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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林莫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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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夏天过去了，但“夏日四大救命恩人”我们依然铭记在心：手机、空调、网购和外卖。
与一心想要造福人类的它们不一样，在互联网常常有这样的质疑声：廉价便利的外卖，用的是一次性包装和碗筷，它们带来的毁灭性污染，正在毁掉我们的下一代。
如果说，营养价值不均衡、暗黑小作坊的外卖不干净，可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吃了会拉肚子，这是完全合理的质疑，但把垃圾围城的环境问题归咎于外卖，未免太过于避重就轻了。
事实上，大多数人类活动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环境污染，外卖确实也不例外。
但一次性碗筷究竟造成了多大程度的污染？为什么可替代的环保材料一直没有出现？放弃拯救了我们生活的外卖，垃圾问题就真的能解决吗？
外卖毁不掉我们的环境
一次性筷子和塑料盒对于环境有影响吗？
有的，所有的人类活动对于环境都有影响，任何工业产品的生产都会消耗资源、产生污染。那么一次性筷子和塑料盒到底对于环境有多大影响呢？
2009年8月5日，内蒙二连浩特口岸火车站从俄罗斯进口的大量木材被转运到内地市场 / 视觉中国
中国一次性木制筷子总量并没有最终定数，根据2013年智研咨询报告的公开数据，约在443亿双左右。443亿双筷子看起来庞大无比，但它们消耗的木材，不过是九牛一毛。
假定一双木制一次性筷子重约5克，443亿双筷子约重221500吨，按照36%的实际利用率，那么也就是要消耗约615277吨原木，刨去20%的进口原木，每年一次性木筷消耗的国内原木只占原木总产量的1.44%。
除此之外，更为环保的竹制筷子的产量也在不断上升，以替代木制筷子的使用。2015年中国竹制一次性筷子行业产量约398亿双，同比2014年的372亿双增长了6.99%。
一次性筷子的消耗树木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并未如很多人想象中那样消耗巨大。做生意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用昂贵的木材去制造价格低廉的一次性筷子，主要消耗来源都是来自人工种植的速生杨、桦树等质地疏松、油脂较少的经济林木和其他边角废木料，以及再生速度更快的竹子。
2006年11月18日，安徽淮北市一企业的女工在整理加工木筷的木材。/ 视觉中国
看到这里，有人要质疑了，为了一次性筷子砍光了我们的经济林木怎么办？
为此，种树的农民伯伯必须要告诉你：你就别来帮倒忙了。经济林木长得快、效益高，是很多农村地区的经济支柱。也就是说，一次性筷子用的越多，种树的农民伯伯发家致富越快。而且一次性筷子，上能拉动林业种植，下能变废为宝，提供造纸原料，是真正的绿色环保产业。
外卖塑料盒在对于环境的影响上也往往被夸大，因为垃圾围城可不是单靠外卖就可以做到的。
有媒体报道称，每天700万订单量就可以在15天内将西湖铺满，他们是这么算的，按照每单外卖用1个塑料袋，每个塑料袋0.06平方米计算，每天这些订单所用的塑料袋可覆盖42万平方米。
哇，按这个速度，不要几天，“蛀虫们”整天吃的外卖马上就可以把祖国大地铺满垃圾了。
事实上哪有这么恐怖。这篇报道偷换了垃圾计算的基本单位，计算塑料袋的面积，而不是重量。
2006年10月29日，一位贫困老人在安徽淮北市郊区的垃圾回收站里分拣塑料瓶 / 视觉中国
目前，美团和饿了么两大外卖平台日总订单量约为2000万，假定一个订单使用2个外卖塑料餐盒，一年365天就有146亿个外卖塑料餐盒。而一个外卖塑料餐盒按照50克计算，那一年365天外卖塑料餐盒的使用量约为73万吨。
73万吨看似数量庞大，但2016年中国塑料制品产量为7717.2万吨，外卖塑料餐盒占比仅约为0.95%，连1%都不到。
