了莫佳宜也不会回答的。
莫佳宜让秘书给她订了一个套间,方便陈墨晚上来她房间一起加班。陈墨等了一下午的邮件,最后等来的通知是晚上七点开会。两人叫了餐饮服务,这会便在莫佳宜的房间开了。果然投资方提出一连串苛刻条件,包括上级部门如果叫停可以随时撤资而不必承担任何违约责任,对项目要有一票否决权,等等等等。对方在电话里一再催促朔方现场拍板,陈墨碍于对方在场无法直言,只能在莫佳宜的授意下不断给罗伯特陈写邮件,提醒他如果朔方答应了这些条件会导致其他投资人利益受损,可以据此追究朔方的责任。
罗伯特陈一直没有回邮件。
一个半小时的电话会打完,陈墨觉得筋疲力尽。她急忙给罗伯特陈打电话,以往总是罗伯特陈追着找陈墨,这次反了过来,罗伯特陈自己却不接电话了。
过了大概半小时,罗伯特陈才回复陈墨。他说自己刚才在跟领导开会,然后告诉陈墨,刚才投资人提出的方案,朔方决定接受八条中的六条,请陈墨据此修改协议,另外两条朔方准备让老张去和投资人的老总谈判,劝他们改变主意。
“可是你们不能答应这些条件啊!”陈墨急得喊了出来。
“为什么?”罗伯特陈问。
“我刚才给你的邮件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这些条件所造成的损失会由整个项目分摊,朔方又怎么能代表其他投资人同意呢?除非预先告知所有其他投资人,并且获得对方的书面同意。”
“不可能。”罗伯特陈干脆地说。
这时候莫佳宜把电话切成了免提模式:“罗伯特,你知道作为律师我们是无法代表客户做出这种可能带有欺诈性的法律条款的......”
这次轮到罗伯特陈急了:“你怎么能说我们欺诈呢!”
“我当然没有说朔方欺诈。”莫佳宜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说如果条款这样写,可能会带有欺诈性。如果朔方要答应对方的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在文件里写明如果因此对项目造成损失,朔方会自行承担,不会影响到其他投资人。”
罗伯特陈迟疑了:“这我可做不了主。”
“那这样,”莫佳宜继续说,“你现在去请示你们领导。我们先按照你的要求改着,如果你们能同意,我们就把最后这句话加上。如果不同意,那我需要先上报明德纽约的职业操守委员会才能回复你我们能不能按照你的要求改。”
挂了电话。陈墨问莫佳宜:“我们真的会需要上报职业操守委员会吗?”
莫佳宜揉着太阳穴说:“李律师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所以朔方最好同意我的提议,否则这件事就难办了。时间紧张,我们来分下工,你把原文件拷贝一份去,在拷贝版上改1-3条修改意见,我在系统里改4-6条。”
陈墨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房间里只余两台电脑键盘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像下雨一样。一个小时后,罗伯特陈回复,可以按照莫律师的提议办。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房间里又继续充斥着打字声。转眼半夜已过,莫佳宜的电话响了。在这深夜里,iphone震动的声音都显得十分隆重。莫佳宜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划开了手机:“喂。”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又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了,我正在加班,你照顾好爸爸,有情况立刻打给我。”
陈墨觉得这句话透着奇怪。她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头去看莫佳宜。
莫佳宜的表情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有些茫然,全然不是平时凡事尽在掌握的样子。她对陈墨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姐姐,我妈妈刚刚脑出血,现在正在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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