从其他国家的经验来看，2009年“环境资源规划”组织发起的一项名为“保持美国的美”的调查显示，所有塑料包装袋加在一起仅占了美国可见垃圾的0.6%，而塑料购物袋只是塑料包装袋中的一小类。
可见，我们使用的外卖塑料餐盒并不是塑料垃圾的大头。
11月5日，江苏连云港一家塑料加工企业的工人们在分割回收的废旧渔网 / 视觉中国
除此之外，很多人担心，外卖塑料盒造成了塑料微粒，会进入我们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塑料微粒污染确实存在，但这口锅一次性外卖塑料盒真的背不动。
塑料颗粒最为直接的来源其实是纺织品在家庭洗涤过程中脱落的聚酯和丙烯酸纤维，以及个人护理产品中的原始塑料微粒。有数据表明，一罐洗面奶里面可能包含有330000个塑料微粒，而在全球范围内至少有1147款个人清洗护理产品含有塑料微粒，据估计每洗一次淋浴，就有10万塑料微粒进入到海洋之中。
各国确实对于塑料微粒采取了政策，但是这些政策大多都是针对化妆品、护理用品等，而非专门针对外卖塑料盒。所以，别把护理产品的“塑料微粒”锅轻易扔给外卖塑料盒。
即便是作为环保先锋的绿色和平组织，在塑料微粒的问题上，主要的斗争对象也是大型的日用品公司。比如在其禁用塑料微粒评估排行榜上都是对高露洁、宝洁等公司进行评估，而不是对外卖和塑料公司下手，尽管实际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世界前二十塑料企业总部都在欧美地区。
一次性筷子和外卖塑料盒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环境问题，但远没有某些媒体宣称的那般恐怖。
塑料微粒的锅应该纺织类洗护用品、化妆品来背 / 视觉中国
塑料袋是最优选择
一次性餐饮用具确实不够完美，那么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吗？实际上，用最小的成本解决环境问题才是核心，很多“环保替代方案”造成的污染可能比原来更为严重。
有不少人宣称用外卖纸盒替代外卖塑料盒，因为纸盒容易降解，有利于环境。但纸盒真的比塑料袋更环保吗？
众所周知，造纸业是重污染行业。在生产的过程中，纸袋要比塑料袋多消耗10%的能量，耗水量更是塑料袋的四倍，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是塑料袋的3.3倍。纸袋可能造成的大气酸化和空气质量恶化分别为塑料袋的1.9倍和1.3倍。在水体富营养化方面，纸袋可能造成的污染是塑料袋的14倍。结束使用周期后，纸袋还会造成2.7倍于塑料袋的固体废弃物。
英国环境局在2011年做了一项研究，对比塑料袋和环保袋的碳排放量。常见的可重复使用无纺聚丙烯袋，就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买菜大妈使用无纺布袋，废弃后碳排放量远高于塑料袋，至少需要重复使用11次，才能弥补它带来的污染。要达到同样的水平，棉布袋则需重复使用惊人的131次。
试想，你买回家的环保手袋，有用过超过哪怕10次吗？
“限塑令”催生环保袋专卖 / 视觉中国
那么干脆不用其他东西替代，就是严令要求大家堂食，使用可重复的餐具。这个方法看似可行环保，但确实没有污染吗？
中国一次性筷子每年国内用量约为400亿双，都转为可重复餐具，最大的能源消耗其实是清洗和消毒。根据大众点评发布的2015年餐饮数据来看，北上广深四大一线城市门店总数近60万家，出于卫生健康着想，每家都应该配备消毒柜，几十万个消毒柜生产消耗、用电、排污，难道没有造成污染吗？
用一次性碗筷的外卖商家也不是更有环保意识，只是为了省钱。洗洁精、消毒柜要钱，餐具回收、清洗也是成本。与其寄托商家认真洗碗消毒，不如老老实实用合格的一次性碗筷。
事实上，目前所有号称替代一次性碗筷的“环保方案”都不完美，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的污染，为什么大家都深信不疑呢？因为这是环保组织的洗脑术。
最常见的洗脑方法，就是用夸张垃圾数量、危害来误导公众。例如“塑料袋需要500年才能降解”，“塑料袋因为不可降解，每年在全球范围内造成10万只海洋哺乳类动物和100万只海鸟的死亡”。事实真的如此吗？
杭州免费喝粥点，被随地丢弃的一次性碗筷 / 视觉中国
首先是降解需要500年的数据是怎么来的。普通的聚乙烯塑料袋是不会被生物降解的，但可以被光降解，靠紫外线辐射，聚乙烯的聚合物链变脆开始断裂，最终分解为微观粒子。但科学家们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准确需要多久，所以给出了10-1000年的不等年限。具体是哪种速度，完全看太阳的心情。
事实上，正规的垃圾填埋场底部会用黏土和塑料衬一层里子，以防止废物进入我们真正的土壤，再在地表每天一层层往上往上垒新的垃圾。这种垃圾填埋场就像一个垃圾坟墓，垃圾内部没有空气、水和阳光。即使像纸张、香蕉皮这种容易降解的废物，也会变成不易降解的木乃伊。
那么，不能降解的塑料袋真的杀死了很多动物吗？
根据美国海洋哺乳动物委员会（U.S. Marine Mammal Commission）专家David Laist的研究，塑料袋对于海洋哺乳类动物的伤害远远没有被遗弃的渔网、渔具、缆绳等严重，对于海洋哺乳类动物和鸟类来说，即使塑料袋能产生一些不良影响，也只是极少数个例。
一家专门收治受伤海龟的公益性组织，海龟救援和康复中心（Sea Turtle Rescue and Rehabilitation Center）发布的1996年至2012年长达十余年的救治统计中，甚至没有任何海龟被塑料袋伤害的记录。
2010年1月17日，南昌市环保部门查处高污染塑料粒子加工厂 / 视觉中国
我们如此轻信环保组织的原因很简单，环保二字“天然”带有着正义感，能够轻易地投射出我们的负罪感，但更重要的是，大多数人很少会有去探究夸张数据背后的真相。
当我们看到“每加工5000双木制一次性筷子要消耗一棵生长30年的杨树”，“日本的一次性筷子几乎都是从国外进口，每年进口大约240亿双，其中从中国的进口量占其总进口量的99%。“等讯息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数量巨大，想必带来的污染也不少吧？
然而实际上木制一次性筷子一半采用速生林原木来制作，同时更为环保的竹制一次性筷子也越来越成为主流。
而涉及到日本从我们这里进口一次性筷子时，语境仿佛变成了他们在消耗我们的资源，因此我们应该抵制一次性筷子以保护中国的森林资源。然而在2006年，90%木制一次性筷子企业在东北林区，而这些企业一共提供近10万个工作岗位，这挽救了东北数十万的下岗职工。
对废旧塑料加工厂里的员工来说，这些垃圾是他们的收入来源 / 视觉中国
环保宣传并非不对，但很多时候媒体对于信息和数据的利用是具有倾向性的，而对于替代方法的选择却往往不具备前瞻性。
环境问题从来不必否认，污染确实就在那里。正如《新塑料经济》报告所披露的那样，全球只有14％的塑料包装得到回收，加上处理中的损耗，最终被有效回收的只有10％。
污染不是一时的，而环保同样如此，高成本环保也是另外一种污染。否则按照“极端环保主义”的逻辑，那么解决环境问题的最好方式——人类集体自杀。
外卖拯救生活
中国外卖市场真正发展起来是在2011年，短短5年，用户规模就涨到了2.56亿人，预计未来两年，21%的中国人都会吃上外卖。
南京国际展览中心里吃午餐快餐盒饭的消费者 / 视觉中国
人们为什么如此热爱外卖？因为方便。
有数据表明，中国“懒人”吃外卖原因的多项选择题中，52.4%的人选择了“解决工作餐问题”，51.4%的人因为不想外出，39.8%的人不会或没时间做饭。说白了，就是懒嘛。
根据中科院吕本富教授估算，美团外卖客户下单的平均配送时长为28分钟。也就是说，一份订单既可以节约28分钟的路上时间，又可以省下约20分钟的堂食等待时间，一顿饭下来就可以节省48分钟。
尤其是恶劣天气，很多都市白领都在靠外卖大哥救济。美团点评数据研究院所发布的《 2016中国外卖 O2O 行业洞察报告》提到，大雨天气外卖订单数量平均增长 20%，严重污染天气时，外卖日订单增长量可达到27%。
2017年9月22日上午，沈阳雷阵雨伴冰雹，外卖小哥在恶劣天气下穿梭送餐。/ 视觉中国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几大外卖软件的用户都集中在北山广深等一二线城市，根据《2016年中国第三方餐饮外卖市场研究报告》数据表明，不但上海、北京、深圳、广州等一线城市是外卖重镇，杭州、成都、武汉、南京、福州等省会城市也显示出强大的外卖消费能力。2016年国内第三方餐饮市场规模排名前30名的城市占全国总体市场规模的近85%。
众所周知，北上深出门吃个饭约等于市区半日游。2016年在北京，十分钟的车程要走二十分钟，而在上海和深圳分别是18和19分钟。也就是说中午开车出门吃饭，本来只要1小时，可以活生生堵成2小时，吃顿饭来回半条命快没了，哪还有心情享受周末？
饿了么与 CBNData 发布的《 2016 在线外卖消费大数据洞察》显示，周末订单占全周订单的29.7%，麦肯锡在全球 16 个国家进行的调查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网上平台订餐交易量的 74% 来自周五与双休日。
南京一家公司里吃外卖的白领 / 视觉中国
不仅方便，而且便宜。中国单身人口已经达到2亿人左右。在外租房、工作、读书且未婚的人群，正是消费外卖的重要力量。对于单身狗而言，外卖就是“一人食”的救命稻草。
2014后半年的外卖补贴大战中，各家每单补贴从3元至4.5元、5元不等，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出现了1元就能够吃一顿饭。具体有多便宜，吃过的人都懂。
即便是2017年补贴逐渐下降了，大规模廉价外卖的盛况再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但很多用户点外卖的习惯或许已经被培养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一次性筷子和塑料盒也让2.56亿人摆脱了清理餐具的问题。可重复利用餐具虽然环保，但也有使用周期。例如中国人最常用的木制筷子，正常的更换周期为3-6个月，市面上几乎所有的筷子包装袋上都不会注明这一点。
而且餐馆使用频率高且长期用水清洗，筷子的含水量相对较高，很容易滋生细菌，如幽门螺旋杆菌、黄色葡萄菌、大肠杆菌等，同时由于普遍交叉使用及清洗，消毒不干净很容易诱发各类胃肠疾病及肝炎等。
厦门某消毒餐具企业内，只有洗涤包装流程，没有消毒的环节 / 视觉中国
餐馆的餐具真的消毒干净了吗？随手搜索新闻，大肠杆菌超标、蟑螂溢出的下水道，从成都的中小学食堂，到北上广知名餐厅，依然是很多食堂、餐馆的标配，就算是业界良心海底捞，后厨也是老鼠乱窜。
尽管大肠杆菌不是致病性，但是它是国内外通用的食品污染常用指示菌之一，不管是在餐具回收、冲洗、消毒哪个环节产生了污染，送到顾客手里依然大肠杆菌超标，至少说明，餐厅的消毒柜灭菌不彻底。
一旦可重复餐具消毒不彻底，那么这就是极大的卫生安全隐患。相反，一次性餐具，注意，是正规厂家生产的安全合格的一次性碗筷，也截堵了各种病菌、肝炎疾病传播的潜在可能。
所以，别对餐馆期望太高，自带一次性碗筷才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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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卡灵顿·达米安，禁用塑料微粒——大公司开出的空头支票，中外对话，2015
12.Katherine Mangu-Ward.塑料袋是个好东西（翻译自：Plastic Bags Are Good for You） 海德沙龙.
13.Ottawa Riverkeeper，Working together, we did it!，2015
14.World Economic Forum and 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  The New Plastics Economy – Catalysing action , 2017
15.黄滕晖,人与塑料袋的战争，永远不会终结,网易《回声》栏目,2016
16. Juliet Lapidos, Will My Plastic Bag Still Be Here in 2507?Slate,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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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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